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開門打更人辦案。”
門里傳來蒼老的聲音:“百戶老爺生病,不見客,回去吧�!�
宋廷風(fēng)再拍門,里頭裝死,不響應(yīng)。
當(dāng)老賴
宋廷風(fēng)冷笑一聲,一腳蹬在大門上,“砰”的巨響聲里,實木大門分崩離析,碎木亂射。
一個穿青色布衣的老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躲在遠處,神色惶恐的盯著不速之客們。
“留兩個人守住大門,其他人跟李銀鑼楊銀鑼進去�!痹S七安大手一揮,命令銅鑼們沖,自己和褚采薇留在后邊。
“你是主辦官,你怎么不沖”褚采薇歪著頭,看他一眼。
“山海關(guān)國戰(zhàn)的時候,你見過陛下沖鋒陷陣的”許七安回了她一眼。
褚采薇啞口無言,明知道他說的是歪理,但不太聰明的腦子暫時想不出反駁的說辭。
“本來想送你一粒大力丸的,算了�!彼逯�。
“大力丸”
“正好補一補你的身子,氣血虧空成這樣。”褚采薇說。
身為術(shù)士體系的風(fēng)水師,她治病救人的時候,許七安還在院子里擼石鎖呢。
只看許七安的氣色,就知道他現(xiàn)在虧的厲害。
“給我一粒,晚上請你吃飯�!痹S七安用肘子捅了她一下。
褚采薇嫌棄的退后幾步,從鹿皮小包里摸出瓷瓶丟過來:“夠你用一段時間的�!�
鐵骨錚錚褚采薇,許七安就喜歡這么有骨氣的女孩,一邊朝里走,一邊傾倒瓷瓶,嗑了一粒褐色丸子。
丸子一股怪味兒,嚼了幾下后,便涌起了辛辣。
許七安囫圇咽下,幾秒后,感覺胃里暖洋洋的,非常舒服,脫力的感覺也恢復(fù)了不少。
“事先聲明啊,我這是絕學(xué)帶來的負(fù)面效果,并不代表我是阮小二�!�
“阮小二是什么東西”
“不是好東西�!�
邊走邊說,來到了內(nèi)院。
李玉春和楊峰迎上來,搖頭:“人不見了�!�
后者補充:“府里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
宋廷風(fēng)當(dāng)即把老門房揪過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周赤雄呢”
“百戶老爺他,他帶著夫人和少爺小姐們出城省親去了。”
“那你為什么說他生病”
“百戶老爺這么交代,小人,小人便照說”老門房臉色惶恐,雙腿發(fā)抖,不像是說謊。
許七安問道:“什么時候走的”
“祭祖大典結(jié)束當(dāng)天”門房咽了咽唾沫,哀求道:“百,百戶老爺犯了什么罪小人不知情,不知情啊”
許七安擺擺手,示意宋廷風(fēng)放了他。
自己領(lǐng)著人重新進了屋子,一間間的搜查過去。除了一些比較珍貴的古董、字畫被帶走,府上一切陳設(shè)都完好如初。
“周百戶逃了”李宇春沉聲道。
“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痹S七安看了眼褚采薇。
鵝蛋臉美人竟然鬼使神差的get到了他的意思,翩然躍上屋頂,睜開了清光流轉(zhuǎn)的明眸,掃視著周府每一個角落。
她不是為了找人,而是搜索一些其他的東西。重點在花園和石井。
片刻后,褚采薇躍下屋頂,搖頭:“府上沒有藏尸,近來也沒有人死在這里嗯,也可能被特殊手段掩蓋了。你們可以掘地三尺,搜一搜。”
“沒必要了�!痹S七安嘆口氣:“死也好,逃也好,這條線索都斷了�!�
不過,八成是逃跑了,因為府上的人親眼看見周百戶帶著家眷離開。
帶人走出周府大門,閔山帶著幾名銅鑼趕了過來,來不及勒馬,喊道:“祭祖大典后,周百戶便請了長假�!�
他見眾同僚一臉郁悶,心里一沉。
“逃了�!睏罘逋鲁鲆豢跐釟�。
許七安剛帶人離開,刑部和府衙的人策馬趕到周府,見到坍塌的大門,心里當(dāng)即一涼。
招來府上下人盤問,得知打更人剛剛撲個空,周百戶早就逃出京城。
兩個衙門的人心里莫名復(fù)雜,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黃昏
劉公公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回了皇宮,在兒子們的扶持下,換上便服,泡了澡,正喝著飯前茶水。
一名小宦官匆匆進來,細(xì)聲細(xì)氣道:“干爹,陛下派人來請�!�
劉公公捏了捏眉心,沒好氣道:“知道了”
他喝了口水,招呼兒子更衣,換上了蟒袍,剛踏出門檻,忽然想到了什么。
