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陸傲一言不發(fā)，只是更加用力地呼吸，小胸脯起起伏伏，像一頭發(fā)怒的小牛。

    “明明是你自己躲在門外偷聽爸爸和專家講話，還差點(diǎn)拽掉爸爸的褲子，爸爸都沒生氣，你干嘛生氣？跟爸爸講講嘛，好不好？”

    被問得煩了，陸傲轉(zhuǎn)過頭，大聲說：“因?yàn)槲液茏詰伲�我是巨��，所以我生氣了�？梢粤税桑俊?br />
    話音剛落，原本他含在眼里的兩泡眼淚，馬上就掉了下來。

    他是全能自戀，他是巨嬰，他是心理有問題的小孩。

    江知魚和陸行淵都聽專家說了一遍，還非要逼他說。

    可惡！可惡……

    陸傲用手背抹著眼睛，想讓自己別哭了，太丟臉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眼淚就是止不住。

    可能這也是全能自戀的病情表現(xiàn)之一吧。

    沒關(guān)系，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江知魚和陸行淵不要他，他正好一只崽生活，等他成為股市神之手，有他們求自己的時(shí)候。

    反正他早就計(jì)劃好了，離開虛榮的爸爸和冷漠的大爸爸，這在他的計(jì)劃之內(nèi)，沒關(guān)系的。

    沒關(guān)系的……

    江知魚嘆了口氣，輕輕握住陸傲的小手，把他的手拿開：“好了好了，不要用手擦，讓大爸爸用紙巾幫你擦。”

    “才不要，哼——”

    話還沒說完，陸傲就“哼”出一個鼻涕泡泡。

    江知魚沒忍住笑出聲，陸傲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我都哭成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

    陸傲一把抓住江知魚的衣領(lǐng)，猛撲上前，像一頭猛牛，要把沒擦干凈的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他身上。

    江知魚大驚失色：“停下！陸嗷嗷，爸爸錯了！快停下！”

    *

    兩個家長和專家之間的談話，只能暫停。

    江知魚抱著陸傲，坐在沙發(fā)上。

    陸行淵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用紙巾擦拭著陸傲的小手。

    江知魚溫聲問：“嗷嗷，你剛剛在門外，沒有把專家的話聽清楚、聽完整�！�

    “專家叔叔的意思是，雖然你有一點(diǎn)點(diǎn)點(diǎn)點(diǎn)——像鼻噶一樣小的全能自戀，但是不妨礙你是智商143的小天才�！�

    “對不對？”

    在陸傲看不見的地方，江知魚瘋狂朝專家使眼色。

    專家馬上點(diǎn)頭配合：“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江知魚繼續(xù)說：“你都是小天才了，自戀一點(diǎn)怎么了？自戀的天才也是天才，你有自戀的本事，對不對？”

    陸傲還是窩在他懷里，不點(diǎn)頭，不搖頭，也不說話。

    “再說了，自戀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絕癥，又不會死翹翹，又不會變成小狗，有什么可在乎的？”

    “可是……”陸傲終于開了口，“我心理有問題�！�

    “有問題又怎么樣？只是小問題而已嘛！”江知魚理直氣壯，“專家叔叔都說了，不用打針，也不用吃藥，是可以自己調(diào)節(jié)好的，連這次感冒都不如�！�

    “就算調(diào)節(jié)不好，也沒關(guān)系。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家大業(yè)大，自戀一點(diǎn)怎么了？我們家就需要你這種自戀的霸道總裁。你大爸爸是霸總，但是他一點(diǎn)都不自戀，你正好填補(bǔ)空缺了！”

    “任何問題，只要我們不把它當(dāng)問題，那它就不是問題！”

    江知魚哄小孩，一套一套的。

    不光是陸傲，心理專家在旁邊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好有道理啊！這位江先生適合做兒童心理專家！

    “而且——”江知魚頓了頓，“專家說，全能自戀，是因?yàn)樾『⒆釉谟變簳r(shí)期，沒有得到家長很好的照顧，才會出現(xiàn)的問題。”

    “應(yīng)該是爸爸和大爸爸很慚愧才對。爸爸和大爸爸沒有照顧好你，才會讓你變成這樣�！�

    江知魚低下頭，目光認(rèn)真地看著他。

    “嗷嗷，對不起。”

