第12章
“我想，沒有人會比陳小姐更合適�！背仃讨苯哟驍嗔怂爱吘鼓愫孟窈芰私馓毓て菃�？”
特工片。松虞的臉色變了。她在S星逃脫的那一夜，就是靠一部特工片。
他還記得。
婆娑的樹影落在池晏臉上，他猶如一尊暗夜里的神像，豐神俊秀，蟄伏在黑夜里，只是目光仍然幽深明亮。
而松虞突然意識到，或許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他。
在這一瞬間，她的眼前，鬼使神差地出現(xiàn)了另一副畫面。
是《教父》——一部1972年的老電影里——黑手黨教父維托·柯里昂站在書房里。
畫面昏暗、神秘，微弱的光線透過沉重的窗簾，如同一幅倫勃朗的油畫。科里昂說出了那句流傳影史的經(jīng)典臺詞：
「我會向他提出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這是池晏此刻所做的。
他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用低沉的嗓音，糾纏著她，將她也拖進(jìn)深淵。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摁滅了煙頭，緩緩站起身來。
“陳小姐酒杯空了，我?guī)湍恪！背仃陶f。
他輕輕拍了拍她。冰冷的掌心落在她肩頭，親昵卻不失禮貌的姿勢。
皮膚相碰。
在那一瞬間，松虞再次感受到那種可怕的失控感。
仿佛龍卷風(fēng)過境，吹倒了泳池邊的篝火，一把摧枯拉朽的野火，頃刻將她燒成灰。
而池晏附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知道，我只接受一種答案�！�
低沉嗓音�？酥频�、滾燙的、緩慢的呼吸。
一字一句，勢在必得。
原本鋒利的唇微微上揚(yáng)，彎成一個弧度。一觸即散的吻，像池邊的晨霧，消融在她耳畔。
第13章
可不就是人傻錢多嗎
“怎么會想到拍電影？”公爵大人問道，“還讓小川來演男主角。他不懂事就罷了，你也跟他一起胡鬧？”
這是個極有威嚴(yán)的中年人。眼窩極深，暗黃雙眼，目光渾濁。與人直視時，卻莫名透出幾分駭人：
深邃雋冷的眼神，像一眼就能將人看穿。
池晏坐在他對面，不卑不亢地笑道：“您也知道，他一直那么喜歡電影。這部電影，就當(dāng)做是我補(bǔ)給他的生日禮物�！�
公爵楊欽南沉默了一會兒。
接著才緩緩道：“也好，省得他天天抱怨在家太悶。這孩子跟你投緣，你替我多管教他。”
他站在百葉窗前，凝視著窗外，浮動的陰影落在他臉上，每一絲皺紋都道盡風(fēng)霜。
難以想象這就是楊倚川的父親。盡管兩人外形的確有幾分相似，但是……人站到了一定高度，五官本身，就不再重要。
而公爵大人就站在那里，穿一套不起眼的黑色運(yùn)動服，剛剛晨跑回來，脖子上掛著藍(lán)牙耳機(jī)。說話像聊家常一樣輕松隨和，照樣能讓人感到威懾力。
池晏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其實(shí)，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楊欽南：“哦？”
他垂眸一笑：“我的過去您也知道，不夠光彩�，F(xiàn)在瞞住了，以后也遲早會被其他人拿出來做文章。不如先發(fā)制人。”
“原來你是這個打算�！惫裟抗夥炊新冻龅蕾p，“你想拍一部自傳電影，為明年的大選造勢�！�
池晏：“是�！�
公爵又哼道：“你就不怕那小子給你演砸了？”
池晏笑道：“其他演員我才不放心。小川雖沒什么表演經(jīng)驗(yàn)，但貴在有一顆赤子之心�！�
有些人天生就是有種本事：將客套話也說得滴水不漏，如此真誠。
楊欽南顯然是被取悅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問：“聽說你請的導(dǎo)演，是個年輕女孩？”
池晏的手指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膝蓋：“她是業(yè)內(nèi)很有名的女性導(dǎo)演，還幫小川拍過紀(jì)錄片。小川也很喜歡她�！�
楊欽南：“嗯，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不要太感情用事。”
池晏聽出他言外之意。
他不禁在心中冷笑：真可笑。堂堂公爵，一聽到他用女導(dǎo)演，第一反應(yīng)也就是……
懷疑他借拍電影的名義來玩女人。
“要不要看看她給小川拍的紀(jì)錄片？”他提議。
公爵一怔：“也好，好像聽那孩子提過。”
