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不說話,笑吟吟地看著她。一只大手卻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松虞。
而她的掌心里,隱秘地多了某個沉甸甸的東西。
一把槍。
她手指一顫。
池晏微笑道:“這樣呢?”
明明是冷冰冰的金屬,卻仿佛滾燙的烙鐵一般,燙得松虞心亂如麻。
然而根本掙脫不開。池晏的手牢牢掌控著她,迫使她握住這把兇器,與他共沉淪。
“這里是貧民窟�!彼麑λ冻鲆粋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笑,“有多么危險,你比我更清楚。”
那只手慢慢往上滑,順著光潔如玉的手臂,緩緩摩挲,最終攬住她的手肘。
拇指上下?lián)崤?br />
粗糙的繭,滑過雪白皮膚上殘存的,新月一般的疤痕。
是之前留下的新傷。
松虞定定地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細長的手指慢慢握住了槍身,她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最危險的人,不是已經(jīng)站在我面前了嗎?”
她微微抬手。
手指輕輕往下壓,扣動扳機。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子彈擊中了書桌角落的那只百達翡麗。
輝煌的星空,在此刻化為齏粉。
第29章
同居生活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
松虞意識到,這并非只是又一次射擊俱樂部的訓(xùn)練。
俱樂部里的槍大多都是古董款式,又沉又重,
后坐力也更強。
但她手中的這把槍,
最新款,羽毛一樣輕盈,
毫無實感,
卻殺傷力極強。輕輕一扣扳機,甚至根本不需要她費心調(diào)整姿勢——
就準確地命中目標。
這是她第一次在訓(xùn)練場之外的地方開槍。
表盤,碎鉆,星體軌跡……
都碎裂開來,變成一簇小小的煙花。
她定定地看著那畫面,
眼睛都沒有眨。但手指仍然緊握著槍托,
無意識的指節(jié)收緊,連手腕都起了微微的痙攣。
池晏低低地笑了一聲。
“槍法不錯。”他說,
“俱樂部學(xué)的?”
松虞慢慢地深呼吸,
找回心跳,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他:“以前拍戲的時候,有演員去學(xué)習(xí),
我順便也上了幾節(jié)課。”
池晏:“你很有天賦�!�
她扯了扯唇:“是啊,
那個教練也這么說�!�
她的聲音很輕,語氣也稱得上溫和。
但她卻很清楚,
此刻自己腎上腺素狂飆,呼吸急促,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那一顆子彈分明也引爆了她。
但就在此時,高度緊張的大腦,突然又察覺到一點動靜。
是薄薄的衣料摩擦,
輕微的、不和諧的聲音。像一只吐紅信的小蛇,隱秘地,蜿蜒地,朝著松虞滑動過來。
——池晏慢慢抬起了手。
大腦里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下一秒鐘,完全是出于某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松虞再一次抬起槍,厲聲道:“你要做什么!”
黑洞般的槍口抵住堅硬的胸膛。
大多數(shù)人,面對槍口的瞬間,都會有一種本能的驚慌。
但池晏根本動都沒有動,仍然氣定神閑,微笑著看她。
甚至于他還有余力,輕描淡寫地朝下掃一眼。
目光落在那盈盈一握的瘦削手腕上。她太用力地握槍,能看到一截凸起的腕骨,和青色的血管。
空蕩蕩的。
有點礙眼,他心想。
“第一次吧?”池晏好整以暇地說,“你的手好像在抖�!�
松虞慢慢抬頭。
起初她的眼神里像城市星火,一點閃爍,一點夜霧的茫然——是第一次開槍后的驚魂未定。
但直視著池晏,霧氣散去。
她慢慢變得沉靜下來。
松虞重新調(diào)整了自己的姿勢。
雙手握槍。食指貼在扳機上。
自然又標準,仿佛真的回到了昔日的射擊課上。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一直在用那只手表監(jiān)視我�!彼捎菡f,聲音鎮(zhèn)定。
池晏輕輕挑眉。
“里面有什么?GPS,探測儀,還是……攝像頭?”
“別緊張,只是個竊聽器而已�!�
“只是竊聽器�!彼托σ宦�,重復(fù)他的話,“這么說,我還要謝謝你給我留了點隱私�!�
他仿佛聽不到她的嘲諷,微微勾唇:“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很早了�!彼Z氣冷硬,“一個傅奇,還不夠嗎?”
“陳小姐,你要理解我。”池晏眨了眨眼,故意慢吞吞地說,“從前我們關(guān)系特殊,所以我只是……采取了一點必要的措施。”
“從前是從前。”她更用力地托住槍柄,慢慢地向池晏的胸口施壓,“現(xiàn)在呢?這就是你對合伙人的態(tài)度?”
