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紀錄片里的對白還縈繞在她耳邊:“這就是我畢生都想要完成的作品,但它實在是太危險、也太邪惡。我擁有過許多客人,但從沒有誰膽敢在自己的后背,刺上這樣一幅畫。哼,世上的人果然都是懦夫……”
松虞看得屏息而入神,根本已經聽不到紀錄片里的老者在說些什么。她情不自禁地將這幅畫截取下來,發(fā)給張喆所推薦的那位刺青師。
“這就是我想要的風格�!彼齻渥⒌馈�
刺青師立刻回復了她:“抱歉老師,這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好,我知道了�!彼捎菡f。
她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所以她立刻將這幅畫又發(fā)給了張喆,問他能否聯(lián)系到新的刺青師,再不行的話,找個畫家也可以。
之后又將這幅畫給打印了下來——不知為何,松虞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當它變成顏料與實體時,會呈現(xiàn)出怎樣的質感。
打印機在書房。
她又回了張喆幾條消息,這才直起身體,打算過去拿畫。
但就在此時,松虞聽到了門外的聲音。
“咚。咚。咚。”
一只手,不緊不慢地叩著門板,十足耐心,充滿節(jié)奏韻律。
像一只胡桃木鼓槌,輕輕敲擊著薄薄的手鼓。
聲音沉而悶,卻兼具某種奇特的穿透力。
這個時間,除了池晏,她想不到還能有誰來敲自己的門。
——但是他竟然還會敲門。
這似乎已經讓人足夠詫異。
不是早說有她的房卡嗎?
松虞輕哼一聲,扯了扯唇,又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才從床上爬起來,過去開門。
客廳里沒開燈,池晏站在一片黑暗里。半明半暗的鋒利輪廓,全被臥室的一點幽光照亮。
他還穿著那件柔軟的黑色睡袍,頭發(fā)微濕。碎發(fā)間的水珠閃閃發(fā)亮,亮得令人心驚。
另一只手則低垂著,正握著那副畫。指尖也沾了水,緊緊地攫著單薄的紙,邊緣一圈濕痕。
松虞以為他是來給自己送畫的。
“多謝你了�!彼f,要將它接過來。
他的手卻往后一縮。
“你……怎么會有這畫?”池晏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松虞隨口道:“網上看到的刺青圖,覺得很好看,就保存下來了,不知道能不能用到電影里�!�
池晏的語調有一絲古怪:“嗯?你還想用到電影里?”
松虞:“是啊。”
她抬眸看向池晏,卻察覺到他的眼神也有點不對勁,似乎比平時更嚴肅。
于是她開玩笑般地補充道:“怎么了,你也想要嗎?”
池晏起先是怔忪。
之后才淺淺勾唇,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不用。我已經有了�!�
震驚的人變成了松虞。
明白池晏在說什么的一瞬間,她的聲音抬高了,幾乎稱得上錯愕:“你是說,你背后的刺青……”
“就是這幅畫。”池晏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是在哪里看到它的?”
松虞卻還定定地看了他幾眼。
仿佛在竭力地想象著,如何將那幅可怕的畫,與面前這個男人聯(lián)系起來。
“……你自己看吧。”她直接拉開房門,讓他進了臥室。重新播放方才紀錄片里的片段。
而池晏立刻認出了畫外音里那蒼老卻倨傲的聲音。
“噢,就是這個瘋老頭。”他懶懶地回憶道,“當時我在他的工作室里,一眼就挑中了這幅畫,結果他激動得要命,連錢都不肯收了。我說呢�!�
池晏又望著投影,輕嗤道:“世人都是懦夫,這句話倒還說得不錯。”
松虞:“為什么會選擇這幅畫?”
“沒有為什么�!背仃涛⑿Φ溃爸皇怯X得它很適合我,不是么?”
“是,它的確很適合你�!彼捎萼馈�
他又低頭,笑意盎然地說:“陳小姐,好像我們真的很有緣�!�
“——這么多刺青,為什么你獨獨就相中了我這幅?”
松虞一時語塞。
的確,這實在是太巧了。
池晏是誤打誤撞地碰到了那位刺青師,又選擇了這幅畫。而她也是誤打誤撞地看到了這部紀錄片。
似乎所有事情都在無形之中,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huán)。而此刻她魂牽夢縈的那幅畫,竟然就站在她面前,藏在這個男人的后背。
某種奇怪的情緒充盈在她的內心。
她仰頭,情不自禁地問:“我可以看一眼嗎?”
“看刺青嗎?”
他俯身看著她,目光含笑。
松虞:“對�!�
此刻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夢囈。
她投向池晏的眼神,也是如此炙熱和充滿渴望,仿佛他是某種藝術品,值得被頂禮膜拜。
而池晏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第一次站在陳小姐的臥室里。
這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酒店房間,但又截然不同。
因為這里……充滿了她的氣息。
一個女人,邀請男人踏進自己的房間,無論出于何種原因,這總是讓人有些熱血上頭的。
他笑意更深,卻還在故意逗她:“陳小姐,你看,我明明邀請過你,但是卻被你無情拒絕了,這讓我很傷心�!�
松虞:“……”
“你是不是該做些什么?”
