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神智慢慢回歸大腦。
“我們走�!彼f。
他用力地抓著松虞的手腕,用身體護著她,在炸毀的廢墟之中穿行。彼此都已經(jīng)很習(xí)慣,在面臨危險時,身體繃緊、互相依偎的本能。
盡量地避開人群,也避開無人機的視線,或是任何閑雜人等的鏡頭。天色漸暗,警察終于開始行動。雙方的交火更加激烈。而在槍林彈雨里,他們經(jīng)過了尸體,經(jīng)過了槍聲和巨浪,經(jīng)過了人間煉獄。
但奇怪的是,松虞始終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
直到他終于將她推上了飛行器——看著周圍嚴(yán)陣以待的手下,她才突然意識到,或許這場暴動,的確不止表面這么簡單。
但沒有機會發(fā)問了。
關(guān)門的瞬間,便是劈頭蓋臉的吻。
他的唇齒間還有新鮮薄荷葉的味道,但又混著一絲兇猛的血腥氣。
在即將窒息以前,松虞唯一的想法是:
原來她也早就想要這樣做了。
這是一個劫后余生的吻。
他們用唇舌來確認彼此還活著。呼吸,心跳,起伏的脈搏——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對交頸的鳥,只剩下舌尖和牙齒的糾纏。
起先池晏將松虞按在座椅上,后來又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顯然他更迷戀這個姿勢。
他能夠仰視她。
耳鬢廝磨之間,松虞輕聲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不知道。”
池晏一邊吻她的唇角,一邊緩慢地撩起衣角,摩挲她的后腰。細致光滑的皮膚,像是一副雪白的絹畫。
“……只是覺得你有危險。覺得你會需要我。只是直覺�!�
松虞微笑著回應(yīng)他:“對,我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池晏低聲道。很輕,也很鄭重。
如果沒有她,他會變成什么樣?
他甚至不愿意再去想象那種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松虞才終于推開了他一點,開始處理剛才拍下的素材。
視頻一直拉到最后。
她給自己的聲音加了個變聲器。
“我的演技還不錯吧?”她笑著問。
在池晏出現(xiàn)的那一刻,她明明還在面對生死的威脅,但是反應(yīng)極快,用哽咽的、驚魂未定的語氣,說出了那句話。
而與此同時,松虞的神情卻是那樣鎮(zhèn)定,根本沒有絲毫驚懼。
這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她一樣。
池晏的手臂仍然環(huán)在她的腰上:“噢,原來你在扮演……”
“一個被拯救的無辜群眾�!�
“那么按照電影情節(jié),你應(yīng)該對我以身相許了。”他專注地看著她,輕聲笑道。
他們又交換了一個吻。
不那么激烈,很短促,很溫柔,也很甜蜜。
當(dāng)飛行器緩緩升空的時候,某種難言的光采,在彼此眼中閃現(xiàn)。
更甚于城市的燈火。
這一刻,塵世與他們無關(guān)。
第71章
越虔誠,就越禁忌
第二天松虞當(dāng)然沒有再去上班。
她難得地睡到了很晚,
但是不幸被一通電話吵醒。阿奇打來的。
她仍然埋在枕頭里,含含糊糊地說:“嗯?我說過今天放假的吧?”
阿奇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來蹭飯不行嗎?”
松虞笑了笑:“可以啊。”
“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樓下碰到一個人,說有急事要找你。這個電話是幫她打的�!�
松虞終于清醒了過來。
直覺告訴她:魚已經(jīng)上鉤了。
她一邊站起來拉窗簾,
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急事?誰��?”
“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跟她說吧�!�
下一秒鐘,聽筒里換了一個聲音。
憂心忡忡的、緊張的語氣。
“陳導(dǎo)演,
我是玻菱,
你沒事吧?”
