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官職不小
“火藥是朝廷極其重視的戰(zhàn)略物資,各種保密、防盜措施非常嚴格且齊全。若是沒有工部高官協(xié)助,此事辦不成�!�
邏輯清晰,合情合理,眾人聽的不斷點頭,對呂青這位女捕頭刮目相看。
許七安注意到,劉公公身側(cè)的一位宦官在奮筆疾書,似乎在做筆錄,把眾人的交談記載下來。
這是要拿給元景帝看的
皇帝老兒對這案子的重視程度遠超稅銀案嗯,也是,桑泊底下出來的那東西不知道是什么呢。
不是極端可怕,極端重要的東西,不會被封印在桑泊。
許七安心里想著。
穿蟒袍的劉公公,看向打更人這邊,看向許七安,問道:“許大人別一直沉默,作為打更人的主辦官,你們可有收獲”
府衙和刑部的官員同時看過來。
第111章
鎖定嫌疑犯
刑部官員聽到劉公公的話,以為對方是在為難姓許的小銅鑼,抱著幸災(zāi)樂禍的態(tài)度,并決定只要許七安說的哪里不對,就立刻抨擊,落他顏面。
讀書人其實是很擅長斗爭的,只不過不在武力上。
府衙的官員、捕快們持觀望的態(tài)度,不在意這個莽撞的銅鑼能給出什么線索。但他們意外的發(fā)現(xiàn)府尹大人竟然不神游了,微微停止了腰桿,竟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tài)。
呂青低聲道:“忘記了嗎許七安啊,稅銀案的許七安。”
經(jīng)她提醒,府衙眾人幡然醒悟,記起了許七安這號人。
難怪剛才聽名字覺得耳熟,原來是稅銀案里力挽狂瀾,破解了假銀謎團的那個小快手。
嗯,現(xiàn)在是打更人的銅鑼了。
難怪陛下欽點他為打更人衙門的主辦官到這時,府衙官員們才真正回過味來。
“確實有些收獲”許七安點點頭。
他本來不想說的,因為刑部和府衙都是競爭對手,沒道理把線索分享給這群狗東西。
可剛才注意到小宦官做筆記,以及刑部和府衙眾人沒有顧慮的交流,許七安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
表現(xiàn)給那位皇帝陛下看。
不出意外,這份筆錄是要交給皇帝過目的,試想,元景帝看完筆錄,發(fā)現(xiàn)刑部和府衙都在積極討論,給出線索,為破案而努力,偏偏打更人衙門沉默無言。
他會怎么想
雖然共享了信息有點虧,但功勞已經(jīng)記在紙上了。
“針對呂捕頭的推測,我提出幾點疑問�!痹S七安等眾人看過來,有條不紊的說道:
“今早去桑泊查看過,想炸毀整個永鎮(zhèn)山河廟,炸毀高臺,需要的火藥量極其龐大。”
“是的,有什么問題”呂青也是去桑泊勘察過現(xiàn)場的。
“問題來了,你剛才也說了,火藥是朝廷極其重視的戰(zhàn)略物資,各種保密、防盜措施非常嚴格且齊全。偷運出這些火藥,本身就非常困難,更何況是抹除相應(yīng)的痕跡”許七安道:
“你覺得什么樣的人能做到這一點”
呂青猶豫了一下:“工部尚書,或者兩位侍郎�!�
眾人吃了一驚,連低頭記錄的小宦官也頓了頓。
許七安點點頭:“如果是工部尚書和兩位侍郎,那么一切就合理了,以他們的手腕和能耐,買通宮中當差或大理寺、禮部吏員,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是不是太蠢了”
呂青皺了皺眉:“你是說”
許七安道:“偷運如此規(guī)模的火藥,即使手腳做的再干凈,也經(jīng)不起查的。我相信能當上尚書和侍郎的,還不至于這么蠢吧�!�
呂青點點頭:“既然不是他們,那除了工部,還有哪里能提供那么多的火藥”
許七安道:“有沒有可能是城外運進來的”
呂青搖頭:“外城先不說,內(nèi)城是要收取進城稅的,守城的士卒會檢查貨物�;食蔷透豢赡芰恕;鹚幠敲达@眼的東西,怎么偷運除非運送進來的是原材料,而不是火藥”
呂青和許七安旁若無人的推理著,完全沒有其他人插嘴的分,劉公公也不急,耐心的聽著。
