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梁氏何嘗不想讓他們見面，只是那女子他們沒見過，也不知人去了哪，上哪找去。愁死了。
老太太氣定神閑，稍稍一想就想到了，“讓康伯過來一趟。”
康伯尚未回老家，還在霍家當(dāng)差，想著過兩年再回去。眼下老太太讓康伯過來，是有什么打算？
梁氏思忖幾息，道：“難道康伯知道？”
“知不知道，問問就清楚了�！�
康伯與她接觸比霍珩還多，說不準(zhǔn)知道些什么，再說這事找霍珩也不頂用，霍珩的心思壓根不在那女子身上，她去了哪里，對霍珩來說，壓根不重要。
梁氏隨即差人去找康伯，讓他來一趟，辦事的人很快，一個(gè)時(shí)辰不到，康伯就過來了。
幾年時(shí)間，康伯又蒼老許多，背也彎了，不似以前筆挺，從他臉上明顯的看出歲月的痕跡。他站在大廳中央，垂著腦袋，在想老太太的話。
須臾，老太太開口：“我不為難你，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說出來就是�！�
康伯與阿秀來往較多，老太太猜他知道些，現(xiàn)在看康伯的神情，老太太確信，康伯確實(shí)知道她的下落。
老太太知道康伯為難，接著又道：“霖兒這孩子思母心切，想見見，見完面就讓她回去，不會打擾她現(xiàn)在的生活，你若是覺得為難，把地址告訴我，我派人去找，絕不供出你�！�
康伯擦了把汗，繃著身子說：“老奴信您不會害她，可當(dāng)初她離開的時(shí)候說了，不想旁人知曉她的下落，這…”
“霖兒也是她生的，萬一她也想兒子呢？就是走一趟的事，我想，她會愿意的�！�
康伯沉默許久，想了又想，覺得老太太說的也有道理，萬一阿秀也想兒子，又見不到霍霖，豈不是耽誤他們母子相聚？
“既然老太太開口，老奴愿意跑一趟�！�
派旁人去，不如讓康伯去，比起別人，阿秀肯定更相信康伯。這般想著，老太太就同意了。
不過康伯也有顧慮，問：“此事要不要知會公子一聲？”
老太太擺手，“不必，他不管這事，聽我的就成了�！�
“是�！�
-
幾日后，安縣。
林秀秀這幾日煩得很，劉景成來的太頻繁，頻繁到許多顧客都認(rèn)識，還問林秀秀他是誰？她不好回答，便說是朋友，敷衍過去。
她跟林孝文提過，沒事別把人往家里帶，奈何林孝文不聽勸，說劉景成是個(gè)好人，日后定有出息，讓她把握機(jī)會，這才讓劉景成來的頻繁些。
言外之意就是為她創(chuàng)造機(jī)會呢。
林秀秀勸說無果，只好從劉景成身上下手。她掃了眼幫忙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臉，稍微走近些，道：“劉公子，大熱天的別忙活了，過來喝茶�！�
劉景成擦汗，“多謝林娘子。”
她掃了圈，現(xiàn)在無人，正是說話的時(shí)候，于是直接說了：“劉公子，我這里也沒什么要忙的，白耽誤你功夫，你還是多花點(diǎn)時(shí)間讀書，為日后科考做準(zhǔn)備�！�
她說的很明白，劉景成也聽懂了，他尷尬一笑，神色不自在。
“林娘子，我是自愿的�！�
林秀秀怔了怔，別開臉看一邊，腦子飛速轉(zhuǎn)著，想著說些什么才好讓他離開。余光一轉(zhuǎn)，看見個(gè)熟悉的身影，震驚，歡喜和疑惑，一一閃過。
她愣在原地，而后邁開步子朝對面走去，不確定的喊了聲：“康伯，是你嗎？”
康伯按照地址在這邊找，找了圈終于被他找著了�？挡畾g喜不已，連連點(diǎn)頭：“阿秀，是我。”
林秀秀很高興，拉著人往鋪?zhàn)幼撸澳阍趺催^來了？快進(jìn)來�！�
劉景成還在里邊，她看了眼，讓他回去，說自己有重要的事。劉景成有眼色，目光在她和康伯之間來回轉(zhuǎn)了圈，說了聲告辭，人就走了。
康伯在鋪?zhàn)永飹吡巳Γ此^的好就放心了。
“我路過，順便來看看你�！�
當(dāng)年她離開汴京時(shí)，把落腳地就告訴了康伯一人，也是想著萬一日后想見面了，能找到人。四年里，康伯只來過一回，就是今日。