投影出現(xiàn)。楊欽南起初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兩眼。但很快，他就挪不開目光。
即使是毫無鑒賞力的門外漢，也能從這段短片里，看出松虞的才華。
她的運(yùn)鏡流暢大膽，場面調(diào)度又極其老練。根本不像是個年輕導(dǎo)演。
小小的劇場舞臺在她的鏡頭里，變得氣勢恢宏。楊倚川更像是歌唱的王者，有種海妖般的致命魅力。
最重要的是，鏡頭里仿佛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魔力：令人產(chǎn)生了身臨其境的錯覺。如此親密，如此私人化，如此飽含情感。
“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公爵看到一半，已經(jīng)對她刮目相看。
“陳松虞�！�
“拍得不錯，很大氣，很有……”
“煽動性�！背仃陶f。
時下的大多數(shù)導(dǎo)演，無論男女，拍片子都像AI一樣，冰冷有序，規(guī)則分明，教科書一般講求邏輯。
但松虞這部短片里，卻有情感的張力。她的鏡頭大氣澎湃，亦有種撼動人心的美。
她能夠讓每一個觀眾，都愛上自己鏡頭里的主角。
而這煽動性，正是池晏需要的。
不自覺地，手指又在膝蓋上點(diǎn)了點(diǎn)。
煙癮犯了，但這顯然不是個能夠抽煙的場合。池晏只能徑自按捺住翻涌上心頭的，近乎病態(tài)的躁郁。
或許在說服楊欽南的同時，他也在試圖說服自己。
但無論如何，在看到視頻的一瞬間，他知道：
自己終于找到了留下她的理由。
“你的眼光不錯�！睏顨J南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里隱隱有一絲贊許，“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重要的不是你從前做了什么，而是你讓其他人看到了什么。這是個很好的機(jī)會，把握住它。政治本就是表演�！�
公爵慢慢走過來，一邊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汗，一邊放緩了語氣：“現(xiàn)在難得有你這樣的年輕人，聰明，踏實(shí)，還肯努力。帝國從來不是唯出身論，我更不是。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你從哪里來，并不重要�！�
“好好干，前途無量�！�
他伸一只汗津津的手出來，拍了拍池晏的肩膀，意味深長。
“謝謝楊叔叔�！背仃陶f。
他伸手回握住楊欽南的手。
指尖觸碰到粘稠的汗，皺巴巴的、橘皮一般的松弛皮膚。老年人的皮膚。公爵大人保養(yǎng)得宜，臉上看不出年紀(jì)，手卻無法說謊。
他老年得子，才會把楊倚川寵得無法無天。
這才是他真正軟肋。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才終于到了公爵大人的議政時間。
池晏目送著楊欽南離開，上了自己的飛行器。
徐旸在駕駛座上，迫不及待地轉(zhuǎn)過頭來，難得咧嘴一笑：“池哥，您跟老家伙聊得怎么樣？順利嗎？”
“當(dāng)然�！背仃痰皖^，漫不經(jīng)心地扯開領(lǐng)口，點(diǎn)了一根煙。
這幾年S星一直在鬧獨(dú)立，和首都星的關(guān)系越來越僵。尤其現(xiàn)任總督梁嚴(yán)，還是堅定的獨(dú)立派。
池晏正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他不僅是公爵兒子的救命恩人，還忠心耿耿地?fù)碜o(hù)帝國統(tǒng)治。公爵大人當(dāng)然對這樣的年輕人青眼有加。
徐旸：“楊欽南這老賊，肯定早就急死了。如果S星真的獨(dú)立出去，他也算玩完了。”
池晏吐出一口煙圈：“所以他才要趁這次換屆，扶個聽話的人上去。我越是沒背景，有弱點(diǎn)，他越覺得我好拿捏�！�
當(dāng)然，公爵大人是急瘋了，病急亂投醫(yī)。
否則他怎么會覺得，一個黑幫出身、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年輕人，居然好拿捏？
徐旸也想到這一點(diǎn)，笑著罵了一句：“老瞎子�！�
但笑容又慢慢從臉上褪去，他想到另一件事，遲疑地問道：“池哥，那個陳小姐……我們真的就放過她了嗎？”
池晏淡淡道：“我留她有用�！�
他聲音很輕，但徐旸明明白白地聽出了冷厲和不耐。
徐旸頭皮發(fā)緊，卻還是大著膽子繼續(xù)道：“可我還是覺得她很可疑，況且她還跟楊公子走得那么近，萬一真的知道些什么……”
池晏打斷他：“出發(fā)吧�！�
“……是。”
徐旸咬牙，閉上了嘴。