他繼續(xù)往前逼近她。
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將她堵進角落里。
那股蜂蜜的甜香充盈著松虞的感官,她仰頭望著池晏英俊的臉,魔怔一般,輕輕啟唇,幾乎就要說出些什么毫無原則立場的話。
……假如不是這時手機又很準時振動了起來。
池晏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悅的鋒芒,而松虞已經走到床邊,將手機拿了起來。
消息來自于張喆。
他的效率倒是足夠高,但還是噩耗。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消息。
但不知為何,卻并不覺得遺憾,反而有種隱隱的慶幸。
因為這樣一來,松虞很清楚,就只剩下唯一的解決辦法了。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回復道:
沒等張喆回復,她就干脆利落地將手機扔回到床上,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看著池晏。
“你愿意出鏡嗎?”她問。
池晏挑眉:“出鏡?”
松虞深吸一口氣:“我想要拍你的刺青�!�
池晏微微一笑:“剛才還只是想看,這么快就變成想拍了?陳小姐,我從來不知道你也可以這么……熱情。”
松虞;“……”
有時候她真佩服池晏這張嘴。
但沒有辦法,既然有求于人,她只能繼續(xù)硬著頭皮解釋道:“是這樣的,只有你背上的這幅刺青是最完美的,其他能找到的刺青師,都技不如人,愛莫能助。所以你就當為電影犧牲一下,好不好?放心,攝影師絕不會拍到你的臉,只是后背的刺青而已�!�
池晏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端詳著她。
流連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臉上,她甚至能夠感到某種無形的灼燙。這令她再度回憶起那幅畫——那極其邪惡的、血腥的眼神。祂的眼里只有吞噬與瘋狂。
松虞妥協(xié)地說:“好吧,假如你實在不愿意的話,能不能幫我聯(lián)系一下那位老刺青師?”
“不用那么麻煩�!背仃虆s打斷了她,“這么多年了,那個瘋老頭子,都不知道已經死了沒有�!�
她察覺到了希望:“所以?”
池晏慢條斯理地說:“既然是為了電影,我當然不介意獻身。”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并且選擇性地忽略了“獻身”這個奇怪的詞。
但不幸的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哦,我還有一個條件�!背仃梯p笑道,“這場戲,我不要別人來拍。”
“我只要你。”
第49章
最性感的鏡頭
這場刺青戲,
發(fā)生在沈妄的十八歲生日前夕。
這是他預謀已久的成人禮紀念。
十八歲這一年,他的身份已經天翻地覆。
早幾年,沈妄不過是石家名義上的養(yǎng)子,
看似生活無憂,
其實根本不曾涉足過石東的家族事業(yè)。
直到那一年他為姐姐殺死了“東爺”,反而誤打誤撞地立了一件大功:養(yǎng)父石東真正看到了這個小男孩的價值,
開始栽培他,
重用他。
而沈妄也立刻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天賦:他聰明,心狠,最重要的是,對自己也夠狠。
短短幾年內,他就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孤兒,
變成了石東最信任的二把手。
昔日最瞧不起他的弟弟石青也不敢再輕視他,
反而真要喊沈妄“哥哥”,被迫陪他演一出假惺惺的兄友弟恭。
某一日石東難得在家,
一家四個人共進晚餐。
蓮姨特意親自下廚,
滿桌菜都是石東最愛的大魚大肉。然而被節(jié)日前的紅燈籠一照,也莫名有種詭譎的氣氛。
石青熱情地贊美了蓮姨的廚藝,又眨巴眨巴眼睛說:“爸爸,
我也想跟哥哥一起去刺青�!�
石東瞥他一眼:“你學校讓嗎?”
石青:“不讓是不讓,
也沒人會真扒衣服去看嘛……”
石東“哼”了一聲:“少想那些不該想的�!�
他又慈眉善目地問沈妄:“你打算選個怎樣的刺青圖案?”
沈妄立刻放下了筷子,平靜地說:“還沒有想好�!�
石東:“嗯,
不著急�!�
這時他的余光看到蓮阿姨笑盈盈地給石青夾了一筷子菜。
他立刻停住了話頭,輕輕咳嗽了一聲。
蓮阿姨會意,微微一笑:“多大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孩子氣�!�
但她還是站起身來,給石東盛了滿滿一碗湯。他立刻眉開眼笑地接過來。
甚至在阿蓮朝自己傾身時,
捧著她仍然嬌嫩的臉,重重地偷香了一口。
石青大喊道:“我還在呢!你們能不能注意點!”
他父親十分得意,無比洪亮地哈哈大笑。
而沈妄始終沉默不語,埋頭吃飯。甚至不曾多看他們一眼。
用過飯后不久,石東又被突然的公務給叫走。
蓮姨送別了他,從外院回到臥室里,對著鏡子緩慢地卸妝。
鏡面一閃——
她看到角落里坐著一個男人。
那是個高大的青年。
白色窗紗吹拂著他修長的身軀,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英俊面龐。
蓮姨起先是一驚,之后迅速認出了對方。但她仍然驚魂未定,所以聲音也很冷:“你瘋了?這么晚過來干什么?被人看到怎么辦?”
沈妄平靜地說:“我如果不來,你永遠都不會主動來見我的。親愛的姐姐�!�
蓮姨:“你大了。我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隨便見面�!�
她輕輕抬手,卸下了明艷的口紅和眉毛。嫵媚多情的臉,立刻也變得寡淡了幾分。
蓮姨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到底不年輕了,歲月悄然地爬上了眼角眉梢,而她已是枝頭殘花。
“我知道你來找我做什么�!彼f。
沈妄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哦?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