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老爺夫人是非常恭敬的稱呼,就像正規(guī)場合里被尊稱“先生、太太”。公子小姐則對應(yīng)帥哥美女。
“嗯”許七安點頭,領(lǐng)著褚采薇進去,四處打量。院子透著一股子的蕭條破敗,灰色落了一地,立柱和墻壁油漆斑駁。如果夏天來的話,興許還能見到滿院的雜草。
花園里透著一股土腥味。
老經(jīng)紀領(lǐng)著他們在前院、前廳逛著,許七安頗為滿意,不管是格局、建筑,都比二叔家的宅子要敞亮大氣。
但老經(jīng)紀死活不愿意帶著他們?nèi)?nèi)院,搓著手說:“就看到這里吧,里頭不能進,晦氣�!�
我還嫌你礙事呢許七安擺擺手:“你到外面等著,稍后我們會出來,我?guī)е曳蛉巳タ纯��!?br />
現(xiàn)在是上午,陽光高照,老經(jīng)紀心里踏實一些,叮囑道:“早點出來啊�!�
褚采薇后知后覺的看著許七安,蹙眉道:“誰是你夫人呀,凈胡說。”
遲早的事情嘛
“你這人奇怪的很,有了積蓄,不應(yīng)該是買田地么,怎么還買起宅子了�!�
“等你體會到被房價支配的恐懼,你也會和我一樣的�!痹S七安邊說,邊警惕的審視周圍:“我知道除了道門外,各體系修行者死后,元神會停留在世間許久,具體根據(jù)元神的強弱判定。這宅子是不是有強者死后的元神殘留”
許七安不疾不徐的摸出玉石小鏡,輕扣背面,抽出了黑金長刀。
迎著褚采薇瞪大的美眸,他笑著說:“這是我的寶貝,也是我的秘密,別外傳哦,回頭請你吃美食。”
“噢�!瘪也赊敝皇求@奇的打量了幾眼,便不在意,畢竟她的鹿皮腰包同樣是收納物品的法器。
一個破鏡子換一頓美味,太劃算了。
褚采薇縱身躍上屋脊,漂亮的杏眼滌蕩起清光,像是鋼鐵俠的雙眼。
她仔細的掃視著這座宅子,在屋脊上騰躍,變幻位置。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
最后,清光眼落在內(nèi)院的井口,她看見了一縷縷輕微的黑氣溢散。
“就是這里�!瘪也赊毙睦镆幌玻嫒宦涠�,拉著許七安到井口:
“這里有怨氣,能養(yǎng)鬼魅的怨氣�!�
許七安心里一驚,露出戒備之色,拉拽著褚采薇遠離。
“沒事”對a美人搖搖頭,“怨氣很微弱,想來里頭的怨魂鬼魅實力不強。我一個人便能搞定。”
說著,她伸手摸向鹿皮小袋,從里面取出一件件物品,有黑狗血、朱砂、金子、以及許七安認不出的奇形怪狀之物。
然后她以井口為中心,握著一根枯枝在地面寫寫畫畫,隱約是一個八卦陣。
畫好八卦陣,她把那些象征著至陽至剛的物品,擺在特定方位。
“陣法嗎”許七安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這是風水陣,嚴格來說不是陣法。我以井口為中心,擺下這個純陽風水陣,八卦圖覆蓋的地方,風水就變了,變的至剛至陽,恰好克制井中怨氣�!瘪也赊闭f。
相當于是簡陋版的陣法風水師是陣法師的前身,或者說基礎(chǔ)。許七安對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體系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
一盞茶功夫后,褚采薇睜開清光眼,滿意的點頭:“沒了�!�
許七安笑了起來,“謝謝采薇姑娘。”
兩人一起回收材料,褚采薇拍了拍鹿皮腰包,很是居功自傲的說:“先陪你再去看看其他院子的風水,然后,嗯,晚上我要去桂月樓。”
“好”許七安滿口答應(yīng)。
兩人并肩往外走,幾步后,褚采薇忽然頓住,“咦”了一聲,她回頭看去,瞳孔滌蕩起清光。
望氣術(shù)的視野里,井中又升起了淡淡黑氣。
“怎么了”許七安見她神色有異常,問道。
“沒,沒有凈化徹底不對,黑氣又冒出來了,井底有古怪。”褚采薇跑了回來,趴在井口盯著了片刻,不信邪,再次擺了純陽風水陣驅(qū)除黑氣。
但結(jié)果如剛剛一樣,黑氣又冒了出來。
