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兒子兩個字添了些溫情,昭陽聽后沒說什么,遣人來賜座。
座椅擺在她的手側(cè),再往下便是其他賓客。宺
蘇荷忐忑坐下,幸好有陸淮鶴在身旁,稍微心安些。坐定后又聽了一場戲曲兒,結(jié)束以后一行人方才移步去宴廳。
晚宴設(shè)在小花園,壇中花團錦簇,顏色奇巧。
繞過蜿蜒的小石子路走進去,園中高樓聳立,豁然開朗。
陸淮鶴牽著蘇荷慢慢行在人群中,每走過一處地方總是要講講小時的意趣。
走在最前端的唐嬤嬤回頭看了一眼,彎著嘴角向昭陽稟告,“長公主你總說公子寡言,老奴瞧著,這時候不是話挺多的嗎?”
瞧瞧他們兩小夫妻,牽著手就算了,還時不時的說說悄悄話,簡直是濃情蜜意。
昭陽瞥道:“德行!”宺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后知后覺的蘇荷連忙將陸淮鶴的手掙脫開,再看四周賓客,眼神也都若有若無的向他們看來。
“怎么了?”
“我們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蘇荷偷偷打量其他夫婦,沒有像他們這樣的,她怕長公主不悅,別著陸淮鶴的手臂往邊上一推。
陸淮鶴有些好笑,不過也遵循她的意見。
“蘇荷?”
昭陽頓下腳步喚了一聲。宺
蘇荷聞言立馬上前答話。
“晚宴還沒傳上來,閑來無事,你隨本宮去小徑上走走。”
蘇荷斂眸:“是�!�
一切的喧囂被擺脫在身后,兩人沒帶奴仆,一前一后漫步在小徑上。
晚風浸著一些涼意,蘇荷緊了緊袖口,默默跟在身后。
“云晴小產(chǎn)之后,你去探望了?可本宮怎么聽聞,她以前將那外室滿口嫂嫂的叫,將你根本不放在眼里,是么?”
不知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蘇荷如實回答:“婦人生孩子本就鬼門關(guān)走一趟,縱是我與她有千般的不合,也不該在這時候來計較。”宺
第117章
本宮不奢求
“是么?”悚
“本宮看的穿你,大可不用裝模作樣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昭陽略微抬高了些音調(diào),駐足下來回頭看她,似乎并不相信。
陸府里那些事情,她縱是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到,張氏癱瘓的早,窩囊又沒什么背景,陸家兒女活在劉氏的管教下,自然教的亂七八糟。
養(yǎng)了三年的外室進門,蘇荷受如此侮辱,怎么會還大度到去探望陸云晴?
聽見長公主說這句話,蘇荷心中微顫,乖順的應(yīng)聲一笑:“母親慧眼,倒窺得兒媳心里去了�!�
她知道長公主表面上維持著規(guī)矩體統(tǒng),實際上卻比任何一個人更加奢求來之不易的溫情。
正如來長公主府前陸淮鶴給蘇荷的囑咐,無論發(fā)生多么嚴重的事情,只要圍在長公主面前輕聲喚一句母親,她總要應(yīng)的。悚
昭陽果然收斂冷冷的敵意,用一股極其別扭又享受的眼神看著蘇荷許久,直到唐嬤嬤在后面喊了一句席面開了,她才回過神來。
這么多年來,她只有陸淮鶴一個孩子,都說人長大就叛逆,淮鶴從進入大理寺辦公職開始,很少喚她母親。
有時候碰面了,也只是跟外人一起稱呼她一句長公主。
此刻蘇荷輕聲呼喚她,竟然昭陽覺得格外舒服,可她又不能表現(xiàn)的太明顯,依舊端著架子。
“先用膳吧�!�
“好。”
席面上,長公主居住在主位,左側(cè)分別是陸淮鶴和蘇荷相鄰而坐,右側(cè)則是獻音郡主的位置。悚
蘇荷早前與獻音見過面,兩人也算相識,這次見面也只是禮貌打了招呼,并未寒暄什么。
因長公主不喜歡用膳時說話,席間氣氛安靜,連銀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見。
蘇荷看著陸淮鶴為自己夾的滿滿當當?shù)牟说�,偷偷扯了下他的衣角,臉頰帶著些許緋紅。
唐嬤嬤含笑注視兩人,不時與昭陽交換眼神。
用完膳后,男客們移步茶室品茗,婦人們?nèi)サ絻?nèi)殿說話,蘇荷小心陪侍在長公主身邊,眼觀六路,怕有哪里做不到位的地方,丟了陸淮鶴的臉面。
“我瞧著,少夫人舉止溫婉端莊,事事貼心到位,竟不似別家不要的棄婦?依我看吶,娶到少夫人這樣才貌并兼的妻子,可真是陸大人的福氣!”