“給咱們把卷宗拿來,今兒咱家?guī)Щ貋淼哪莻�!�
小宦官回屋去取。
一路來到靜心殿,通傳之后,被領(lǐng)著進了殿,見到了穿道袍,長須飄飄的元景帝。
元景帝沒打坐,也沒辦公,手里握著書卷,思緒卻不在書里。
“劉榮,朕派人督促案情,這都一天了,有什么收獲啊。”元景帝語氣平淡。
劉公公心里一凜,他在宮中當(dāng)差幾十年,甚至元景帝的脾性,他越是這副姿態(tài),心里越是煩悶。
問案情是假,陛下這是要發(fā)脾氣。
劉公公一陣后怕,隨后又是慶幸,心說幸好早有準(zhǔn)備,幸好今日還真有所收獲。
“陛下,這是今日案情匯總,奴婢正要承給您看�!眲⒐珡男渥永锶〕鲆槐颈”〉膬宰�。
第113章
心事
元景帝的貼身大太監(jiān),手里拖著浮塵,走過來接了冊子,恭恭敬敬遞給元景帝。
元景帝把書擱在一旁,接過冊子,凝神細(xì)看。
看著看著,兩條眉毛就揚起來了,眼神中的怒火在醞釀。
“通篇廢話,刑部和府衙的人越來越不中用了�!痹暗酃重�(zé)道。
他掃了一眼劉公公,嚇的對方身子一抖。
元景帝把冊子摔在一旁,語氣沒有情感,反而愈發(fā)滲人,“打更人衙門那邊呢”
劉公公腦袋低垂,細(xì)聲細(xì)氣:“陛下,在,在后邊呢”
元景帝眉頭一揚,重新拿起冊子,繼續(xù)往下看。
看著看著,他緊鎖的眉頭,不自覺的舒展,眉宇間的急躁也慢慢斂去,竟看的專心致志。
元景帝從側(cè)躺的姿勢,轉(zhuǎn)換成了端正的坐姿。
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目光也越來越銳利。
兩名大太監(jiān)不自覺的放緩呼吸,既害怕驚擾陛下,也害怕觸霉頭。
到最后,元景帝放下冊子時,修道二十年的仙風(fēng)道骨蕩然無存,只有人間帝王的威嚴(yán)與凌厲。
劉公公額頭已經(jīng)沁出冷汗了。
他原以為陛下會滿意,但看情況,似乎起了反作用
“傳令”
元景帝臉色如凝冰霜,語氣嚴(yán)肅:“太康縣令瀆職,至大黃山周邊灰戶死傷數(shù)百人,革職,收押大牢,明年秋后處決。
“府衙捕快呂青,提拔為六扇門總捕頭�!�
他沒有提許七安,因為許七安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的業(yè)績提成要放到最后,獎勵就是他的命。
“奴婢領(lǐng)命”劉公公如釋重負(fù),退了出去。
離開靜心殿,他一言不發(fā)的帶著小宦官回了住處,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雖然不知道陛下看了后文,臉色反而更難看,但根據(jù)陛下的口諭,后邊的內(nèi)容應(yīng)該是讓他很滿意的,陛下心情陰郁的是其他事。
靜心殿,元景帝站在窗邊,沉默了許久。
“通知下去,解除內(nèi)外城的城禁。”
許七安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府,晚飯已經(jīng)過了。
許府前廳燈火通明,許平志和許新年守在那里,等著他回來。
“年兒,讓廚房把飯菜熱一熱,端上來。”許平志道。
唇紅齒白,俊美如畫的許新年出了前廳,只剩下叔侄倆。
燭光輕微搖曳,許二叔粗獷的國字臉冷峻而嚴(yán)肅。
不久后,許新年回來了,廚娘們捧著采飯菜過來,一直都熱在鍋里,等著許七安回來的。
看著粗獷的二叔和俊美的小老弟,許七安恍惚了一下。
他在這個世界形單影只的,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鍵盤俠,沒有日本的愛情教育片。
每天過著點蠟燭或油燈的生活,上廁所還得罵罵咧咧的把衣服下擺撩的老高。
有時候在夢里,夢見自己回到前世,笑著醒來,然后看著梁木交錯的屋頂發(fā)呆。
“突然就想喝酒了�!痹S七安低聲罵了一句,從廚娘那里接過酒壺。
等廚娘們擺好飯菜,許平志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許七安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不是懷念過去的生活,而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吾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這個世界,總歸還有人在夜晚等著你回家,在廚房里給你熱著飯菜。