“怎么辦”許七安沒想到事情竟然比預(yù)料中的還要麻煩。
“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請青龍寺的和尚來做法,消弭黑氣”褚采薇還沒說完,就看見許七安跑到了井口。
他神色嚴肅,邊掐動手訣,邊念念有詞:
“大膽妖孽,裝神弄鬼,大威天龍,世尊地藏大羅法咒,般若諸佛般若巴麻哄飛龍在天去”
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連風兒都不喧囂。
褚采薇愣愣的看著他:“你在干嘛”
“這是我家鄉(xiāng)的驅(qū)邪捉妖神咒,我就是試一試�!痹S七安聳聳肩:“顯然,我家鄉(xiāng)的捉妖法咒并不靠譜。”
褚采薇道:“我剛才話沒說完呢,剛才那牙子不是說了么,前幾個富戶有請和尚做法,但安穩(wěn)一段時間后,便恢復(fù)原狀了。
“這與我剛才的情況吻合�!�
“那怎么辦”許七安道。
“我心里有點猜測了,等晚上我們再來。”褚采薇信心滿滿的模樣:“不過,你得加餐�!�
加餐沒問題,但我總感覺你不靠譜,別忘記自己是個學(xué)渣啊采薇妹子許七安笑著說:
“有采薇姑娘出手,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加餐便加餐。”
兩人遂離開此地,跟著老經(jīng)紀東奔西跑,去看別的宅子。
對許七安來說,選擇有很多,并不急著做決定。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瞭望臺,魏淵穿著青衣,沐浴在陽光中。
他的臉盤泛著暖玉般的光澤,鬢角微霜的銀發(fā)折射著陽光,比白銀還耀眼。
“平陽郡主案整垮了梁黨,稅銀案和桑泊案讓王黨損失慘重,現(xiàn)在朝堂上保存較為完整的是燕黨和齊黨�!蔽簻Y抽出袖子里的密信,笑了笑:
“而這封密信,可以折了齊黨的一只翅膀�!�
南宮倩柔笑容陰冷:“義父,趁著京察,早些解決掉這些礙眼的絆腳石。您好大展拳腳�!�
“不急”魏淵正要往下說,樓梯傳來腳步聲,一名吏員上來,道:
“魏公,陛下傳喚。”
南宮倩柔架著馬車,緩緩?fù)2丛趯m城之外,魏淵從車廂里下來,帶著這位俊美勝過女子的義子,往御書房行去。
元景帝極少上朝,但偶爾會在御書房開一個小朝會,平日里只是偶爾,但京察期間,小朝會就變的比較頻繁。
畢竟他不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修長生路。
來到御書房外,邁過高高的門檻,魏淵腳步微不可察的頓了頓,繼而恢復(fù)如常。
“臣魏淵,拜見陛下�!贝蠡鹿僮饕拘卸Y,目光瞬間在元景帝和兩側(cè)的大臣臉上掠過。
他嗅到了危機。
元景帝面無表情,沉聲道:“魏淵,朕讓你執(zhí)掌打更人,所為何”
魏淵道:“護衛(wèi)陛下,護衛(wèi)京城。”
“說得好�!痹暗埸c點頭,忽然抓起桌案上的一封奏折,狠狠砸向魏淵,疾言厲色:
“你就是這么護衛(wèi)朕的朕對你推心置腹,你就是這么回報朕的”
第163章
二五仔的出手
魏淵沉穩(wěn)的撿起奏折,展開閱覽,瞳孔倏地收縮。
他二話不說,跪地高呼:“臣罪該萬死,辜負了陛下的信任,臣只求一死。”
魏淵這副姿態(tài),反而讓準備站出來攻訐,要求元景帝斬了此獠的給事中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元景帝冷笑一聲:“你倒是坦誠,魏淵,今日你若狡辯,朕就將你打入天牢�!�
魏淵低著頭,不說話。
元景帝冷哼道:“舉報你的,正是打更人衙門的金鑼朱陽。”
魏淵依舊沒有說話。
那份奏折里,寫了打更人從金鑼到銀鑼近幾年來貪贓枉法的一些罪證,有些是證據(jù)確鑿之事,有些純粹是污蔑。
當然也包括一位新入職的銅鑼也在其中,罪名還不小,短短一月利用職務(wù)斂財數(shù)千兩白銀,日日流連教坊司,睡花魁。
這時,刑部的一位都給事中出列,道:“陛下,打更人以權(quán)謀私,知法犯法,臣提議,斬魏淵,以震懾打更人,肅清歪風邪氣�!�
