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于是唇邊兩只煙頭顫顫巍巍地找到了彼此。
她仿佛聽到了“滋”的一聲——
一團含苞待放的橙花,也在她大腦里炸開。
她的心猛地一跳。
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剛才究竟在說些什么。
但就在此時,眼前一黑。
客廳的燈沒來由地熄滅了。
池晏眼神一沉,本能地抱著她,趴倒在地上。兩人滾了一圈,躲在床背后。
這機警的眼神猶如幽暗的、危險的火苗,也竄地一下點燃了松虞。
她立刻意識到,也許正是那不明身份者的另一次襲擊。
她背抵著硬邦邦的床板,被迫倚在池晏的胸膛,他的手緊緊箍住她,分不清這令人不安的心跳聲,究竟屬于他,還是她。
腎上腺素飆升,心跳也被無限放大。像臨終病床前的心電圖,更像定時炸彈上的讀秒器。
不對。
緊張過后,松虞又想,池晏明明就向自己展示過那個神乎其神的警報系統(tǒng)。這套房安全得像個鐵桶一樣,他何必還要這樣?
于是她下意識地抬頭。
每晚關(guān)燈后,那銀色絲線都會在黑暗中現(xiàn)形,像散熱的電燈膽一般發(fā)出微光;幾分鐘后,才會慢慢地褪色隱形。
然而四處張望,她什么都沒有看到。
這仍然是間空蕩蕩的臥室。
白色窗布如輕紗一般,被微風(fēng)吹得若隱若現(xiàn),照拂起城市星光。除此之外,半空中空無一物,只余空氣。
而松虞意識到了什么,她錯愕地轉(zhuǎn)過頭來。
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池晏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手臂用力攬住她,眼眸仿佛被地毯上的一點猩紅所點燃。
“嘩啦——”
就在此時,冷冰冰的水傾瀉而下,猝不及防,瞬間就將兩人淋成了落湯雞。
松虞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像被人澆了滿頭的冰塊。
“……煙霧報警器�!彼а狼旋X地說。
真相大白。根本只是虛驚一場。
松虞她住的這間套房是無煙模式。而池晏從前只在陽臺抽煙,剛才想必也是臨時起意,才在室內(nèi)點了兩根。沒想到就鬧出這種烏龍。
池晏在她頭頂輕笑一聲,手臂慢慢松開。
“抱歉,是我反應(yīng)過度了�!�
松虞立刻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但并沒有站起來,因為她還記掛著剛才的事情。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你臥室里的警報系統(tǒng)呢?”
池晏垂眸,半晌才緩緩道:“這里沒有�!�
“為什么?”
他靜靜地看著她,并沒有說話。
但松虞的大腦轉(zhuǎn)得飛快,立刻想出了答案:“因為……你說過,這是實驗品。它能夠覆蓋的區(qū)域有限,是嗎?”
“這才是之前為什么你一定要搬進來�!�
也是為什么,剛才池晏會表現(xiàn)得如此警覺。
因為他知道,這間臥室并不安全。
池晏笑了笑,權(quán)當(dāng)作是默認。
松虞又問:“為什么?”
為什么寧愿將這么重要的東西默默留給她,反而自己暴露在危險里?
他懶洋洋地笑道:“你比我更需要�!�
“這些人是沖著你來的。”
“但我知道怎么保護好自己�!彼�,“你呢?”
松虞一時語塞。
這些話當(dāng)然只是詭辯而已。放在平時,她立刻就要反唇相譏。但此刻的她,卻突然大腦空白。
因為池晏正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們都是全身透濕。他的白襯衫,緊緊地貼在身體上,勾勒出蜜色的胸膛和緊實的肌肉。阿波羅神像一般的豐神俊朗,即使在黑夜里,碎發(fā)間的水滴,仍然像碎鉆一般,亮得驚人。
但他看自己的眼神卻太危險。
像獵豹,蟄伏在暗處,蓄勢待發(fā)。
池晏的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聲音變得低沉而蠱惑:“真想要感謝我的話,也不是不行。”
松虞一愣。
而他已經(jīng)捏著她的下巴,繼而捧住她的臉。虔誠的姿態(tài)。
溫度不知何時在攀升。
是因為空氣里含水量過高。
太潮濕。太幽暗。冷水變成了熱騰騰的蒸汽。是他的眼神,像一把濕火,慢慢沿著她的脊柱,往上燒。
他離她越來越近。
迷離的光線幾乎令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她想起那個玻璃里的倒影,她與他的臉交疊重合,仿佛他們本就該是一體,生來就是兩個在尋找彼此的半圓……
“咚咚咚!”