“您來，是有事吧�！�
搭在桌面的手倏地收了回來，垂在身前，緊緊絞在一起。是不是孩子出事了？還是別的什么事？
林秀秀忐忑不安，紅潤的唇一下就白了些許，緊緊抿著，很是緊張。
康伯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是，找你確實(shí)有點(diǎn)事�！�
她吞咽下，笑容勉強(qiáng)，“您說�！�
“小公子想見你，你的意思呢？”
孩子想見她。
換做旁人，她想會答應(yīng)的，可她情況不一樣，先不說孩子是她和公子的交易。她與孩子除了出生的時(shí)候見過，從未有過聯(lián)系，更別說見面。
半夜躺在床上，她流過許多淚，想著孩子過得好不好？長的什么模樣？喝的誰的奶…
她很想看孩子，只是不知該不該去？
“公子同意嗎？”她問
“公子不過問，全憑老太太和夫人做主�！�
林秀秀嗯了聲，沉悶的空氣讓她無法呼吸，過了許久，她張唇到：“我想想�！�
第48章
“只住兩天嗎？”
天氣炎熱，
來回一百多里的路，康伯年紀(jì)大身體受不住，林秀秀便讓康伯在這里住下來，好在鋪?zhàn)臃块g夠稍微收拾一下就干凈。
林孝文回來了問句康伯是誰，
她說是之前找活干認(rèn)識的，
路過這，
歇兩天。林孝文信沒信她不知道，總之沒追問，
只是神色變了變，
目光總是在康伯身上來回轉(zhuǎn)悠。
她知道林孝文有話想問她，
礙于旁人在場沒機(jī)會，她也沒空想這些，
林秀秀現(xiàn)在被孩子的事煩的頭疼，干活接二連三出差錯(cuò)，切菜的時(shí)候差點(diǎn)切到手。林孝文看在眼里，
趁著眼下廚房只有他們兩人在，湊到她身邊。
問：“你這兩日怎么了？魂不守舍，我可發(fā)現(xiàn)了，自從康伯來了之后就這樣，
你跟爹說實(shí)話，
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林秀秀驟然回神，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攏，沒看林孝文，
而是低頭盯著砧板上肉若有所思。她勉強(qiáng)笑笑，
回他：“沒有的事，
別擔(dān)心了。”
有沒有事，林孝文看一眼就知道，
更別說店里兩個(gè)伙計(jì)也看出來了，昨個(gè)還問林孝文，老板娘怎么了？好像有心事。有什么心事，他這個(gè)當(dāng)?shù)囊膊磺宄ㄒ荒艽_認(rèn)的是，和康伯的到來有關(guān)。
肉切好了，準(zhǔn)備下鍋，她往鍋里看了眼，說：“爹，火小了�！�
她不想說，林孝文也沒追著問，在心里唉聲嘆氣。林秀秀打小乖巧懂事，有事不會瞞著家里，可孩子終究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作為父親，他也無可奈何。
晚飯是幾人一起吃的，她低頭扒飯，康伯和林孝文有說有笑，年紀(jì)相仿，話也多了不少。
期間康伯問：“這鋪?zhàn)由獠诲e(cuò)，一年下來能賺不少，有沒有想過去汴京開一家，興許生意更好�！�
林孝文笑呵呵的搖頭，“安縣就很好，我們要求不高，再說汴京那富貴窩，不是普通百姓隨意進(jìn)去的，還是算了，夠生活就好了�！�
這是林孝文的真實(shí)想法，說完后，兩人同時(shí)看了眼林秀秀，神色各異。
一碗飯吃了不到一半，她就放下碗筷，跟丟了魂似的說了句：“吃飽了，我回房了�！�
林孝文看著她無精打采的出門，轉(zhuǎn)頭又看康伯，嘴里咬著菜，欲言又止。少傾，他還是忍不住問康伯：“你這次來到底為了什么事？她跟丟了魂一樣，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康伯微微嘆息，“是有點(diǎn)事，但我覺得還是讓阿秀對你說比較好�！�
他一個(gè)外人，許多事不方便說，秀秀說比較合適。
