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約莫等了一炷香,風(fēng)越來越大,要等的人還沒出現(xiàn),王齊不耐煩的動了動,朝霍珩睨了眼,男人不動如松,臉上的表情也沒絲毫變化,耐心十足,著實讓王齊驚訝。
倏地,隔壁傳來開門聲,楊大嫂午睡起來,站在門口掃了眼,然后就看見霍珩和王齊。
楊大嫂眼一亮,接著又疑惑不解,朝這邊喊了聲:“表哥,你怎么回來了?”
霍珩終于動了動,微微偏頭,開口就是問她:“她怎么不在家?”
說完,明顯的感覺到楊大嫂表情變了,看他的眼神古怪。
“表哥不知道嗎?”她問。
霍珩眼皮突突跳,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什么?”
果然,接著就聽見楊大嫂道:“秀秀早就走了,一個多月了�!�
霎時,霍珩愣在原地,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腦子里重復(fù)著剛才的話,她走了,且離開一個多月,不就是兩人見了最后一面就離開的。
霍珩腦子嗡嗡的響,好半響回過神來,緊著嗓子問:“她去哪了?”
是不是那個男人來接她的?霍珩很想知道。
楊大嫂面色為難,從隔壁過來,當著霍珩的面說:“秀秀說她丈夫來接她,但那天清晨,我看見她是一個人走的�!�
“一個人?確定沒看錯。”
楊大嫂很認真的點頭,“不會錯,就是一個人,我想追上去問問,但是沒追上�!�
男人垂眸不語,擰著眉頭若有所思,幾息后抬頭,對王齊道:“把門踹開�!�
王齊沒猶豫,一腳就踹開了老舊的木門,屋內(nèi)很涼,踹開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翮裣葤吡艘蝗�,然后抬腳朝她房間走去,屋內(nèi)干凈整齊,屬于她的日常用品全都不見了,男人慌了神,隨即朝他的房間去,干凈的像是從未有人住過,抹掉了屬于他的一切痕跡。
霍珩心口抽了一下,有種撕裂的疼,難受的呼吸不上來,臉色異常難看。
楊大嫂后腳跟過來,又問他:“秀秀說你出遠門了,要很久才回來,怎的這么快就回來了?”
說他出遠門了,真是可笑,那個女人滿嘴謊話,臨走還沒對楊大嫂說實話。
霍珩偏頭看了眼,順著她的話嗯了聲,也不想解釋。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剛走到院子里,就見楊大哥從衙門回來,瞅見霍珩的剎那,瞬間變了臉。
想低頭行禮,又見自家媳婦跟在身后,一時手足無措,便點頭微笑下,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旁,朝自家媳婦使顏色,奈何楊大嫂不理解,還跟在霍珩身后。
問道:“誒表哥,你要去找秀秀嗎?你去看看也好,我怕她那個丈夫靠不住,虧待她�!�
楊大哥拉她的手,小聲說:“別說了。”
楊大嫂白了眼,覺得他礙手礙腳的,“拉我干嘛,我在跟表哥說話,你先回去�!�
兩人在霍珩身后拉拉扯扯的,霍珩注意到了,只是沒說話,他望著眼前的院子愣神,似乎看到了那些溫馨平淡的日常,他那那時其實是喜歡的,也享受的。可是現(xiàn)在院子空蕩,早已物是人非。
霍珩出了院子,楊大嫂在身后喊:“表哥表哥,你去哪呀?”
“別喊了�!�
霍珩已走遠,楊大哥終于能暢快呼吸,咬牙對楊大嫂道:“你知道他是誰嗎?大呼小叫的�!�
“誰呀?”
看著楊大嫂茫然的眼,楊大哥也說不出話來,要不是上回在大理寺看見霍珩,只怕他到現(xiàn)在也不知他是誰。
“哎,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是惹不起的人物�!�
說完回了家,楊大嫂在原地想了半刻,也不出是哪個惹不起的人物,是不是誆她的?
