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月天氣還是有點熱,晚上要洗漱干凈才能睡得安穩(wěn)。每到天黑,林秀秀就一盆一盆的往房間打水沐浴,而這個時候,霍珩就裝睡,裝不知道,避免兩人尷尬。
隔著一個客廳,他聽見了水聲,呼啦啦的響,奇怪的感覺,一個陌生的女人在隔壁沐浴,自小的教養(yǎng)告訴他,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該心如止水,當沒聽見。
可是為何,心跳會加快?
霍珩抬起左手擦拭額頭的汗,忽然想起來,自己幾天也沒沐浴,身上難受得很。他自己不能動手,只得她照顧,她又是女子,男女有別,不好麻煩人家,罷了,忍著吧。
男人嘆氣,不知何時,耳邊的水聲停了,過了半刻,隔壁打開房門,咯吱一聲,有人出來�;翮耠S即閉眼,裝作熟睡的模樣。
可能因為力氣小,一次提不動太多水,便一點一點的往外抬。來回幾次,還沒弄完。林秀秀忙自己的事,無暇顧及他,而霍珩也在她進進出出的動靜下,漸漸忘記裝睡。
男人微微偏頭,正巧撞見她進門,穿著米白色的里衣,貼在身上,身姿妖嬈,身前柔軟豐盈,隨著動作微微顫動,依稀能看見凸起小點。倏地,霍珩臉一下發(fā)燙發(fā)熱,有股熱意往上涌,將他灼的難受。
男人大口喘氣,隨即收回視線閉上眼睛,忍著肩膀的劇痛翻身,背對著門口。心跳依然劇烈,緩了許久恢復(fù)平靜。
這是怎么了?莫非是寂寞了?
霍珩冷笑,面上冷著,和往日一般無二。
隔壁的動靜小了許多,不再進進出出,應(yīng)該是忙完了,接著,他又聽見打水的聲音,她又在做什么?
霍珩等了會,然后就聽見慢慢靠近的腳步聲。
屋內(nèi)光線暗,一盞油燈,灑滿整個房間,老舊的墻壁,卻也溫馨。
林秀秀看見他翻身了,不由得皺眉,因為他傷口沒好,貿(mào)然翻身傷口會疼,他是怎么翻身的?
“睡了嗎?”
本來想裝睡,奈何身體誠實,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就動了,輕輕的轉(zhuǎn)過來,平躺著。
她笑了,眉眼彎的好看,水盈盈的,瀲滟動人,她確實貌美,霍珩不得不承認。這會穿好衣裳,滿身干凈清爽的味道,裹著淡香,屬實撩人。男人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我?guī)湍阆词!?br />
話是這么說,但林秀秀只給擦了手和臉,至于別的地方,她為難。
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尷尬道:“那個,明天換藥的時候再幫你擦。”
說完端著盆出去,沒把燈吹滅,是怕他看不見吧。
大門緊閉,大廳也暗下來,此刻是徹底安靜,她的呼吸聲也聽不見。
霍珩卻沒了睡意,在思忖著要不要托她帶個信,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打消了,他們的之間的信任是個問題,霍珩更怕節(jié)外生枝。江長原的人還在找他,不如等自己傷好,再回去也不遲。
男人心情平靜的望著頭頂,想著了許多,忽然,外邊有了輕微的動靜。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細聽,好像是石頭碰撞墻壁的聲音。
提起的心隨即放下,江長原的屬下不會無聊到扔石頭試探,那會是誰?