林孝文確定自己的猜想，可又不知具體是何事，不免著急上火。
“是不是和男人有關(guān)？”
康伯一愣，沒想到林孝文猜的真準(zhǔn)，可以這么說，是和男人有關(guān)。他不作聲，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在林孝文看來，被自己猜對了，是和男人有關(guān)。要不怎么不愿意嫁人，拿從前失敗的婚事當(dāng)借口，他早看出來了，她心里是有人的。
哎，她的姻緣怎么就不順呢。
-
康伯在鋪?zhàn)訋兔Γ中阈愕故乔彘e了，坐在里邊喝茶，說是喝茶，其實(shí)在發(fā)呆，幾天時(shí)間，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去見孩子。
想去，心底又害怕，具體怕什么說不上來，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挡故菦]逼她，給她幾天時(shí)間考慮，這兩天更是問都沒問，全由她自己做主。
林秀秀更煩了，一整天唉聲嘆氣，杯子里的茶涼透了也沒察覺。
倏地，洪亮的哭聲打破安靜的午后，林秀秀驟然回神，眼睛往外看。就看見一個(gè)三四歲的孩子站在街對面哭，邊哭邊喊娘，哭得好可憐。
他身邊沒大人，應(yīng)該是走散了。
林秀秀起身看，腦子在一瞬間像炸開了似的，許許多多的畫面涌入她的腦海，使她的腳步頓在原地，挪不開一步。
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哭？撕心裂肺的喊娘？無措又害怕。
這一刻，她的眼眶驟然濕潤，一顆顆的淚珠從眼底滑落，林孝文從身后走過來，瞧見了，問：“秀秀，怎么了？”
她淚眼婆娑的回頭，張唇道：“爹，我沒跟你說實(shí)話�！�
林孝文的臉色立馬變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康伯拍拍他的肩，示意林孝文和她進(jìn)去說話。
看著兩人去后邊，康伯微微嘆息，再看對面街頭，孩子娘親找過來，將孩子抱在懷里，長長的松口氣。
那年林秀秀離開汴京時(shí)，對林孝文說和王齊結(jié)束了，孩子給他，所以林孝文并不清楚真實(shí)的情況，現(xiàn)在對林孝文坦白一切，為時(shí)不晚。
林秀秀說完最后一句，如釋重負(fù)，藏在心底幾年的秘密終于說出口，好像沒那么難受了。
她擦了淚，去看林孝文，他的臉色蒼白，自責(zé)，虧欠，心疼的表情，一一在眼底浮現(xiàn)。半響，林孝文老淚縱橫，顫抖著開口：“是我們林家欠你的�！�
“都過去了，不必再提�！�
她說不必再提，可林孝文心里還是不好受，他抬手抹淚，問：“你怎么想？想見就去見，畢竟十月懷胎，而且我也看出來了，你心里記掛著�！�
不然這兩日不會魂不守舍，想來就是在考慮該不該去。既然她猶豫，林孝文就幫她做決定了。
“去吧，別讓自己后悔�！�
她哽咽回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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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光熹微，林秀秀就坐馬車和康伯一起去汴京，一百多里的距離，大概要下午到汴京。
馬車內(nèi)悶熱，便把車簾掀開透透氣，夏季的風(fēng)灌進(jìn)來，稍微能緩緩。馬車平穩(wěn)，路上就歇了兩次，便徑直進(jìn)了汴京城。
進(jìn)了城門，康伯稍微喘口氣，事情成了一半，等進(jìn)了府，他就能去老太太那回話了。
時(shí)隔四年再來汴京，林秀秀感慨萬千，心底說不出的惆悵。她把車簾放下，不想看繁華的街道，也不想旁人看見她。