果然來了。比她想象中還要更早。
“我沒事。”松虞說。
與此同時,她將通話模式調(diào)成了免提,打開了門。同一時間,池晏也從臥室里走出來。
她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聽筒里,玻菱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但語氣還是很激動,
甚至于漸漸地哽咽:“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昨天會出那種事,
這真的太可怕了,
幸好你沒事……”
松虞溫和地說:“沒關(guān)系的,誰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這不能怪你。”
玻菱:“但如果我不多那句嘴……”
她開始細細地講述暴動后發(fā)生的事情:攝影師第一時間找了個偏僻角落,
和其他人一起躲起來,
聽著外面的槍聲瑟瑟發(fā)抖,一直等到深夜,
警察才徹底掃清了障礙,趕來救援,又將所有人都拉去做筆錄,折騰到今天早上才被放出來。
過了一會兒,又十分關(guān)切地說:“攝影師跟我說,
你們走散了,后來在警局里也沒有看見過你,所以我……”
哦,松虞心想,剛才是撇清關(guān)系。
現(xiàn)在則是在試探自己。
她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無意中抬頭看了池晏一眼。
卻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沒有聽電話里在說什么,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目光幽沉。
順著他的目光,她才知道為什么:
她還穿著一條吊帶睡裙。
陽光照著薄薄的、絲滑的衣料,像是細密的水波,緊貼著身體曲線。甚至于出來太匆忙,一邊的肩帶都滑了下來,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
松虞:“……”
她微微一笑,故意對池晏做了個口型:幫我拉一下。
接著就不再看他了,轉(zhuǎn)頭對玻菱解釋道:“是,我運氣很好,跟著幾個本地人逃出來了,恰好他們住在附近,帶我抄了條小路。后來那里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地聽說去了很多警察。不知道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為止,我竟然沒有看到任何新聞報道�!�
面不改色地撒謊,這對松虞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難度。
玻菱:“是,消息完全被封鎖,網(wǎng)絡(luò)上陸陸續(xù)續(xù)有流言傳出來,但是也刪得很快。這就是典型的帝國官僚風(fēng)格……”
后面再說什么,松虞完全沒有在聽了。
因為池晏已經(jīng)朝著她傾身下來。
“如你所愿�!彼玫偷貌荒茉俚偷穆曇粽f。
意識到他在做什么,她吃了一驚,強忍著,才將喉嚨里的一聲低呼給壓下去。
拇指按著她的肩,桎梏著她,令她動彈不得。
手掌粗糙的繭,摩挲過細膩的皮膚。
——他并不是在幫她扶起肩帶,反而是在一點點往下扯。
指腹像是起了一層靜電。
溫?zé)岬摹⒖酥频暮粑湓谒钠つw上。
但動作又刻意放慢了,像在中世紀(jì)的教堂,在迷離的花窗玻璃之下,緩緩地展開一幅神秘的、斑斕的畫卷。
越虔誠,就越禁忌。
一路往下滑。
松虞意識到自己開啟了一個很糟糕的游戲。
理智告訴她,手上還在打一通虛與委蛇的電話,對方一定在聚精會神地觀察著自己。
但是情感上……情感已經(jīng)潰不成軍。未掛斷的電話,隨時能被曝光的秘密,也為這場熊熊大火,添了一根隱秘的柴。
看不見的火苗,沿著她伶仃的手臂,細細地舔舐著。太危險的溫度,足夠令她戰(zhàn)栗,但又并不致命。只是游戲。
手指一松。
手機差點摔了出去——好在池晏接住了它。虛驚一場。
“老板沒事就好……”
電話里玻菱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松虞根本聽不清,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但她的確開口了,隨口扯了什么理由,掛斷了這通煎熬的電話,轉(zhuǎn)身就要躲回臥室。
勝利就在一步之遙。
但一只手猛地拉住她,直接將她扯進懷里。
糟糕。
池晏在她耳畔低低地笑了一聲。
她分明從這笑聲里,聽起了某種壓抑的情迷意亂。
他低下頭,埋在她的頸窩之間。
更柔軟的東西,緩緩地摩挲著她的肩頭。
是他的唇。
一下又一下。
輕輕啄著她蒼白的皮膚,斷斷續(xù)續(xù)的吻。
“假如我是刺青師的話,”他垂著眼,含糊地說,隔著薄薄的衣料,用掌心勾勒她的腰線,“我一定會邀請你和我完成一幅……美好的作品�!�
那真是綺麗的想象。
她連耳垂都泛起一層嬌艷的紅。
但在徹底失控以前,松虞終于抓住了池晏的手。
“好了,別玩了。”她說,“我們還有事要做�!�
“不,沒什么事比你更重要。”他又將她拉了回來。
*
幾天之后,新電影舉行了第一次試映會。
為此他們包下了一整個影院。
松虞托阿奇幫忙邀請了玻菱。
玻菱來的時候,滿面春風(fēng),手中拎著一只精致的禮品袋。
“多謝你,陳導(dǎo)演�!彼τ卣f,“特意選了個工作日,讓我竟然還能帶薪曠工�!�
松虞也笑了笑:“試映會通常都是叫朋友來。我在這邊沒交什么朋友,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她的語氣很真誠。
玻菱一怔,接著才不自然地笑道:“謝謝你,這是伴手禮,祝你新片大賣。”
松虞接了過來:“你太客氣了。”
與其他電影院不同,這里的設(shè)計風(fēng)格相當(dāng)復(fù)古,具有一種隱晦的年代感,甚至更接近一座古老的學(xué)校禮堂。
一排排的原木椅,拉開時會發(fā)出“嘎吱”的聲音;遮擋銀幕的,亦是深紅的天鵝絨幕布。陰影里的褶皺,像是被攤開的風(fēng)琴。
松虞替玻菱拉開了椅子;“請坐。”
但對方并沒有立刻坐下來,反而左顧右盼:“只有我們兩個人嗎?阿奇呢?”
“還有我�!�
身后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皮鞋敲擊瓷磚,在巨大的回廊里,蕩開一圈圈回音。
池晏緩緩自陰影里站出來。
攝人心魄的眼,毫無感情地凝望著她,像在看一個死人。
松虞也向后站了幾步,站到了池晏身邊:“抱歉,阿奇不會來了。”
玻菱定定地看著他們,仿佛終于明白了什么。
試映會只是一個誘餌。這是一場鴻門宴。
她不禁微微一笑:“其實阿奇對我說過,他不明白為什么要舉辦這場試映會,明明后期都還沒有做好�!�
“但你還是來了。”松虞說,“為什么?”
玻菱輕輕地扶著椅背,背對著他們坐下來:“因為我總覺得你沒有這么聰明——一個導(dǎo)演罷了,能想到什么?好吧,我承認,是我低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