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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血流了滿地。

    *

    如那舞女所言,松虞的確沒有跑遠(yuǎn)。

    他們在一條窄巷的盡頭找到了她。

    她身上臉上都有血,半倚在墻邊,被注射了過量的藥物,已經(jīng)神志不清。

    但盡管目光渙然,她的眼睛仍然那么美,像漆黑的琉璃,像一座亭亭玉立的雕塑。

    恍惚之間,徐旸竟然覺得——這雙眼和池晏很像。

    他微微一怔,不自覺地問:“陳小姐,你把芯片放在哪里?”

    說出口才意識到,當(dāng)然自己得不到答案。

    一個年輕手下走上前:“這婊子磕大了,我來教她怎么說人話�!�

    然而徐旸擺了擺手,攔住他。

    “直接動手吧�!�

    手下一愣:“不先審一遍?”

    “算了。”

    徐旸知道陳松虞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把芯片放在身上。也許她還留了后手。

    但是芯片總是能找出來。

    真正危險的,是陳小姐自己。她一直在影響池哥的判斷。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萬劫不復(fù)。

    這一次松虞站在死路里,無處可逃。她被惡狠狠地扭住了手腕,雙手背在身后,按在肩膀,背轉(zhuǎn)過身。

    冷冰冰的槍口抵上她漆黑后腦勺。

    扣動扳機(jī)。

    “——砰!”

    槍聲響起的一瞬間,徐旸微微闔眼,在心里默默道:“對不起,陳小姐。”

    他知道她其實很無辜。

    但這世上每天都有太多無辜的人死去。不差她一個。

    她該為池晏的大業(yè)殉葬。

    只是還沒來得及睜眼,耳邊響起另一個聲音。

    一個森冷的、山崩地裂的聲音。

    “徐旸,你好大的膽子。”

    徐旸駭然睜眼,只看到遠(yuǎn)處池晏施施然朝自己走來。

    只消一眼。

    徐旸就知道……

    自己全完了。

    池晏仍然面無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刀子。

    修長身影落在墻面上,被拉得極長,猶如一頭震怒的兇獸,遮天蔽日,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剛才他聽到的槍聲,是池晏的。

    一槍擊中了行刑者的手腕——這是何等恐怖的精準(zhǔn)和控制力。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明明一言未發(fā),所有人都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被這氣勢所震懾,沉默著向兩邊散開,仿佛摩西分海。

    只有徐旸還擋在他面前:“池哥,不能再心軟了,陳小姐真的不能留……”

    “滾開�!�

    “我不能讓�!�

    池晏微微勾唇,仍然看不出喜怒。

    “好�!�

    他一把掐著徐旸的脖子,直接往墻上砸。

    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一只冰冷的機(jī)械臂,抓著他的后腦勺砸向堅硬的墻面。鈍物相撞,發(fā)出了沉悶而可怖的聲響。

    咚。咚。咚。

    濃稠的血順著額角流下來。

    一米八幾的男人變成了案板上的魚,被釘?shù)盟浪赖�,懸在半空,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池晏才漫不經(jīng)心地松開了手。

    他像扔垃圾一樣,將徐旸拋在地上。

    徐旸滿臉是血,直挺挺地摔下來。其他人盡管一臉驚懼,卻不自覺地站得更遠(yuǎn),無人敢去攙扶。

    池晏低頭,輕聲問他:“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嗎?”

    “我不該自作主張,越俎代庖……”徐旸癱在地上,像塊爛泥一樣,口齒不清地勉強(qiáng)回答。

    池晏微微一笑:“錯了�!�

    突然輕輕抬手,開了一槍。

    槍聲落下,便是另一個人的慘叫。

    對方被準(zhǔn)確地射中了膝蓋。鮮血噴涌,血崩一般沾濕褲管。他直挺挺跪倒在地上。

    那是徐旸的心腹之一。

    徐旸勉強(qiáng)支撐著身體,爬了起來。他臉色慘白,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我不該向您隱瞞消息,私下帶著兄弟們過來……”

    “又錯了�!�

    池晏仍微笑著,再開了槍。

    子彈命中另一人的膝蓋。鮮血如注,對方應(yīng)聲倒地,驚愕又痛極。

    徐旸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哀求:“池哥,事情跟這些兄弟們無關(guān),他們根本不知情,你、你罰我吧……”

    池晏深深看了徐旸一眼,槍口慢條斯理地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對準(zhǔn)他的額頭。

    陰影籠罩了徐旸的臉。

    如同死神執(zhí)起鐮刀,他緩慢地閉上眼。

    他聽到池晏說:“你不該動她。”

    “砰——”

    槍響了。

    他還活著。子彈擦著他耳朵過去,彈殼陷進(jìn)墻面。

    徐旸臉上驟然露出喜色:“池哥……”