“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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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兩匹駿馬狂奔在道路上,身影極快,一陣風(fēng)似的,轉(zhuǎn)眼不見人影。
霍珩從李家村離開,沒有回府,而是徑直騎馬出城,去泰安村。之前林秀秀帶他去過一次,他記得路,想了想,便決定去看看。
兩人在村口下馬,然后進村,眼下大雪寒冷,村里人都躲在家里取暖,所以一路沒遇到其他人。
潔白大雪中,霍珩一眼看見林秀秀家,院子被雪覆蓋,無人打掃,院門也上了鎖,像是無人居住般。
男人一路趕來,耳垂和鼻尖微紅,大口喘著氣,略顯狼狽,見眼下情景更是慌了神。不等王齊上前,他便推門進去,門上的鎖全是鐵銹,上面蓋了一層雪,他把雪掃開,握在手中掂了掂,好涼,手仿佛沒有知覺。
很顯然,林孝也不在家。
霍珩面色陰沉,腦子在飛速轉(zhuǎn)動,越想,臉色越難看,處在爆發(fā)的邊緣。王齊本想安慰兩句,瞧著他這神情,嚇得不敢開口了。
恰巧此時,賣貨郎吳田挑著擔子從門口路過,霍珩與他有兩面之緣,記得他,于是問他打聽兩句。
“你知道林孝文去哪了嗎?”
吳田鄙夷的掃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挑著擔子從他眼前過,王齊見狀,將人攔下。
“你怎么走了?就是找你打聽點事�!�
吳田眼睛來回轉(zhuǎn),沒好氣的把單子扔下,說:“林伯伯早就離開這了�!�
霍珩皺眉,按理說林孝文不會離開這,為何?父女兩一起走了,是巧合,還是商量好的?
“他為什么要走?”
吳田嘁了聲,眼里的鄙夷就寫在臉上,就差說出來了。
“這要問你啊,你不是秀秀的丈夫嗎?她去哪了你不知道。”
泰安村所有人都認為,他才是林秀秀的丈夫,對于林秀秀口中另一個他,毫不知情,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吳田挑著擔子欲走,又被霍珩攔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說了什么?”
“她沒說什么�!眳翘锔杏X煩,索性說個明白,“林伯伯說秀秀丈夫負了他,要去找他算賬,她丈夫不就是你嘛�!�
話說完,霍珩當即僵在原地,吳田趁此機會走了,走之前不忘呸了聲:“呸,負心漢,裝什么裝�!�
王齊氣得臉疼,但是看霍珩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公子這是氣得肝疼了。
風(fēng)大了些,佛過臉頰比剛才還冷,半空飄起了細細的雪花,洋洋灑灑,落在地面和頭頂。
霍珩在原地愣了許久,才邁開步子往前走,沉默中走到村口,然后對王齊道:“派人去找她�!�
“公子。”
王齊面色為難,注視他,鼓起勇氣開口:“她已為人婦,算了吧�!�
男人冰冷的眼神掃過來,王齊立馬低頭,不吭聲了。
霍珩何嘗不知道,可沒親眼所見,他終究是不信。再加上林孝文突然離開,他總覺得,林秀秀有事瞞著自己。
大雪紛飛的冬天,霍珩除了上朝,其余時間都在外邊,他在找她。
可是十天下來,沒有一點音訊,直到新年前一天。臨出門的時候,被梁氏撞見,梁氏是特意來找他的,霍珩最近行為異常,府中眾人看在眼里,起先梁氏以為他是出門陪著即將生產(chǎn)的外室,后來隱隱聽見下人議論什么,才知他在找人,是一個女子。
梁氏嘆氣,她這個兒子,終是栽了。
“新年了,別再出門,省得你祖母有話說�!�
梁氏將人攔下,不讓他出門,霍珩朝王齊看了眼,王齊立馬會意,轉(zhuǎn)身朝外走。
霍珩看梁氏,說:“晚些時候我去給祖母請安�!�
梁氏點頭,稍微松口氣,以為將人留下了,不想話剛說完,霍珩就徑直掠過她身邊,朝門外走。任由梁氏在背后喊他,也無動于衷,他就是要去找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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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北城。
雅致安靜的院子貼了新春對聯(lián),添了幾分喜慶。小雪飄著,落在院子厚厚一層,窗口開著,女子趴在窗臺往外看,不知看了多久,鼻尖凍紅了也不知道。
憨厚的小丫鬟進來看見,忙把窗關(guān)上,“娘子,當心著涼了�!�
“不會,屋里很暖和。”
屋里燒炭,確實暖和,也不必穿的很厚重。
待在這里一個多月,林秀秀從沒出門,連房間都很少出門,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偶爾無聊就在屋子里走走,人養(yǎng)的紅潤,豐腴了一圈。
女子慵懶的倚在美人榻上,問她:“新年了,要回去看看嗎?”