當即,有幾位大臣附議。
元景帝看了眼認罪伏法的魏淵,沉聲道:“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卿、府衙聯(lián)手處理,三天之內(nèi),朕要結(jié)果。”
會議結(jié)束。
南宮倩柔臉色陰沉的跟在魏淵身后,沒走幾步,聽見后邊有人喊話:“魏公留步。”
父子倆駐足回首,追上來的是大理寺卿,他穿著繡云雁緋袍,正四品大員。
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一樣,屬于職位不算太高,但手握極大權(quán)力的官員,分量非常重。
在京城,一個官員的地位、話語權(quán),從來都不是看品級,而是看手中有多大的權(quán)力。
勛貴還超越品級呢,不也被擠到權(quán)力舞臺邊緣了。
這位頭發(fā)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笑呵呵的拱手:“本官想向魏公了解一下那些名單上要犯的詳情�!�
魏淵不見喜怒的點點頭:“回頭會讓人送一份大理大理寺卿滿意的頷首,笑容滿面的說:“還有一事,本官瞧著朱金鑼是個人才,剛直不阿,想把他調(diào)到大理寺。本官稍后會稟明陛下,先來和魏公打聲招呼�!�
見魏淵依舊平靜,大理寺卿往前走了幾步,道:“魏公知道本官想要什么。”
魏淵笑了起來,“換的不虧�!�
大理寺卿臉色陰沉的望著魏淵的背影。
返回馬車,南宮倩柔駕車往打更人衙門的方向行去,車廂里,魏淵揉了揉眉心,長嘆道:
“打眼了,打眼了”
南宮倩柔冷笑道:“義父,你明知他可能有異心,偏要念著舊情。這下可好,您可不是損兵折將這么簡單了�!�
打更人衙門里,除了李玉春這樣死心眼的,再就是楊硯這種刻板的武癡,對美色和錢財不感興趣。
再就像南宮倩柔這樣的偏執(zhí)狂,喜歡整天泡在地牢里折騰死刑犯,銀子不愛,女人有我漂亮嗎
“要不要殺了他�!蹦蠈m倩柔恨恨道。
“算賬要等到秋后�!蔽簻Y平靜的回復(fù)。
一路無話,南宮倩柔駕車穿過集市,進了僻靜的街道,繼續(xù)說:“雖然此事不是因為那小子,但他是個引子,義父你原本可以避免的。那小子值得義父如此看重”
“金鑼有很多,那么有趣的人只有一個,我很期待他的成長�!蔽簻Y輕笑著,話鋒一轉(zhuǎn):
“咱們這個陛下啊,是不會放心看我做大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魏淵終于有了一絲陰郁。
“大理寺卿剛才想用那份名單,換義父手中的密信,義父為什么拒絕”南宮倩柔問道。
他知道義父最后那句“話的不虧”,不是答應(yīng)了大理寺卿的交換,而是決定忍痛將金鑼銀鑼們換掉,兩敗俱傷。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不,每次京察都是一次大動蕩。義父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班底,這回少不得傷筋動骨南宮倩柔嘆息一聲。
每次京察都會有勝利者,王黨就是上一屆京察中崛起的。但有一點不可避免,就是京察結(jié)束,所有黨派都會損失慘重。勝者也是慘勝。
“回了衙門,你去找許七安,讓他躲幾天,我會想辦法把他摘出去�!�
“是�!蹦蠈m倩柔酸溜溜的點頭。
黃昏,早早結(jié)束看房的許七安,花了一個小時陪褚采薇逛街,看見什么好吃的就買什么。
大眼睛美人興致勃勃,玩的很開心,臉上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
逛街果然比打架還累,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是精神上的許七安吐出一口氣,只要哄開心這個女人,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上輩子聽過一句話,哄女孩子的方式有70種,一種是購物,剩下的是69。