霍珩往窗口看,很是好奇,過了片刻,隔壁傳來楊大嫂的聲音。
“哪個狗娘養(yǎng)的吵老娘睡覺,想死啊�!�
一陣跑步聲遠去,應(yīng)該是那人跑了。
林秀秀打開門出來,從門縫中往外看,外邊已恢復(fù)平靜,剛才的響聲似乎是錯覺。她捂著胸口喘氣,幸好楊大嫂及時出聲,不然又有的煩。
林秀秀往對門瞅了眼,男人眼睛閉著,呼吸均勻,睡得恬靜。她過去把燈滅了,接著回房睡覺。
黑暗中的人倏地睜眼,偏頭盯著她看。對于剛才的一切,霍珩明白了,原來是地皮流氓,難為她一個弱女子,整日為自己的安全擔(dān)憂,想必也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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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霍珩又是在檀香味中醒來,她的習(xí)慣奇怪,早晨先拜佛,弄得滿屋子的檀香味,不好聞。
霍珩動動腳,沒有疼痛感,再看自己肩膀,比前幾日好些了。身體恢復(fù)指日可待。
余光瞥見林秀秀抱著盆出去,應(yīng)該是洗衣服,在她家住了幾日,她的習(xí)慣摸個大概。等洗好衣服,她就會生活做飯,然后給他換藥。
說到換藥,昨天怎么說的?
換藥的時候幫他擦拭,這么一想,霍珩就不自在,表情微妙,喉嚨也隱隱發(fā)癢。他吞咽下,壓下異樣的感覺。
外邊響起水聲和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楊大嫂來串門了,女人就是話多,一聊天就停不下來,能聊一早上。
霍珩繼續(xù)睡覺,等他再睜眼,床邊立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皮膚黝黑,笑起來憨厚。
“我是隔壁的,我看著比你大些,叫我楊大哥就行了�!�
哦,原來是楊大嫂的男人。
霍珩正想開口,楊大哥又道:“秀秀讓我給你換藥,你放心,我手輕,不會弄疼你的�!�
男人張唇,下意識朝門口看,沒看見那女人,所以她說給自己換藥,臨時變卦了。剛才在外頭和楊大嫂聊天,就是說這事。
霍珩覺得自己有毛病,居然因為昨晚的話感到不自在,現(xiàn)在想來,自己像是傻子。
楊大哥邊換藥邊說:“秀秀叮囑過了,你這藥三天一換,過個半個月,也就好了。”
霍珩咬牙沒吭聲,暗想這人嘴上說手輕,不想手重得很,傷口疼的厲害,疼的他臉色發(fā)白。
好不容易換好藥,楊大哥又去擰帕子,笑說:“來,順便幫你擦擦,現(xiàn)在天熱,你整日躺著,身上也難受,都是男人,不要緊�!�
霍珩張唇,來不及反應(yīng),楊大哥就伸手過來,霍珩捂著臉,表情難看。
“喲,真不錯。”
霍珩遮住眼,躺著一動不動,尷尬難堪。
忙活了一陣,楊大哥端著盆出去交差,朝著門口的林秀秀笑道:“你表哥真不錯�!�
林秀秀皺眉,哪不錯,那人冷得很,連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從哪看出不錯了?
她沒說話,倒是身旁的楊大嫂好奇的問:“表哥哪里不錯?”
楊大嫂隨口一問,楊大哥卻黑臉,語氣不善的回了句:“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就你話多�!�
說完人回了隔壁院子。
“找死啊,嫌我話多,我還不能說話了?”
林秀秀看兩人斗嘴,抿著唇,更不出聲了。楊大嫂邊走邊說:“秀秀,我先回去了�!�
人還沒到家,聲音就到了,“把話說清楚,不然今天別想好過�!�
他們雖吵吵鬧鬧,卻也幸福,過日子嘛,不就是這樣,有時她也羨慕。
林秀秀回頭把門合上,去前面村頭買點饅頭吃,前兩日腌的咸菜好了,等會就著饅頭吃。
順便買點魚肉,他的傷口好了些,能吃魚肉了。
林秀秀走了趟,腰就有點酸,身體跟之前沒法比,可能旁人懷孕也這樣。她低頭摸摸肚子,暗想自己快三個月了,其他地方倒是大了不少,唯獨肚子微微鼓起,沒大多少,是不是她吃的太少了?