“不回去,明年五月可以探親。”
小丫頭笑了笑,幫她拉好毛毯,問她:“娘子新年有什么心愿?要不咱們出去逛逛�!�
心愿嗎?
她真有,就是想快點生下孩子,她想走了,離開這。
林秀秀覺得日子過得太慢,要是一眨眼孩子生下來就好了。她們穩(wěn)婆已經(jīng)找好,現(xiàn)在就等著孩子出生。
正想著,康伯過來看她,進門就說:“主家老太太托我送點東西過來�!�
第44章
生子
林秀秀在這里住了一個多月,
公子從未出現(xiàn)過,康伯是�?停d許是擔心發(fā)生上回的事,聽康伯說,
公子派了人在周圍保護,
那些人不會妨礙她,
讓她別擔心。
康伯每回來的時候總是帶東西,有時是銀子和首飾,
有時是補品,
偶爾也會有那邊老太太捎?xùn)|西過來。
林秀秀是驚訝的,
如此看來,老太太他們都知道她的存在,
且默認了。有了那么兩回后,她也就坦然接受,想著老太太她們定是念在肚子里的孩子,
不然她們也不會讓康伯捎?xùn)|西過來。
前兩日康伯來過一趟,說是新年到了,問她缺點什么,他好去采買。她住在這里,
身邊就一個丫鬟伺候,
兩人吃不了多少,就說不麻煩,不缺吃穿。不想今日康伯還是來了。
小丫鬟給康伯倒了熱茶,
然后扶著她坐下,
她身子越來越重,
尤其是這一個月,肚子大的快,
走不了遠路,還要她扶著。
林秀秀深呼下,對康伯道:“老太太怎的又送東西來?”
康伯笑笑,臉上皺紋堆在一起,說:“老太太也是擔心,聽說你身邊就一個丫鬟伺候,怕照顧不周。老太太給,你就收著,別虧了自己�!�
她點頭,這是自然,她一定不會虧待自己,現(xiàn)在得到的,就是她后半輩子的保障,有了這些,她和爹能輕松很多。
“我知道,東西我收下,幫我謝謝老太太�!�
康伯年紀大,還要常常往她這里跑,也是辛苦。她知道康伯要攢養(yǎng)老錢,每次公子送首飾來,她都會給康伯一份,康伯每回推辭,但也拗不過她,便收著。
這回也一樣,林秀秀要給康伯山參,康伯忙擺手,道:“這是老太太給你的,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定要怪罪了�!�
“你也說了是給我的,那便是我的,我想送人,老太太不會說什么。”
康伯比林孝文年齡還大,有時看見康伯,就像看見林孝文一樣,她心疼。
康伯最終收下了,走到門口頓住腳步,似乎有話想說,略一思忖,轉(zhuǎn)身回來。語重心長道:“娘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直說便是,不必有顧慮�!�
康伯嘆氣,聲音壓低:“這幾回我回府,瞧著老太太和夫人的意思,等孩子生下后,想接您進府。娘子,您不考慮考慮?”