    這時(shí)，陸行淵幫他擦完手，丟開紙團(tuán)，同樣認(rèn)真地看著他。

    “陸傲，對不起�！�

    陸傲有些驚訝，看著他們，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虛榮的江知魚和冷漠的陸行淵，怎么會向他道歉呢？

    江知魚問：“你能原諒爸爸和大爸爸嗎？”

    陸傲沒有說話，江知魚就抱著他，搖來搖去，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蹭來蹭去。

    好似群魔……一魔亂舞。

    “嗷嗷，你能原諒爸爸和大爸爸嗎？我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昂？別生氣了，嗷嗷，爸爸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寬容、最大度、最好最好的小寶寶，求你了！”

    “江知魚，你走開！”陸傲試圖推開他。

    “不行，你不原諒爸爸，爸爸就不走開�！�

    江知魚變本加厲，不僅貼貼他的臉頰，還故意給他拋飛吻，啵唧啵唧的。

    陸傲被他黏得不行，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那這次就原諒你了�！�

    雖然他的全能自戀和他們有關(guān)，但是……

    爸爸都這樣求他了，崽崽還能怎么辦呢？

    當(dāng)然是原諒他啦。

    “不過——”陸傲話鋒一轉(zhuǎn)，“我還沒有原諒陸行淵�！�

    陸行淵面色一沉：“你說什么？”

    陸傲大逆不道：“你都沒有求我�！�

    陸行淵不敢相信：“你想讓我求你？”

    “對呀，爸爸都求我了�！�

    “爸爸只是在哄你，你最好不要得寸進(jìn)尺�！�

    “胡說，明明是我這個成熟的崽崽在包容幼稚的爸爸，你最好趕緊求我�！�

    滋啦滋啦的高壓電流，在父子二人之間來來回回。

    江知魚連忙勸架：“好了好了，不要吵架！我是幼稚的小魚，需要成熟的老公和成熟的崽崽包容我，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好不容易把陸傲哄好，他們也就不打算繼續(xù)和專家討論調(diào)節(jié)方案了。

    要么另約時(shí)間，要么請專家把方案形成書面內(nèi)容，發(fā)給他們。

    不過，專家說：“小朋友年齡還小，又有這么好的兩個爸爸陪著，應(yīng)該是不會有問題的，我建議暫時(shí)不用人工干預(yù)，先觀察一年再說。”

    這樣也好。

    向?qū)＜业肋^謝，江知魚抱著陸傲，陸行淵提著包包，一家三口準(zhǔn)備離開。

    走出辦公室的時(shí)候，江知魚看見那個年輕的護(hù)士站在門口，表情有些緊張，想要說些什么，卻猶豫著不敢上前。

    江知魚笑了笑，抱著陸傲走到他面前，安慰他：“沒關(guān)系的，嗷嗷一直都這樣，我和他大爸爸有時(shí)候都看不住他。別擔(dān)心，我會跟醫(yī)院那邊說，不會扣你的工資的�！�

    “嗷嗷，快說‘對不起’，你給護(hù)士姐姐的工作帶來麻煩了�！�

    陸傲揪著衣擺，對上江知魚嚴(yán)肅的目光，最后還是說了一聲：“對不起�！�

    護(hù)士這才松了口氣：“沒關(guān)系，下次不要到處亂跑了。”

    一家三口向護(hù)士道過別，并肩朝外走去。

    江知魚說：“嗷嗷，我們做總裁的，不僅要霸道，還要知錯就改，對吧？”

    “嗯�！标懓咙c(diǎn)點(diǎn)頭，張開雙手，抱住江知魚的脖子。

    其實(shí)，他前世就知道自己有心理問題了。

    他沒想到，心理問題會延續(xù)到重生以后，還會……還會被爸爸和大爸爸發(fā)現(xiàn)。

    他不想讓他們知道，太丟臉了，太難堪了。

    陸傲把臉埋進(jìn)江知魚的肩窩里，小小聲地問：“江知魚，如果我是個壞小孩，你們會怎么辦呢？”

    “你是個壞小孩啊？嗯……”江知魚認(rèn)真思考。

    陸行淵淡淡道：“壞了就修，修完了繼續(xù)養(yǎng)�！�

    江知魚也笑著說：“大爸爸說的對，送來‘爸爸和大爸爸維修廠’修一下就好啦！”

    第23章

    出院

    嗷嗷小朋友準(zhǔn)備出院

    23

    ——壞掉的小崽崽撿起來修一修，修好了繼續(xù)養(yǎng)。

    陸傲對這個回答不是特別滿意。

    他雙手抱著江知魚的脖子，趴在他懷里，雙眼看著陸行淵，嚴(yán)肅地糾正他們：“我又不是機(jī)器人。”