不管在外面多疲憊多無助多寂寞,回了這里,你就明白了,你不是孤單一個人。
喝了半壺酒,許七安吐著長長的氣息:“桑泊被炸了,陛下命我徹查此案,戴罪立功�!�
許平志緩緩點頭:“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但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我知道,我只負(fù)責(zé)查案,不負(fù)責(zé)追索�!痹S七安無奈道:“總得試試吧,不試我只能跑了�!�
他從沒想過要給皇權(quán)買單,如果查不出案子,逃跑是必然的。
“這應(yīng)該不會連累到你們,畢竟我也沒犯什么大罪�!痹S七安道。
剛才他罵臟話的原因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歸屬感的家,可能不久的將來就要徹底告別了。
許七安犯的罪是搏殺上級,雖然是死罪,但距離家人連坐,還差的遠。
在大奉,連坐是非常嚴(yán)重的罪過,一般人想連坐都沒資格。
想要達成“株連x族”的罪名,需要滿足以下幾點:一,謀逆。二,對國家造成重大損失。三,對皇室造成重大損失。四,站錯隊
許平志屬于第二條,丟失稅銀,對國庫造成重大損失。但這不是常態(tài)。
能達成以上四種成就的,通常都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那些朱紫貴,才會動不動就被滿門抄斬。
因此,“連坐”也被戲稱為大佬特權(quán)。
許七安這種,頂多就是個死刑犯,逃走了,那就是逃犯,牽連不到叔叔嬸嬸。
許二叔滿意的點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從小就執(zhí)拗。”
那是以前的我,現(xiàn)在的我,鱔變的很許七安搖頭:“我又不傻�!�
許二郎也松了口氣,道:“實在不行,你就去云州�!�
云州
許七安一愣。
云州他是知道的,匪患嚴(yán)重,又被稱為匪州,二號也在云州。
許二郎道:“那你匪患嚴(yán)重,朝廷影響力是最差的,即使你被通緝,逃到那里,也會很安全。
心若狠一點,直接落草為寇,既能磨礪武道,又能掌控權(quán)勢。許多被朝廷通緝的要犯、江湖中的亡命之徒,都喜歡往云州聚集�!�
有道理,相對于其他地區(qū),躲在云州更安全,越亂的地方越安全等等
許七安腦海里靈光一閃。
如果我是周百戶,我會逃到哪里
私通妖族,炸毀桑泊,完美達成“滿門抄斬”、“株連三族”的重罪。
躲在哪里都不安全,因為朝廷不會放過他。
那應(yīng)該躲在哪里
兩個選擇,要么離開大奉,要么躲在云州
對,云州。
許七安一下興奮起來,剛要拍打小老弟的肩膀,卻聽二叔怒拍桌子:“不許去云州。”
兄弟倆嚇了一跳。
“為什么”許七安詫異二叔的反應(yīng)。
“你去云州做什么落草為寇嗎�!痹S二叔怒道:“朝廷年年剿匪,萬一將來派辭舊去云州剿匪怎么辦忘記你倆那天立下的約定了嗎�!�
什么約定哦,同室操戈許七安和許新年羞愧的低頭。
還真忘了。
沒想到二叔還記得,看來是真的放在心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云州就是,我去西域。”許七安說。
西域胡姬又漂亮又熱情
吃完飯,許七安看到許玲月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牛奶走進來,抿著紅唇,眉眼溫柔:
“大哥,喝碗牛奶補一補�!�
“玲月親自上街買的,今天中午的鮮奶。”許二叔見子侄關(guān)系愈發(fā)融洽,由衷的笑了,補充道:
“鈴音喝了兩大碗,給她姐姐揍了一頓�!�
許七安端過牛奶,聞了聞,差點吐了牛奶又腥又臊。
這時代的鮮牛奶就是這樣,沒有亂七八糟的添加劑,原汁原味,頂多就是加熱消毒。
但其實并不好喝。
不過雖然難喝,確實貴族才能日常飲用的東西,盡管味道不怎么受人歡迎。
但是確實能補身子,對貴族孩子來說,牛奶是每日必飲的食品。
我是不是可以試著改良牛奶啊然后靠著獨門秘方賺大錢好吧,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除這股味道,學(xué)校里老師沒教許七安嘆了口氣,在妹妹殷殷切切的目光中,一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