類似的話,康伯之前也問過,那時她一口否了,不想困在深宅后院,現(xiàn)在還是一樣,這個想法沒變過。她是個守信的人,說好生完孩子就離開,現(xiàn)在也是如此。
林秀秀低頭撫摸腹部,有一絲不舍,畢竟是自己懷的孩子,他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半年多時間,他是活的,會動,她與他之間是有感情的。
可是有感情又如此,終究是要分開。
她輕輕嘆息,搖頭道:“我還是那句話,孩子生下就離開,公子會答應(yīng)的�!�
“哎�!笨挡皣@下,神色嚴肅,“好吧,要是有一日改變主意,跟我說便是,我去傳話。”
老太太和夫人不是厲色的人,好歹生了孩子,她們會同意她進府,再說,高門大戶要臉面,孩子也需要母親,若不是如此,康伯也不敢說出這話。
林秀秀懂康伯的好意,想著哪怕是個妾,后半輩子也不愁吃穿,只是她不愿做妾,而且她現(xiàn)在手中的銀兩,夠她和爹用幾輩子的了。所以她拒絕。
康伯走了沒多久,雪下的更大了,丫鬟把門合上,沒有寒風(fēng)灌進來。
不過是說了會話,她就累了,慢騰騰的回房休息,等醒了再用飯。
日子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到了新年那天,外頭鞭炮震天,人聲鼎沸,很是熱鬧�?梢磺信c林秀秀無關(guān),她沒出門,坐在屋里聽著喧鬧的聲音,沒太大感覺,唯一的想的就是林孝文,不知他新年如何過?
應(yīng)該過得不差,分別時她給了許多銀子,夠他用幾年。這般想著,便沒那么難受了。
新年一過,春天就來了,沒那么寒冷,微風(fēng)輕柔又暖和,還裹著樹葉和花朵的淡香,特別舒適。
林秀秀偶爾會出門走走,想著舒緩心情,但每次出門總有人盯著她看,大抵是看見她新搬來,又沒看見丈夫出現(xiàn),好奇吧。被打量的多了,她就不想出門了,還不如當初住在李家村的時候,至少沒人盯著她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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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天氣愈發(fā)暖和,離生產(chǎn)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兩個穩(wěn)婆住了進來,孩子的衣服鞋子也已準備好,就等著孩子降生。
林秀秀也緊張,畢竟年紀輕,又是頭一回,揪著穩(wěn)婆問了好幾次,生孩子疼不疼?穩(wěn)婆笑呵呵的回她,若是胎位正,孩子生的就快,要是胎位不正,怕要些功夫。
穩(wěn)婆怕她太緊張,說完又寬慰她,讓她多走動,孩子好生。無奈,每頓飯后,林秀秀就出去走走,她不知有用沒用,反正心里寬慰許多。
三月初,林秀秀晚飯后出門散步,轉(zhuǎn)眼就變天,忽然飄起了小雨,她仰頭望了眼,然后對小丫鬟道:“下雨了,咱們先回去。”
“娘子慢些。”
等會雨淋濕小路,就不好走,她大著肚子,怕有意外。林秀秀走的小心翼翼,不想腳下踩到小石頭,一滑,微微往后倒,幸好丫鬟手扶著,才沒摔倒。
林秀秀心跳的劇烈,有些后怕,趕忙拍著胸口緩緩。
“嚇死我了�!�
“娘子當心�!�
她應(yīng)了聲,走了幾步感覺不對勁,肚子好像疼了下,本來是沒在意,因為孕晚期孩子頻繁活動,偶爾疼一下正常,可是她感覺腿間有暖暖的液體,裙子也濕了一大塊,不由得低頭去看。
“好像,好像羊水破了。”
這是穩(wěn)婆說的羊水吧,應(yīng)該是了。
林秀秀大驚失色,急切道:“快,快回去�!�
丫鬟也慌了神,扶著她的雙手顫抖,說話也結(jié)巴,“好好,當,當心�!�
兩人走的東倒西歪,還沒到院門口,丫鬟便扯著嗓子喊:“穩(wěn)婆穩(wěn)婆,娘子要生了�!�
沒過一會,院子的人就出來,幫忙將人攙扶進去,隨后各忙各的。慶幸她們每日都燒水備著,眼下忽然生產(chǎn),不必手忙腳亂。
小丫鬟忙完又出門,去通知康伯。
定國公府。
霍珩近來還在找人,快要走火入魔了,不止梁氏和霍遠山勸過,就連王安和王齊也勸過。一個了無音信的女人,上哪去找。
除了上朝忙朝政,還要抽空去找人,幾個月下來,人瘦了一圈,神態(tài)也疲憊了。梁氏瞧了心疼,奈何霍珩固執(zhí)得很,一副不找到人不罷休的模樣。
說的多了,怕母子情分生疏,后來也懶得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