約莫一炷香后，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林秀秀知道，到了。
心跳沒由來的加快，控制不住的狂跳，她想冷靜面對接下來的一切，奈何她的心跳出賣了她。
康伯先下車，然后喊了她一聲，林秀秀吞咽下，僵著身子下來。日頭漸弱，不算刺眼，她抬頭看了眼，心里默念：定國公府。
她扯扯唇，確實(shí)是高門大戶，普通人怕是一輩子踏不進(jìn)這道門。
“走吧，老太太等著呢。”
林秀秀遲疑，問了句：“不走側(cè)門嗎？”
按理說，她該走側(cè)門吧。
康伯搖頭，“你是小公子母親，該走正門，這是老太太吩咐的�！�
她哦了聲，拎著包袱，規(guī)規(guī)矩矩跟在康伯身后，不敢亂看，更不敢亂走，她知道高門大戶規(guī)矩多，隨便一點(diǎn)小事就能讓她完蛋，所以林秀秀從進(jìn)門開始一直低著腦袋。
七彎八繞的，走到哪了也不知道，只記得自己走過好幾條長廊，走過一片湖和一座拱橋，再然后，腦袋暈了，根本不記得。
終于，康伯帶她進(jìn)了一道門，領(lǐng)她去前廳等著，她隨處打量，路過的丫鬟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竊竊私語。
她很不自在，雙手緊緊交疊在身前，抿著唇瓣等待。
不多時(shí)，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由丫鬟攙扶進(jìn)來，林秀秀打量眼，大致確定，她就是康伯口中的老太太。
她彎下腰，規(guī)矩有禮，“老太太安。”
從進(jìn)門開始，老太太的眼神在她身上就沒挪開，審視探究，最后是滿意的笑容。
“哎喲，坐坐，可算把你盼來了�！崩咸惺肿屗�，“長得真俊，也難怪咱們小公子可愛伶俐了。”
她坐在一旁，眼睛微微垂著，聽老太太說話，臉上掛著淺淡的笑，端莊嫻雅。老太太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她纖細(xì)的腰肢上，暗想，難怪霍珩要找她，確實(shí)貌美，眼光極好。
“康伯跟你說清楚了嗎？”
她深吸下，點(diǎn)頭，“說了。”
她很緊張，老太太看出來了，忙說：“別緊張，就是小住幾日，沒別的事。要是住的習(xí)慣，多住兩日也無妨，對了，還不知怎么稱呼？”
“老太太喚我秀秀就好�！�
“好名字�！�
接著，老太太便對身邊的丫鬟道：“去把小公子帶過來，這個(gè)時(shí)辰也玩累了�！�
說完丫鬟就去了。
林秀秀探頭張望，手指撐在桌沿上，緊緊抓著，忐忑和期待盈滿整顆心。
“不曉得你愛喝什么茶，將就著嘗嘗�！�
她回神，端起杯盞抿了一口，什么味都沒嘗出來，一心顧著外邊了。
少頃，門口傳來響動，林秀秀立馬放下杯盞，扭頭往外看�？挡f的不錯(cuò)，他被養(yǎng)的很好，小臉圓潤，眼睛漆黑有神，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小小年紀(jì)便滿身貴氣，是個(gè)漂亮可愛的小公子。
他自個(gè)進(jìn)來，一點(diǎn)不認(rèn)生，烏黑的眼睛打量她，不說話也不移開目光，就那么緊緊盯著她，似乎在確認(rèn)什么。
她的眼睛一下就酸了，慢慢蹲下，平視他。
林秀秀盯著看了會，哽咽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霖眨眨眼，嗓音稚嫩，“我叫霍霖�！�
她的眼淚收了回去，聞言皺了皺眉，“霍霖？”
這名字，好巧。
林秀秀不作聲，想摸摸他，又怕他抵觸，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來。
霍霖察覺她的神態(tài)，小臉一皺，問她：“你覺得霍霖不好聽嗎？是我爹取的。”
小小年紀(jì)，嘴巴倒挺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