原本氣氛溫和的殿內(nèi)傳來一聲有意的嘲笑聲,坐在下方的婦人是郭皇后的弟媳,鎮(zhèn)北大將軍的妻子華氏。悚
她捏著手帕故意捂嘴,一點兒也不顧及長公主的情面。
也對,鎮(zhèn)北大將軍橫掃敵軍,立下赫赫功勞,郭家早就不怕誰了。
蘇荷勾唇淺笑,柔順的目光落在華氏身上,聲音清婉的說:“今日一見,我也才知華夫人雖未艷絕天下,但也名揚京城,并不遜于其他婦人。只是不知,為何鎮(zhèn)北大將軍帶去隨軍的女子,是那位年紀小的秋姨娘呢?”
昭陽伸手取果子的手一頓,嘴角輕勾隱住笑意,下巴微微挺著,看起來有些許驕傲。
京中誰不知道,鎮(zhèn)北大將軍郭頡寵妾滅妻已是常事。貪戀府上那位年紀小的秋姨娘,時時不能分別,這次出征也帶著一起隨軍了。
而身為正妻的華氏,除了在府上摔些瓷瓶琉璃發(fā)泄以外,就是在郭皇后面前告告狀。
每到這時,郭皇后總會勸她寬容,一切以大局為重。郭頡為國征戰(zhàn),管理萬軍,心頭難免有郁悶煩躁之時,將秋姨娘帶在身邊,也是為了能更好的照顧他。悚
身為正妻的華氏要是因此分t?不清主次,不僅僅得不到好處,還會惹得人人說她善妒。
事實也確實如此,華氏沒得法子,只能眼睜睜看著秋姨娘享受郭頡的寵愛,而自己管理著偌大的將軍府,沒有功勞,盡是苦勞,因此這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蘇荷卻當著長公主及那么多人的面說出來,生生打了她的臉。
耳畔能清楚聽見那些低笑的討論,華氏無語噎住,臉上青紅一片,充滿怒意的看著蘇荷咬牙問:“少夫人這般伶牙俐齒,怪不得能將陸大人哄的團團轉(zhuǎn)?”
蘇荷隨手理了下耳發(fā),不清不淡的回她:“也是我家夫君耳根子軟,愿意被我哄。哪里像有的人,想哄還見不到人影呢?母親認為我說的對嗎?”
她含笑凝向昭陽,眼睛彎彎的,讓人看起來像是無心之話。
可那話里的刺兒,都快要將人的肺管子戳破了。悚
昭陽與華氏本也不過是表面姐妹,華氏仗著自己的姑姐是郭皇后,夫君又是為國爭光的大將軍,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根本不將她這個長公主放在眼里。
誰知她竟然想當著那么多女眷的面,給蘇荷難堪,反被她說的無法反駁,一時噎住,簡直是精彩。
兒媳的面子,昭陽自然不能無視,溫言道:“淮鶴與本宮性子截然不同,他愿意被你管束,愿意聽你差遣,如此甚好。本宮可不喜歡看到他有滿院的鶯鶯燕燕,聒噪得很。”
華氏冷眼看過來:“長公主,您可別記岔了,當日蘇荷為什么跟陸硯修和離?不就是因為她肚子里吐不出來貨么?要我說,長公主與駙馬爺?shù)难},可不能斷在陸大人的手里……”
“是么?本宮記得華夫人膝下有一子,聽聞學(xué)業(yè)有成,出類拔萃,還沒及冠就已經(jīng)有了孩子,華夫人也是年紀輕輕的就當了祖母。呵呵,當祖母的福分想必是輪不到本宮享受了。”
她將手里剝好的果子隨手遞到蘇荷手中,輕聲交代道:“既然享受不到,便不奢求,你與淮鶴此生皆安,便是本宮最大的心愿�!�
成婚才不過三四年,她就守了寡。悚
渾渾噩噩活到如今已經(jīng)快要五十歲了,除了兒女康健,其他事情早就不看重了。
雖說很遺憾淮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那都是命數(shù)。
老天爺愿意給,排除萬難也能得到,老天爺不愿意給的,磕破了皮跪斷了腿,也求不得分毫。
既如此,強求什么呢?