    “你不是小機(jī)器人，那你是什么？”江知魚故意問，“你是小冰箱、小電視、小摩托，哭起來‘嗡嗡嗡’的�！�

    陸傲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從江知魚懷里坐直起來。

    你說什么？

    江知魚渾然不覺，仍舊沉浸在自己編的童話故事里。

    “有一天，嗷嗷小機(jī)器人早上起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變了，從‘嗡嗡嗡’變成‘轟隆隆’。糟糕了，嗷嗷生病了�！�

    “嗷嗷趕緊騎上自己心愛的小摩托，‘轟隆轟隆’，來到爸爸和大爸爸開的修理廠。小機(jī)器人哭著說：‘爸爸、大爸爸，不好啦！我變成一個小壞機(jī)器人啦！’”

    “于是爸爸馬上把小機(jī)器人的電源切斷，大爸爸給小機(jī)器人做檢查，檢查發(fā)現(xiàn)……”

    ——“江知魚！”

    陸傲聽不下去了，大喊一聲，打斷他的故事。

    “嗯？”江知魚笑得眉眼彎彎，“嗷嗷不想聽故事嗎？”

    “不想！”陸傲斷然拒絕。

    他才不想聽自己的故事呢，反正……

    “反正最后，修理廠會把小機(jī)器人修好的，對吧？”

    “對呀。爸爸和大爸爸都是當(dāng)世神醫(yī)，妙手回春，馬上就把小機(jī)器人治好了。”

    聽見江知魚這樣說，陸傲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他連忙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假裝無事發(fā)生。

    陸行淵目光一凝，伸出手，把粘在他手上的紙屑撿走�？赡苁莿倓傆眉埥斫o他擦眼淚留下的。

    這時(shí)候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diǎn)了。

    太陽掛在頭頂正中，陽光有些刺眼。

    一家三口選擇走花園那條小路，有樹蔭可以遮陽。

    走出去沒多遠(yuǎn)，江知魚忽然想起什么，大喊一聲：“完蛋！”

    陸行淵停下腳步：“小魚，怎么了？”

    “我有東西忘拿了�！苯�知魚直接把陸傲塞進(jìn)他懷里，“你和嗷嗷在這里等我，我回去一趟。”

    “什么東西？我回去拿�！�

    “我自己去，你帶著嗷嗷找個陰涼的地方等，別曬黑了！”

    陸行淵往前追了兩步，但江知魚就像一只小魚，擺一下尾巴，“哧溜”一下就游走了。

    沒辦法，陸行淵只能端著陸傲，退到路邊樹蔭下等候。

    沒錯，是端著。

    和江知魚一手托著陸傲的小短腿，一手扶著陸傲的背不同。

    陸行淵是雙手分別托著陸傲的腿，讓他的后背靠在自己懷里。

    這給陸傲一種“自己是盤菜”的錯覺。

    他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陸行淵。

    陸行淵也低下頭，認(rèn)真地看著他。

    父子二人都是話少的霸總，四目相對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

    終于，陸行淵開了口：“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陸傲搖搖頭，禮貌道謝：“謝謝，我不渴�！�

    本來這段對話，到這里就可以結(jié)束了。

    可是下一秒，陸行淵道：“哭了這么久，應(yīng)該缺水了。”

    陸傲哽住。

    你……你你你怎么一點(diǎn)情商都沒有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行淵反手取下掛在身上的小水壺，打開蓋子，遞給陸傲：“喝�！�

    陸傲雙手抱著水壺，用盡全身的力氣吸溜！

    討厭的陸行淵，比江知魚討厭一百倍！

    忽然，陸行淵又道：“我上次提醒過你的，不要直呼爸爸的大名�！�

    “爸爸都沒說什么�！�

    “爸爸會傷心的。”

    “可是……”

    其實(shí)陸傲也喊過幾次“爸爸”，但那幾次都是他沒注意到，下意識喊出來的。

    要是讓他集中注意力，認(rèn)認(rèn)真真地喊出“爸爸”兩個字，他還做不到。

    “下次有事情，可以喊我的大名�！�

    “噢�！标懓令D了頓，喊了一聲，“陸行淵�！�

    “嗯�！�

    正巧這時(shí)，小路盡頭傳來江知魚歡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