他知道池晏一旦做了決定，從來不容旁人置喙。
只是這件事，做得實(shí)在很不像他。
他印象里的池晏，從來都是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放過一人。
他就是靠這樣的大膽、縝密和不擇手段，才站到了今天的位置。
那位陳小姐，卻讓他破了例。
徐旸想，自己是個粗人，不懂什么電影，他只知道一件事：就算電影拍得再好，這女人到底是個隱患。
導(dǎo)演而已，哪里找不出個導(dǎo)演？
池晏向來是個斬草除根的人，怎么偏偏就對她一直心慈手軟？
*
“陳老師，你說的是真的？你要拍新電影了？”
松虞看到視訊電話另一端的張喆，激動又錯愕地望著自己。
她笑了笑：“是真的�！�
張喆是松虞從前的副導(dǎo)演，她一手把他帶起來的。
直到兩年前他們同時被雪藏。她留下了，而張喆耐不住冷板凳，很快就辭職出去單干。
“陳老師，我全聽你的，你說什么時候開機(jī)，我立刻把手邊的項(xiàng)目都推掉�！睆垎磁d奮地說。
實(shí)際上這兩年他自己拍片子，也賺了不少錢。但是他懂得飲水思源，自己這些本事，都是從前給松虞做副導(dǎo)演積累下來的。所以一通電話過來，他立刻心甘情愿回去給她幫忙。
他又喜不自禁地說：“太好了，終于等到今天了。說真的，當(dāng)時你就應(yīng)該跟我一起走，當(dāng)時那么多家公司都在挖你，只有李叢那蠢貨，有眼無珠……”
松虞不著痕跡地打斷了他：“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張喆立刻打住話頭。他最懂得察言觀色，連忙低下頭看松虞發(fā)給自己的資料：“黑幫題材，主演是……楊倚川，呃，不認(rèn)識。”
松虞：“是個新人，投資方要求的�！�
“懂的都懂。”張喆心領(lǐng)神會，繼續(xù)往下看，“預(yù)算……”
“我沒看錯吧？？？”
他看著資料上的那個很夸張的數(shù)字，徹底傻眼了。
“陳老師，你的零也沒寫錯？！”
松虞：“是的，你沒看錯�！�
張喆不禁咋舌：“這、這也太有錢了……”
她冷笑道：“可不就是人傻錢多嗎�！�
張喆更目瞪口呆，直直地對松虞豎起大拇指：“陳老師，不愧是你。一拍新戲，立刻找到了冤大頭！”
松虞：“……”
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在最開始，池晏要求自己做導(dǎo)演，之后又點(diǎn)名讓楊倚川來做主角的時候，她的確以為，他只是在和自己玩另一個糟糕的游戲。
但是隨著自己深入了解這個項(xiàng)目，松虞不再這樣想。
如果只是玩票的話，根本犯不上態(tài)度這么認(rèn)真，還砸進(jìn)一大筆錢。
他倒像是真的想好好拍一部電影。
事情到了這里，松虞不禁感到有幾分荒誕。
最開始在S星拍下那段視頻，不過是面臨危險時，人的某種本能：萬萬沒有想到，這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甚至還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后悔嗎？
她從來不問自己這個問題。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逃也逃不掉，她就只能掌握主動權(quán)。要做個玩家，要跟他周旋，要握住更多的籌碼。
更何況，她的確喜歡這個故事。
她也的確……很久不曾再執(zhí)起過導(dǎo)筒。
這兩年里，松虞無數(shù)次懷念過徹夜寫劇本的那個自己。困了就出去吹冷風(fēng)，再抽一根煙，立刻就能神采奕奕。更懷念坐在監(jiān)視器背后的自己。哪怕眼睛熬得發(fā)紅，也一定要拍到心目中的那個鏡頭。
那才是她。那才是她應(yīng)該過的生活。
從前業(yè)內(nèi)一度有傳聞，說陳松虞是個“電影瘋子”。
骨子里，她的確有一種狂熱。
即使最后真的死在片場，也好過一輩子籍籍無名，塵埃里蹉跎。
于是她又低下頭，清了清喉嚨，認(rèn)真地跟張喆探討起前期籌備的其他問題來。
“這是大致的拍攝周期計劃表格，時間很緊，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張喆暗暗點(diǎn)頭，埋頭做筆記。
但松虞說到一半又停下了。
他抬起頭：“陳老師，怎么了？”
松虞看著手機(jī)上新的來電請求，似笑非笑道：“沒什么，冤大頭來電話了�！�
第14章
合作愉快
“啊？”張喆一怔，又很乖覺地說，“陳老師，那我先掛了吧？大老板的電話比較重要�！�
松虞勾了勾嘴角：“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