第118章
郭家
“長公主真是記混了,華夫人是年紀輕輕當了祖母不錯,可她那兒子,好像并非學(xué)業(yè)有成,出類拔萃啊?”瑍
另有婦人出言糾正,其余的聲音也跟著此起彼伏響起來。
“我記得華夫人的兒子上個月才在學(xué)堂鬧了事,將一位同窗打的爬不起來,難道記錯了?”
“哪里記錯?被毆打的同窗剛好是我的遠房侄子,腿都打折了,現(xiàn)如今還在床上躺著呢,這將軍府至今還沒個說法呢!”
“華夫人那兒子真是如此囂張?”
“那可不……”
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起來,倒像是不當華氏在場似的。
昭陽佯裝咳嗽幾聲,殿內(nèi)立即安靜下來�,~
到這時,華氏才知長公主這是暗里幫著蘇荷呢?怪不得能成為一家人?
“你們再說,小心變成長舌婦!”她強忍著怒意,實際已經(jīng)氣到不行。
獻音輕呵一聲:“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天下還不是郭家的呢,怎么會如此強勢?”
“你一個哪里來的野丫頭,也配指點郭家?”其他婦人非富即貴,都是官婦,華氏不好發(fā)作,此時便逮著獻音說教。
獻音看著柔弱,實則是個暴脾氣,一只手趴在桌上驚得茶蓋一滑,叮叮當?shù)袈湓诘厣稀?br />
“我說錯了嗎?”
“你不過是長公主撿回來的孤女,無父無母的,要不是長公主看你可憐,就算你修幾輩子福分也不可能當郡主!”瑍
獻音眼神陰郁,手指撫摸著茶杯邊緣輕輕摩挲著,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塊通體澄澈的玉佩,懸掛在手中晃了晃。
“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什么?”
“獻音?收回去!”昭陽斥道。
蘇荷細細端詳,心跟著被提了幾分。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澄澈透亮的玉佩里鑲嵌著可以發(fā)光的珍珠子,那是晉王府才有的東西。
獻音此舉,是要揭露身份?
華氏認得此物,當下拍案而起,指著獻音大叫:“這是罪黨之物!你竟然有罪黨之物?我要進宮稟告郭皇后!”瑍
“為什么是稟告皇后?圣上還活著呢,你們郭家還真是當他死了?”
獻音款步走到華夫人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語氣陰狠:“你去告訴郭皇后也無礙。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一條爛命早就不在乎了!可在死前,我必要將你綁起來打一頓拋進河里,等到死的干干凈凈,再找人去撈你發(fā)白泡漲的尸體!”
華氏捂住耳朵,忍不住尖叫起來,她一把推開獻音,后退幾步,聲音尖銳:“啊啊��!別說了!”
殿上其他婦人皆已經(jīng)被嚇得失色。
沒有任何人想到,長公主收留的孤女竟然會是晉王府的人?她竟還不怕死的自爆身份?
這是連長公主也不管不顧了?
“獻音,回來�!闭殃柍雎晢镜馈,~
蘇荷以前見獻音,只覺得她孤傲難親近,今日這般與華夫人一對付,用不到明日,今天晚上就能讓郭皇后降罪下來。
貿(mào)然自爆身份,有些偏激了。
經(jīng)過這一鬧,殿上的婦人只覺得坐立難安,紛紛找借口離開了長公主府。
華氏也罵罵咧咧的離開,轉(zhuǎn)身去了皇宮。
人都走干凈以后,昭陽靜靜看著獻音,想發(fā)怒又不知從何而起,想起她的身世,心中一陣刺痛,不免道:“你太莽撞了。”
獻音不悔:“遲早有這樣一天。長公主雖待我如親生女兒,可晉王府中那么多條人命,母親父親的冤魂也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出來,指責我為什么不報仇?為什么不申冤?錦衣華服雖好看,但我心難安�!�
她的聲音顫抖著,那些血海深仇,像刀子一樣刮她的心。瑍
蘇荷忽然動情起來,想到前世自己那般,也跟著眼眶一紅。
“郭家勢力未減,你這根本就是蚍蜉撼樹!”縱然心疼,昭陽卻還是分得清局勢。
她那可憐的兄長,被郭皇后監(jiān)視著,想活多久,也是她郭家說了算。
獻音雙膝撲通一跪,慘白笑道:“陸大人尚能孤身赴險,做出如此犧牲,我一介罪黨,死有何惜?”