直到敲門聲讓松虞清醒過來。
她猛地推開了他。
既感到驚慌,又有一絲慍怒——為池晏的冒犯,也為她自己的失控。
該死的基因。
第36章
這顆心臟為她而跳動
松虞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
沖去客廳開門。
她甚至心想,即使現(xiàn)在站在門外的真是什么危險分子,她也要感謝對方。
然而不過才站起來,
池晏又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的身體竟然這樣無力,
被他輕輕一碰,就又化成一灘水,
失落地跌進他懷里,
跌坐在床沿。她不知道他的床是這樣軟,像一團浮云,令她深深陷進去。
池晏維持著這背后懷抱的姿勢,低首埋進她發(fā)間。
灼熱的呼吸和毛糙的短發(fā)都摩挲著她的后頸。
松虞一動不動,渾身都毛骨悚然。
隱約之間,
她仿佛聽到了一聲饜足又不滿的……嘆息。
那嘆息聲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
直直地墜進她心口。
令她既麻又癢,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受。
“噓�!背仃陶f,
“我去吧�!�
他終于放開她,
懶洋洋地站起來。
而松虞仍然坐在床沿,仰望著那高大的背影,手指用力地抓住了雪白的床單,
上面一圈濕痕。
她忍不住也追了出去。
客廳里的銀色絲線仍然若隱若現(xiàn)地亮著。
池晏頎長的身影,
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穿梭于其中。仿佛漫天的絲線,
都在與之共舞。
他緩緩打開了門——
走廊明亮的燈光傾瀉而下。
照出一個圓頭圓腦的身影:站在門外的,赫然是她的AI管家。
緊張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松虞不禁失笑。
顯然它是收到了煙霧探測器的警報器才趕來的。
“來得真快。”她說,笑得更開心。
卻見池晏仍站在門口,一臉平靜地在AI胸口的操作面板上,按了又按。
“你在做什么?”
池晏沒回答,
輕嗤一聲。
但話音剛落,松虞就看到操作面板上出現(xiàn)四個明晃晃的大字:。
她:“……”
圓腦袋里發(fā)出了機械運轉(zhuǎn)的聲音。
一張紙從它的嘴里吐了出來。
松虞本以為是投訴問卷,她想要停止池晏的幼稚行為,就徑直將它扯了過來。
然而看清上面文字的一瞬間,她又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是一張室內(nèi)抽煙的巨額罰單。
于是她轉(zhuǎn)過頭,直接將這張紙拍上了池晏的胸口,忍俊不禁道:
“喏,這就是我給你的謝禮。”
但抬頭的瞬間,觸及到池晏那雙黑沉沉的眼,她又是一驚。
原來池晏根本沒去接那張紙,反而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他幾近蠻橫地,將這只纖細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就這么謝我?”他微笑道,“陳小姐好狠的心�!�
罰單慢慢滑下來,像簌簌的煙灰,落在兩人腳邊。
無人在意。
松虞感受到掌心下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仿佛這顆強大的、戰(zhàn)無不勝的心臟……
正在為她而跳動。
她像是被狠狠地燙了一下�;鹕饺蹪{順著她的脈搏向上流動。
僅存的理智讓她用另一只空余的手,碰了碰身邊的AI。
燈一亮,管家立刻行動起來。
運動的軌跡恰好撞到了池晏:這短暫的沖力,令松虞得以抽回自己的手,轉(zhuǎn)身快步回臥室。
臨走時匆匆扔下一句:“我讓它去收拾你的房間了!”
經(jīng)過剛才那一番情形,里面也的確是一片兵荒馬亂,堪比下午的片場。根本住不了人。
池晏低笑一聲,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終于彎下腰,撿起了那張罰單。
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單薄的紙面。
仿佛那是一截雪白的、伶仃的脊背。
是在他掌中展翅的喙鳳蝶。
沒關(guān)系。他想。
反正來日方長。他們之間有的是時間。
*
第二天拍攝照常。
松虞醒來的時候,池晏又已經(jīng)不知所蹤。但這一次他臥室的門緊閉著,而松虞當(dāng)然也不想踏足半步。
昨夜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反反復(fù)復(fù)地回憶這一夜的事情,發(fā)誓自己要引以為戒——從前她是低估了基因?qū)ψ约旱挠绊�。但以后,這種事情再也不可能發(fā)生。她和池晏的交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大錯特錯。
所以一旦這部電影結(jié)束,他們也會徹底畫上句號。
但趕到片場,松虞卻發(fā)現(xiàn)另一件令她感到錯愕的事情。
通常來說,她一般都是最早到的人之一。陪伴她的往往只有空蕩蕩的片場和幾個清掃機器人。
但今日的片場卻熱鬧非凡,一大群面容兇悍的彪形大漢,整整齊齊地站在空地上,一看到她出現(xiàn),就低頭鞠躬,大聲喊道:
“陳小姐!早上好!”
那聲音簡直是響徹云霄。
但這群人實在賣相不佳。盡管他們也穿西裝打領(lǐng)帶,但站在片場里,人高馬大,魁梧異常,與真正的工作人員相比,實在是非常違和。
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趕到,看到這情形,都是一臉懷疑。
一個人打著哈欠問副導(dǎo)演張喆:“新招的特約演員?”
張喆:“……”
他尷尬地走過來,對松虞說:“呃,Chase先生說,這些人……是我們的新場務(wù)和各部門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