她現(xiàn)在懷孕看不出來,旁人最多以為她鼓起的肚子是吃的多了點,沒往別的地想,時日久了,就能看出來。
看出來就看出來,從不能綁著肚子。
回來就進廚房,把腌好的咸菜洗洗,然后放鍋里炒,至于買的魚,就給他清蒸,口味清淡些,對傷口好。
肚子餓的難受,她端著碗先吃,一口饅頭一口菜,吃的很香。
霍珩沉臉看著,這女人耍了他一把,居然吃的下去。要是早說讓旁人給他換藥擦身體,他也不至于沒準備,簡直是丟臉。
心里恨得牙癢癢,眼睛卻沒離開一下,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看,她吃東西不粗魯,小嘴一張一合,紅潤的唇瓣賞心悅目。就是習(xí)慣不好,吃饅頭居然同時喝水,他的目光往下,落在鼓起的小腹上,難怪小腹肉多。
美麗柔美的女子,一個人過得如此艱辛,不是喝粥就是饅頭咸菜。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憐惜。
青綠的身影出門,又進門,端來一盤魚和一碗飯,語氣溫柔,似乎在哄他。
“現(xiàn)在能吃菜了,我手藝還行,你嘗嘗�!�
霍珩無所謂,吃了這么些天的甜粥,沒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手藝差也不打緊,沒毒就好。
“張嘴。”
霍珩偏頭一看,看見一大塊魚肉,還是挑了魚刺的那種,他不解的看向她,不是吃咸菜嘛,哪來的魚?
林秀秀以為他是擔(dān)心自己手藝不好,于是道:“魚新鮮,很好吃�!�
“快點,涼了味道就變了。”
霍珩凝睇她,在她笑盈盈的臉龐下張嘴,心底有什么在悄悄變化。說實話,魚不錯,但霍珩也在意,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為何自己不吃?
對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這么好,值得嗎?
思緒繁雜,不知不覺,就吃完了。林秀秀滿足的收拾碗筷出去,沒察覺男人微妙的眼神。
午時喝了藥,霍珩沒睡,看見林秀秀出門,過了片刻就回來了,和楊大嫂在外邊說話。
“秀秀,買這么多青菜做什么?一個人也吃不完�!�
“今天正好便宜,就多買點,腌咸菜吃,過兩天送你點�!�
楊大嫂趴在她家的墻上,爽朗的表示:“好啊,肯定比吳老太弄得好吃�!�
她在洗菜,兩人就隔著兩道墻聊天,倒也方便。
洗好的才晾在外邊,等水分干了再收進去。
這兩天,霍珩吃的魚肉,她自己,不是青菜就是咸菜,看的霍珩于心不忍。
他也很想說,吃饅頭的時候別再喝水了,肚子會脹。
又過了幾天,霍珩能翻身,好了不少。午后犯困,便安靜躺著睡會,睡得迷迷糊糊時,聽見腳步聲在靠近。聲音很輕,是女子,是她嗎?
趁他睡著了要做什么?這段時間對他好,只是為了讓他打消對她的疑心。
之前都是裝的嗎?
霍珩情緒起伏,但沉得住氣,依舊沒動一下,林秀秀進來后先查看他是否睡著了,見他真的睡了,便躡手躡腳的去了墻邊。
霍珩睜眼,面色陰沉的可怕,緊緊盯著她。林秀秀彎腰打開米缸,然后在里邊翻來找去。男人皺眉,她在米里面翻什么,里面有什么重要東西?
正想著,林秀秀動作一頓,從里面拿出個灰色的錢袋子,打開數(shù)了數(shù)。
她背對著霍珩,完全沒發(fā)現(xiàn)男人已經(jīng)醒來,正在看著她。
“一兩,三兩,五兩�!�
她低聲數(shù)錢,小臉滿是苦惱,“只有十五兩了�!�
這些銀子能撐到找到康伯嗎?要不把簪子賣了,撐一段時間。畢竟生活重要,別苦了她和孩子。
她拿了一點銀子出來,把剩下的放回去,藏在米缸里。她回頭瞅了眼,做賊似的,把蓋子蓋好,又躡手躡腳出去。
霍珩盯著跟賊似的女人,扯著唇角輕笑,笨蛋,居然將銀子藏在米缸里。他翻個身,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愧疚。
可過了一會,霍珩又笑不出來,她沒銀子了,還整日大魚大肉給他吃,怎么不省著點?