“你說什么?”
捕捉到重要的字眼,蘇荷愕住,立馬猜出陸淮鶴此去東南并非那么簡單。
昭陽給獻音使過去眼神,她才知蘇荷并不知情�,~
蘇荷沒有漏掉這微小的舉動,連長公主也知曉?
“他明明是聽從圣上的吩咐,去查災(zāi)銀貪污一案,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么?”
獻音答不出話,昭陽也跟著沉默。
直到陸淮鶴的聲音響起來。
“除了查清災(zāi)銀貪污一案,我還要為當年的案子申冤,這也是太子不愿我此行的原因�!�
蘇荷凝向他:“既要申冤,為何在京城不可以?”
“當年容貴妃被人陷害,目擊證人乃是一名宮女。事發(fā)之后那宮女即刻出宮,不久后成為燕洲巡撫的妻子,而燕洲巡撫是郭皇后的表弟,他們怕將宮女害死以后惹來禍端,于是才想出這個法子將她囚在身邊。我要找到那名宮女,趁著圣上如今尚還健全,將真相大白于天下,否則……”瑍
否則太子登基,郭皇后成為太后,郭家一手撐天,此案再無翻身的可能。
蘇荷木訥的點點頭,臉色竟變得有些蒼白。
“這么說來,查案是真的,只不過是查舊案,圣上知道嗎?”
“郭家毒瘤,一直是圣上心頭之患�!�
郭家自出了個皇后,地位水漲船高,又有太子捧護,處處行惡遮掩,京中朝臣早已叫苦不迭。
鎮(zhèn)北大將軍明明可以在邊疆取得勝仗,卻偏要囿于戰(zhàn)場,故意與敵軍行拉鋸戰(zhàn),為的就是觀測京中消息。
他手中千萬大軍,足以起兵造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要是圣上和太子稍有不如郭家之意,不僅會一命嗚呼,還會家國換姓。
蘇荷腦子里有些糊涂,還是有些不懂,“太子已經(jīng)是儲君,郭家還怕什么?怕他傳位于二皇子?他那樣德行敗壞的人,怎么可能登基即位?”
身后的昭陽忽的笑了,聲音竟帶著皇族與生俱來的威嚴,卻又藏了絲無可奈何。
“你以為,郭頡不想成為人上人么?”
“什么?”
蘇荷徹底愣住,腦袋瞬間清明起來。
這不是一場戰(zhàn)役�,~
第119章
腦子不精干的東西
而是以陸淮鶴為首,百里楓與獻音為輔,勢必要在圣上身亡之前,對抗郭皇后,查清舊案的戰(zhàn)役。熘
也是百里雋為護佑儲君之位,定t?要將郭頡手中掌管千萬大軍的虎符收回來的戰(zhàn)役。
那么郭皇后,是否知道親弟弟懷謀逆之心,有意圈養(yǎng)將士,對抗皇權(quán)?
蘇荷這時才清楚,原來百里楓沒有奪嫡之心,百里雋也沒有禍害手足的念頭,只是各自追求不同罷了。
“我不是有意瞞你,而是此行艱險,我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
陸淮鶴面色沉靜,眼中卻流露出幾分擔憂。
他大抵是有些害怕蘇荷生氣的。
可蘇荷也不愿去做斤斤計較的婦人,家國之事,也不是吃醋慪氣能改變的。熘
她深呼口氣,聲音很輕的說道:“水患過后,百姓的居所被破壞,所有水源干凈的骯臟的,全部混合交雜,容易遭受污染,導(dǎo)致瘟疫。”
昭陽和獻音不由得看過來,有些好奇她為什么會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