后者許七安無法施展,自然無從驗證,但逛街購物效果的確不錯。
進了桂月樓,點上一桌價值五兩銀子的豐盛晚餐,許七安為了不虧本,放開肚皮和褚采薇一決雌雄。
這時,心悸的感覺傳來。
他不動聲色的停下進食,取出玉石小鏡,查看信息。
一:打更人衙門出事了,金鑼朱陽舉報魏淵貪贓枉法,此案涉及四位金鑼、十二位銀鑼和三十名銅鑼。由府衙、刑部、大理寺共同處理。這是不是意味著魏淵即將失寵,在京察期間倒臺
朱陽當了二五仔舉報信牽連這么多人許七安凝視著鏡面的文字信息,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這段時間,京城黨派斗爭如火如荼,各有勝負。許七安因為段位不夠,平時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聽過就沒在意。
原以為打更人的特殊定位,能夠在這場風波里穩(wěn)定航行,不會受到傾軋,但看來他對朝堂局勢,對黨爭還是不夠了解。
“朱陽身為金鑼,手里肯定握著許多打更人的黑料,現(xiàn)在突然反叛,打更人估計得傷筋動骨了。”
“不出所料的話,肯定是因為我的緣故,聽說朱銀鑼被那一刀傷了臟腑,落下病根,將來武道無望。而我非但無事,反而升職加薪�!�
“確實,如果我是元景帝,我肯定不會看著魏淵坐大,從稅銀案到桑泊案,再到這段時間的斗爭,文官集團們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勛貴大致保持完好,可這是因為人家手里掌握的權(quán)力不夠,沒有撕逼的底氣�!�
“魏淵與我說過,如今當朝之上,王黨和打更人勢力最強。而今王黨損兵折將。魏淵代表的閹黨,肯定要做削弱了�!�
“我一個小銅鑼應(yīng)該該死,朱陽會放過我才怪。”
許七安念頭閃爍間,曾經(jīng)在朝為官的四號傳書了:貪贓枉法只是表面由頭而已,要說貪贓枉法,打更人有魏淵管著,哪有朝堂上的衣冠禽獸們吃相難看
元景帝不過借這個機會,打壓一些魏淵而已。
四號不愧是官場老人,身在千里之外,分析的入木三分這和我想的差不多誒以一號的段位難道還看不透這么簡單的道理竟然問那么愚蠢的問題許七安輸入信息:
如果是元景帝的意思,那魏淵也無能為力了吧怎么都得舍棄這些下屬了。
四:呵呵,這得看元景帝和魏淵的態(tài)度,只是貪贓的話,處罰結(jié)果不會太大,但肯定會有一批人被逐出衙門。
雙規(guī)是嗎許七安忽然憂心自己的前程了。
“你對著鏡子寫寫畫畫些什么呢。”褚采薇吃著醬豬蹄子。
所以說女人都是大豬蹄子許七安收了鏡子,道:“沒事,吃完飯,我們?nèi)タ纯茨枪碚��!?br />
不管怎么樣,先把宅子給買了,擁有一套不動產(chǎn)比什么都重要。
府衙的陳府尹與我關(guān)系不錯如果我真的在名單中,進府衙倒是不怕,就怕落入刑部大牢我肯定沒有貪污,但事實如何不重要實在不行就消失幾天,明早問問魏淵怎么安排。
離開桂月樓,許七安把玉石小鏡遞給褚采薇:“幫我保管幾天�!�
“噢�!瘪也赊苯舆^,順手塞進左腰的鹿皮小包。
天黑之后,來到那座鬼宅,兩人翻墻進去。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么要晚上過來”
荒涼的廢宅里回蕩著兩人的腳步聲,今夜無風,隆冬里沒有蟲鳴,寂靜的可怕。
褚采薇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嗓音清脆:“白日里陽氣充沛,井里的女鬼不會出現(xiàn)。要清除她,便要等她出來。
“另外,我懷疑井底有古怪,待會兒打算下去看一看�!�
下去看一看有深�?謶职Y的許七安頓時慫了,尤其是知道井底有古怪。
等啊等,夜?jié)u漸深了,褚采薇納悶道:“直接下去吧,你去不去�!�
“我不去的話,你一個人跳井我不放心。”
褚采薇點點頭,撐著井沿,噗通一聲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