說不上什么情緒,只是覺得過于善良不是好事,特別對于銀錢不多的人家。
霍珩又翻個身,眼睛直直的望向?qū)γ婺堑篱T,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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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不好,睡到半夜又聽見有人往院里扔石頭,其中一下扔在門上,砸的門巨響。林秀秀是不敢出門看,倒是霍珩,拖著受傷的身體開門看了眼,沒瞧見人才回去睡覺。
普通女子,長得太美不是好事。
早起又是一陣檀香味,霍珩聞到就醒了,見怪不怪,翻身繼續(xù)躺著。
早上吃的清淡些,是小籠包,林秀秀出去買的�;翮褚锌吭诖差^,木板硌的后背疼,一動床就響,聽著刺耳。
他望著來人,唇瓣張合,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多謝�!�
林秀秀把碗放在一邊,聞言震驚的瞪大眼,瞅著他半響才開口:“你會說話,不是啞巴。”
“嗯,前些日子嗓子不大舒服�!�
他找了個借口。
她哦了聲,手捏著衣袖,緊張又期盼的眼神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尋常的問候,并無異常�;翮駞s不想告訴她真名,怕帶來麻煩。
“王齊。”
話落,林秀秀頓了下,露出的笑容勉強。意想之中的失落,早就知道的。
她不知道公子的名字,但也知道不姓王,因為康伯姓王,下人不能和主家一個姓。
他們只是有些地方像罷了。
“王大哥,你自己吃吧�!�
她的情緒來的快,讓人摸不著頭腦,回到房間門一關(guān),一上午沒出來。
霍珩就那么看著,看的眼睛發(fā)酸,累得困了,才勉強睡會。
就在霍珩睡著的時候,一個人從門前路過,在楊大嫂家停下。
“大嫂,幫個忙。”王齊低頭看嗑瓜子的婦人,從懷里拿出一張畫像,問:“見過這個人沒有?”
楊大嫂睨了眼,表情立馬不耐煩,“又是你們,跟你說了長得像隔壁家的表哥,你又不信�!�
王齊眼睛一亮,“那人在哪?能能否帶我見見。”
“啞巴表哥在睡覺,現(xiàn)在不行�!�
一聽是啞巴,王齊又失望的垂頭,“是啞巴,打擾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楊大嫂被他弄懵了,今天怎么這么有禮貌?見鬼了。
她吐了瓜子殼,轉(zhuǎn)頭就去找林秀秀。
“秀秀,秀秀�!�
日光好,襯得她肌膚剔透無暇,也讓那雙微紅的眼睛更顯眼。
“楊大嫂,你找我有事?”
楊大嫂往她手里塞了點瓜子,說:“上回找人的又來了,這次態(tài)度還挺好,奇怪�!�
她握著瓜子沒嗑,說:“估計態(tài)度不好,找不到人�!�
“興許是,管他呢,跟咱們無關(guān)。”
兩人湊在一塊聊天,聊著聊著下起了小雨,便各自回家。
下雨不好出門,只能在家待著,閑著無聊,就做針線活打發(fā)時間。她坐在客廳,身子一歪就能看見他,秀秀想找他聊天,結(jié)果看見他在睡覺,于是作罷。
等她一低頭,身在暗處的人又睜眼,直勾勾的朝她看。
林秀秀一直不知道。
晚上用飯前,霍珩喊了她一聲,那張俊臉瞅著她,薄唇張合,欲言又止。
等了一會,林秀秀等的不耐煩,問:“你想說什么?是不是不舒服,要找大夫?”
“不是�!被卮鸬牡故强臁�
“那是什么?”
喉結(jié)滾動,說句話竟然緊張,霍珩一咬牙,說:“吃饅頭的時候別喝水,會肚子脹。”
“啊�!�
林秀秀愣了好久反應(yīng)過來,他誤會自己了,以為肚子多出來的肉肉是吃饅頭脹的。林秀秀忽然覺得他不聰明,吃饅頭怎會脹這么多。
不過她也不想解釋,誤會就誤會吧,孩子跟他又沒關(guān)系。
第23章
肯定不是她的相好
定國公府。
自從霍珩失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