池晏微微一笑:“合伙人?還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
“朋友?你在開玩笑?”她冷冷地反問。
他懶洋洋地說:“哦,陳小姐真狠心�!�
他動了動�;蛟S是在調(diào)整站姿,或許只是想要將她的臉看得更清楚。
但松虞反應(yīng)也很快,她警告般地抬起了槍口:“別亂動。”
于是池晏笑意更深,緩緩抬起手,投降一般的姿勢。
搖曳的光線照耀著這雙手,將影子投射到松虞的身后。
她脊背挺直,半倚墻面。
而墻面上光影跳動,陰影散開,仿佛生出一對碩大的、漆黑的羽翼,依附著她單薄的后背,慢慢向外生長,將她攬入懷中。
光與暗結(jié)合,仿佛化作一個親密無間的、飽含著渴望與饜足的……
擁抱。
但松虞對此卻一無所知。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續(xù)道:“夠了,你不用再繞圈子,我知道你在計劃什么�!�
“嗯?”
“之前你對我說過,只要你看不到芯片,它就不存在——這果然是信口開河的鬼話吧�!�
池晏似乎微微一怔。
但她卻繼續(xù)說道:“其實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等我放松警惕,之后就像楊倚川一樣,主動將芯片交出來,是不是?”
她慢慢露出一個冷笑,逼視著他:“我早該想到的,你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放過我?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只是傻瓜而已?”
池晏定定地看著她。
她眼里寫滿了戒備和敵意。
而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像隔著一片陰郁的海霧。
但最終他只是掀著眼皮笑道:“那你呢?你早知道那塊手表有問題,還敢將它留在身邊?”
松虞:“不然呢?扔了手表,讓你再想別的花招來對付我?”
所以她根本是故意將百達翡麗放在書房里,讓他去聽。
池晏緩緩扯了扯唇:“你倒很沉得住氣。”
她毫不遲疑道:“已知的威脅,總好過未知的�!�
說到這里,松虞又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她故意說:“每天聽我寫劇本,開心么?”
但池晏的反應(yīng)卻更出乎她意料。
他笑得意味深長,拖長了語調(diào),輕聲道:“……非常開心�!�
這笑又有幾分讓人頭皮發(fā)麻。
松虞不禁蹙眉道:“你有��?”
池晏深深看她一眼:“我的確是有病�!�
陳小姐說得沒有錯,他的確不會放過她。
但并不是因為那塊芯片。
而只是因為她。
他終于朝她伸出手——
像兇猛的獵豹,蟄伏已久,終于朝著獵物脆弱的咽喉撲過去。
手指修長而有力。
快而準,一把攥住了槍身,調(diào)轉(zhuǎn)槍口向下。
“啪�!�
這奪槍的動作,一氣呵成,閃電一般,她甚至肉眼都看不清。
直到這時,松虞才明白,對方如此驚人的身體反應(yīng)和素質(zhì),根本不是她這種上過兩節(jié)課的半吊子能比的。
難為他竟然還有耐心陪她玩了這么久。
恍惚之間,松虞又聽到“啪”的一聲。
她不自覺一驚。
池晏又開槍了嗎?
但再定睛一看,他只是卸下了彈夾。
而此刻池晏又站在自己面前,姿態(tài)放松,雙腿交疊,像扔玩具一樣,將那只空槍隨意地上下拋動。
轉(zhuǎn)頭又對她一笑:“喜歡玩槍?我也可以教你上射擊課�!�
他的聲音如此低沉而愉悅。
哪里還是剛才那個單手奪槍的可怕男人。
她呼吸一滯。
半晌才回答:“不用了。”
他輕輕挑眉:“又拒絕我?”
“我付不起學(xué)費�!�
“免費�!�
她冷笑:“那我更不敢了�!�
松虞轉(zhuǎn)過頭去,沒再繼續(xù)這段對話,反而自顧自地叫了客房服務(wù),讓一個AI管家來打掃房間。
AI很高效地收拾了無人機和手表的殘骸,又在她的命令下,當場就徹底粉碎了全部垃圾。
這下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曾開過槍。
但誰知道呢?或許江左還是會懷疑,自己那只無人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松虞又想。
她是不是該旁敲側(cè)擊問他一句?
松虞心念一動,打開了關(guān)機已久的手機。
霎時之間,無數(shù)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都涌了出來。
她往下滑,翻到和江左的對話框。
他果然給她留了許多言,最新的兩條是:
松虞不禁莞爾。
這下她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