    然而池晏只是轉(zhuǎn)過身,留給他一個冷淡的背影。

    “你該叫我池先生�!彼届o地說。

    徐旸的臉色又變得灰白。他委頓在地,慢慢露出一個血淋淋的慘笑。

    他跟了池晏十三年。

    喊了他十三年的“池哥”。

    可是兄弟情都斷送在今天,是他自找的。

    “是,池先生�!�

    池晏慢慢低頭。

    他目光沉沉,俯視著松虞。

    那件廉價的大外套早就被扯爛了,半遮半掩,身體曲線一覽無余,銀色緞面的料子,在日光下閃閃發(fā)光,更襯出皮膚的素白,像一座玉白瓷器。

    他彎腰,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

    莫名卻又想到S星的初見。

    那一夜她也曾經(jīng)無知無覺地在鏡頭前褪下外衣,露出骨肉均勻的后背。皮膚同樣是這樣肌理細(xì)膩,毫無瑕疵,白得甚至晃眼。

    就在這時,松虞轉(zhuǎn)頭看向了他——

    此刻的她本該是一片混沌,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根本沒有知覺,意識不知道神游到了哪個世界。

    但在看到池晏的一瞬間,人偶般漆黑的琉璃珠子,毫無焦距地鎖定了他的臉,突然綻放出光彩來。

    她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超乎常人的興奮:“拍戲嗎帥哥!只要你肯,我就捧你演男一號!演黑幫太子爺!”

    池晏知道松虞根本沒有認(rèn)出自己來。

    但現(xiàn)在她眼睛只有他。她完全被他所吸引。

    于是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將她摟緊懷里。

    “不需要演,我就是。”

    第23章

    去他媽的基因

    松虞根本沒聽懂這句話。

    她茫然地重復(fù)道:“你是什么?”

    紅菱般的唇微微開闔。

    她吐氣如蘭,

    整個人散發(fā)出過于甜蜜的氣息,像濃烈的罌粟,在他懷中盛放。

    只消一瞬間,

    池晏就知道,

    松虞被注射的是什么。

    莉莉絲,一種新型的高純度致幻劑,

    在地下城非常流行。廉價,

    泛濫,成分復(fù)雜,危險系數(shù)高,成癮性……

    極強(qiáng)。

    他將她抱回飛行器。

    但就在即將踏進(jìn)去的時候,松虞突然又用力抓住池晏的衣領(lǐng),

    迫使他整個人往下壓,

    聲音迫切又兇蠻:

    “你到底演不演?”

    池晏一怔。

    懷中之人像一尾銀色的美人魚,活潑地曳動著,

    以初生于世界的目光,

    這樣懵懂而鮮活地看著自己。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個玩味的笑容:“如果我說不呢?”

    松虞用力搖頭,非常認(rèn)真地說:“不行,

    你一定要演。我只要你�!�

    他的視線一寸寸往下。

    落在她細(xì)細(xì)的肩帶,

    平直的鎖骨,和……雪白的胸口。風(fēng)情若隱若現(xiàn)。她說話時的口吻,

    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但這卻是一具成熟女性的身體。

    他突然微微一笑:“只要我?”

    她立刻興奮起來,簡直手舞足蹈:“沒錯!我可以讓你賺大錢!拿最佳影帝!”

    他更耐心地說:“但這些都不夠�!�

    松虞不滿地蹙眉:“那還要怎樣?”

    他將她放在飛行器上。傾身下去,反握住她的手。

    手指頎長,如蘭葉葳蕤,

    月牙般的指甲尖輕輕扣住他。蝴蝶的吻。

    這是一雙藝術(shù)家的手。

    此刻卻終于為他所擁有。

    突然之間,某種更危險的想法,涌上池晏的心頭:

    假如他想要留住她,現(xiàn)在會是最好時機(jī)。

    而他從此可以順理成章地將她綁在自己身邊,無論……以什么方式,什么理由。

    他本來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人。

    但他仍然像個耐心至極的捕獵者,蟄伏在黑暗里,等待著獵物一點(diǎn)點(diǎn)將自己送入他的利爪之下。

    池晏慢慢傾身往下。

    以一種極其誘哄的嗓音,繼續(xù)問她:“你說呢?”

    松虞癡迷地望著他。

    白玉般的手捧起面前這張英俊的臉,像在對待一件藝術(shù)品。她的眼神毫無雜質(zhì),如此明亮,像光線透過彩色玻璃,變成一道圣光。

    “你真好看�!彼穆曇羯踔潦球\的,“我們能拍一部最好的電影,你來做我的繆斯……”

    飛行器在啟動。

    儀器的射光與日暮時的天空,光影交錯,虛幻到迷離。松虞整個人也被沐浴在黃昏里。她仰著頭,完全是任君采擷的姿態(tài)。像一只被拆開的禮品,包裹在精致的糖衣里。

    但他卻驀然感到索然無味。

    陳小姐應(yīng)該是倔強(qiáng)的,是冷靜的。她的眼里本該有一團(tuán)跳躍的火種,比夕陽更耀眼。

    而現(xiàn)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軀殼,被藥物所驅(qū)使。這勝利走了一條骯臟的捷徑,他勝之不武。

    松虞的手還流連在他的臉上,曖昧地勾勒出他的輪廓。

    池晏抓住了那作亂的手指。

    瑩白的手指如此柔軟,不堪盈盈一握,嚴(yán)絲合縫地落在他的掌心。他不禁微微用力,握緊她。他們是如此契合。

    但最終他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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