負責(zé)做筆錄的小宦官,運筆如飛,越寫越快。
運送進來的不是火藥,而是原材料,火藥的原材料里,硫磺和木炭都不是珍貴的東西,尤其冬天,京城耗炭量非�?膳碌跏谴蠓顕栏窆苤频臇|西思考中的許七安,腦海中一道閃電劈過。
“硝石礦”他瞪大眼睛,盯著呂青。
女捕頭清秀的臉龐,愣了愣,然后懂了,驚呼道:“硝石礦”
兩人臉上布滿了震驚,另一邊,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對視一眼,都是臉色微變。
他們四人親自勘察過大黃山,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硝石礦。
呂青平復(fù)了震驚的情緒,心里各種念頭閃過,涌起了新的疑惑:“如果真是它們所為,那九位失蹤者是怎么回事”
許七安緩緩道:“很簡單,栽贓嫁禍”
隨后又搖頭:“不,是轉(zhuǎn)移我們注意力,爭奪逃離京城的時間�!�
呂青微微頷首:“對,讓我們以為火藥出自工部,以為是朝廷內(nèi)部被安插了諜子,調(diào)查的重心就轉(zhuǎn)向了工部和禮部、大理寺卿。”
劉公公皺了皺眉,他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聽不懂這兩人的談話了。
除了身居高位的刑部尚書和陳府尹不動聲色,其他人面面相覷,同樣聽不懂許七安和呂青在說什么。
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集。
許七安搖搖頭:“這樣的話,有個疑點解不開,它們是怎么把火藥運到桑泊的”
呂青道:“很簡單,那九位失蹤的吏員應(yīng)該是被收買了,或者遭遇了脅迫。我更偏向前者�!�
有道理,妖族能把火藥偷運進桑泊,必定存在同伙。如果沒有朝廷內(nèi)應(yīng),它們不可能辦到。
先不說朝廷里的二五仔,妖族為什么要炸毀桑泊呢。
準確的說,它們圖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這個封印物對他們有什么用處
他正在思考,又聽呂青說道:“我們好像想偏了,因為剛才我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
英氣勃勃的女捕頭凝視著許七安:“九位失蹤者,三個宮里當差的,三個禮部的,三個大理寺的他們是如何瞞過同僚,將火藥偷運進來的”
許七安對祭祖大典的流程不太清楚,還沒來得及詢問那些負責(zé)收尾的吏員和當差,但聽了呂青的話,心里一動:“你是說,單憑三個人,是無法瞞著同僚偷運火藥的。是啊,為什么刻意把這九人分開呢,如果這九人全是禮部的、大理寺的或者宮中當差,沒準還有可能�!�
呂青由衷的笑了一下,竟頗為明媚。
她最欣賞許七安這一點,聰明,能夠立刻領(lǐng)會她的意思。和他議事不累,反而能會心一笑。
許七安道:“所以,幫助他們的人里,必定還有其他人,而這個人,一定要具備自由進出皇城,或者,能把火藥送進皇城的能力”
說到這里,許七安再次與呂青相視一眼,他們想起了一個案子。
金吾衛(wèi)小旗官的案子。
這件案子發(fā)生在祭祖大典前一天,同樣是他們親自接手。
金吾衛(wèi)小旗官是被滅口的滅口之前,向妻子透露過要帶一家人離開京城他死之前,正好當值許七安豁然開朗,將硝石礦和小旗官劉漢的案子串聯(lián)起來,不難得出一個真相。
妖族驅(qū)趕灰戶,是為了采集大黃山里的硝石礦,制作火藥炸毀永鎮(zhèn)山河廟,放出桑泊里的封印物。
之所以用火藥,是因為皇宮守備森嚴,無法強闖,但火藥可以,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進去。
不管是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人宗的女子國師,亦或者禁軍中的高品武夫,他們能察覺出強者入侵,但無法察覺出火藥這種死物。
劉漢只是小旗官,沒那么大的能耐,瞞著上級將火藥放進皇城。
他是個辦事的,而指使者就是他的上級,也是這位上級殺了他滅口。
馬德,妖族行事,簡直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妓院客爆滿井井有條。
只要把劉漢上級,金吾衛(wèi)百戶抓起來拷問,一切就知道了
許七安迅速鎖定一個可疑人物:周百戶
許七安起身,清了清嗓子:“劉公公,諸位大人,在下工部那邊還有點事,先行告退了�!�
他神色如常,語氣輕松:“打更人跟我走�!�
迅速帶人撤離。
在場的官員不是傻子,盡管許七安表現(xiàn)的很正常,但他與呂青交談時,幾次三番的表情變化,以及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雖然聽的一知半解,但不妨礙他們推測出許七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重要線索。
眾人頓時看向呂青。
呂青裝傻。
劉公公指頭敲了敲桌案,催促道:“許七安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是不是案子有進展了,快說”
呂青心說,我也仁至義盡了。畢竟雖然很欣賞許七安,但大家也沒什么特殊關(guān)系,又不是未婚夫什么的。
幫他拖一拖時間,已經(jīng)很講義氣了。
第112章
線索斷了
“許大人,我們?nèi)ツ膬骸遍h山問道。
“捉拿人犯”離開議事廳,許七安也沒什么顧慮,直接說明。
楊峰和其他銅鑼詫異望向許七安,朱廣孝和宋廷風(fēng)心里有些想法,不管是硝石礦還是小旗官的案子,兩人都有參與,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如果李玉春在這里,大概也能理清思路,只是他去請司天監(jiān)的褚采薇了。
“頭兒怎么還沒回來,請人要請一上午的嗎”許七安皺眉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離開刑部衙門口,剛騎上馬,便看見兩匹黃騎飛快而來,正是李玉春和淡黃長裙的褚采薇。
李玉春解釋道:“采薇姑娘不在司天監(jiān),進宮去了,我在皇城門口等了許久,才等她出來”
又去長公主那里蹭吃的了,這個吃貨將來遲早要讓她吃俺老孫一棒許七安笑容和煦:“采薇姑娘,多日不見,愈發(fā)漂亮了�!�
褚采薇圓潤的鵝蛋臉,掛上甜美的笑容,剛想說點什么,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旁邊的打更人圍觀,便板著臉,“嗯”了一聲。
事急如火,許七安長話短說:“閔銀鑼、你拿我的金牌去皇城東門口,捉拿周赤雄周百戶。
“其他人隨我去周府拿人�!�
因為不知道周百戶今日是不是當值,所以兵分兩路。
許七安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皇城是天子腳下,等閑不會發(fā)生沖突,也沒人敢,但同樣不是輕易說拿人就拿人,得有腰牌開路。
所以去一個銀鑼就可以了。
而直接到周百戶家捉拿,他很可能會狗急跳墻,許七安剛施展完天地一刀斬,戰(zhàn)力下滑嚴重,因此需要兩位銀鑼陪伴。
另一邊,呂青正在匯報情況。
“劉公公,諸位大人,如果不出所料,這件事背后極有可能有妖族插手。”
這句話,讓在場的官員臉色大變,刑部孫尚書也皺了皺眉。
一位刑部官員不太相信,問道:“你有何依據(jù)�!�
“數(shù)日前,卑職與許大人曾經(jīng)一起調(diào)查過太康縣境內(nèi),大黃山妖物吞吃灰戶的案子�!�
“妖物吞吃灰戶”劉公公皺了皺眉。
“是,年中時,大黃山山腳河流來了一頭妖物,吞吃數(shù)百名當?shù)鼗覒�。卑職與許大人共同處理此案,在大黃山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采集干凈的硝石礦”
呂青把大黃山硝石礦的案子,詳細清晰的說給在場的大人們聽。
這是非常好的,拖延時間的辦法,因為說的不是空話,大人們還聽的格外認真,沒有催促。
“所以剛才卑職和許大人交流時,層層剖析,發(fā)現(xiàn)火藥也許并不是來自工部,而是與大黃山硝石礦有關(guān)。”呂青說。
刑部和府衙的官員臉色嚴肅,此案竟涉及到了妖族,九州妖族有兩大陣營:西北方的妖族諸部;的萬妖國。
萬妖國早已在甲子蕩妖中滅亡,剩下的余孽茍延殘喘。
西北方的妖族與北方諸部結(jié)成聯(lián)盟,共抗大奉和西域諸國。
硝石礦背后主使的,是哪一個妖族勢力
劉公公看了眼陳府尹,后者“哦”了一聲,給屬下背書:“確有此事,府衙也是在前些日子剛剛受理此案,當時負責(zé)處理的,就是呂捕頭。”
劉公公神色陰郁:“如果能早些發(fā)現(xiàn)硝石礦,桑泊案興許就不會發(fā)生。年中出現(xiàn)的妖物吞人案,為何一直壓到現(xiàn)在”
呂青剛要控訴太康縣令瀆職,無視灰戶性命,但被陳府尹一個眼神制止。
老陳嘆口氣:“妖物實力強大,太康縣令也難辦啊�!�
劉公公冷哼一聲:“咱家會如事稟告陛下�!�
孫尚書開口了,掃了眼呂青:“許七安去做什么”
他似乎看出呂青在隱晦的拖延時間,直接點題,不想讓她多嗶嗶。
劉公公聞言,沉吟道:“即使妖族有了火藥,又如何瞞過大奉禁軍,守城的侍衛(wèi),將火藥偷運進桑泊”
“這便涉及到另一個案子�!眳吻嗷卮�。
“另一個案子”眾人吃驚了,桑泊爆炸案,竟然牽扯到那么多的
呂青道:“陛下祭祖前一天,金吾衛(wèi)小旗官劉漢無故死在家中,同樣也是我與許大人處理,當時,許大人就推測出他是被人滅口,只是這與硝石礦的案子并不存在交叉,我等并未聯(lián)想到這些�!�
金吾衛(wèi)小旗官被滅口火藥偷運進桑泊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再沒有半點疑惑。
“那姓許的剛才”刑部官員和部分府衙官員,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剛才,許大人想起了此事,豁然貫通,這才匆匆離開�!眳吻嗟馈�
孫尚書沉聲道:“下令抓捕金吾衛(wèi)所有百戶,速去”
嘩啦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爭先恐后的奔出議事廳,撞翻椅子也不管。
案子剖析到這一步,已經(jīng)非常清楚,抓住金吾衛(wèi)內(nèi)部的碟子,就等于立了頭功。
呂青緩緩?fù)鲁鲆豢跉�,盡力了。
如果只是公平競爭的話,呂青才不這么幫許七安呢,只是對方處境堪憂,此案是他將功贖罪唯一的希望。
呂青覺得出于朋友之義,能幫則幫。
她隨著府衙的同僚一起離開了議事廳。
偌大的議事廳只剩下劉公公和他帶來的宦官、孫尚書、陳府尹三人。
劉公公伸出手,常隨宦官立刻吹干墨跡,將冊子遞到他手里。
劉公公仔細閱覽內(nèi)容,最開始兩張是刑部和府衙的案情討論,以爭論為主,比較干巴巴。
直到許七安的加入,案情才開始清洗明確起來,并在一炷香內(nèi)鎖定了嫌疑人。
案子進度快到讓劉公公覺得吃驚,按照正常流程,要把大黃山的硝石礦和小旗官兩件案子聯(lián)系起來,恐怕得兩三天的時間。
如此看來,陛下命這個許七安擔任打更人衙門主辦官,是有深意的啊劉公公恍然大悟。
“小云子,今日起你就留在打更人衙門,負責(zé)督促他們辦案,及時像我傳遞消息�!�
劉公公道。
“是”做筆錄的小宦官領(lǐng)命。
周府,黑漆大門緊閉。
宋廷風(fēng)在許七安的示意下,跨上臺階來到門前,砰砰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