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許七安說：“都怪嬸嬸騙她說鬼放在油里炸一炸，比什么都好吃。她饞了�！�
“哦�！痹S二叔點點頭，覺得這是自己幼女會干出來的事，沒什么值得驚訝。
住在新宅后，早晨起的便可以晚一些，而騎馬過去只要半小時，非常便利。
許七安到了衙門，照例去李玉春的春風(fēng)堂點卯，確認(rèn)今日沒有被安排任務(wù)，便帶著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外出巡街。
市井之中，百姓川流不息，貨郎走街竄巷，商鋪客人絡(luò)繹不絕。內(nèi)城的繁華遠(yuǎn)勝外城。
許七安打算帶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再去一趟養(yǎng)生堂，但兩個小老弟死活不愿意去。
他便獨自前往，見到了六號恒遠(yuǎn)以及“黑狗”，得知可憐的孩子身體狀況好轉(zhuǎn)，許七安松了口氣，隱隱有種卸下心里大石的如釋重負(fù)。
“許大人，貧僧有一事想問。”恒遠(yuǎn)合十道。
“大師請說�！痹S七安心情頗為輕松的笑著。
“許大人初見那孩子時，說過一句話”恒遠(yuǎn)凝視著他：“許大人說：這是那個孩子
“許大人似乎知道他，可貧僧記得，你們沒有任何交集。”
艸，那天受到的沖擊太大，一時不慎說漏嘴了。許七安笑了笑，表面穩(wěn)如老狗，心里開始慌了。
六號該不會是懷疑我是三號了吧話說回來，那天我還當(dāng)著他的面撿錢了嗯，單純的撿到錢不算什么，誰還沒有走狗屎運的時候但六號肯定會有猜測，覺得我不太正常，說不定已經(jīng)把我往三號身上靠。
但我塑造的儒家學(xué)子的形象已經(jīng)在天地會成員心里扎根，第一印象永遠(yuǎn)是最重要、最無法改變的，所以六號頂多是懷疑想到這里，許七安嘆息道：
“我曾聽三號說過�！�
他沒有多余的解釋，剩下的交給恒遠(yuǎn)去腦補。首先，恒遠(yuǎn)肯定會對所謂的“上下級”關(guān)系產(chǎn)生質(zhì)疑。天地會不是一個隱秘勢力，但外界的天地會是由金蓮道長為代表的地宗道士組成。
而另一個由地書碎片持有者組成的天地會，才是真正的隱秘勢力。三號怎么可能隨意把這種事告之下屬。
然后，六號恒遠(yuǎn)會帶著這樣的疑惑去調(diào)查他，查著查著，發(fā)現(xiàn)原來許大人的堂弟是儒家書院的學(xué)子。
這時候，他會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華點。
果然，恒遠(yuǎn)沒有說什么，表情沉凝的微微頷首。
其實身份暴露不暴露，問題不大了，六號恒遠(yuǎn)是個好人。嗯，主要是我在網(wǎng)上吹牛吹的太嗨了感覺身份暴露會很羞恥啊許七安告辭離開。
回到衙門后，許七安又收到了司天監(jiān)的白衣送來的信箋，說褚采薇的煉金術(shù)取得了重大突破，宋卿喚他去司天監(jiān)商議。
這么快的嗎許七安騎上馬匹，策馬來到觀星樓。
他在七樓的煉丹房見到了宋卿和褚采薇，同時也看見了兩雙同款的黑眼圈。
“采薇姑娘，要多注意休息啊�！痹S七安心說，寧也成為時間管理大師了嗎。
頂著濃濃黑眼圈，目光呆滯的褚采薇，顯得更加呆萌了，疲憊的說：“三天沒合眼了”
宋卿從袖子里取出瓷瓶，遞給許七安：“你看看�！�
許七安扒開木塞，倒了一點在掌心，香菇粉末中夾雜著細(xì)微的晶體顆粒，他舔了舔，一股強烈的鮮味在味蕾蔓延，舌頭火辣辣的。
“怎么做出來的”許七安震驚了。
“谷物發(fā)酵，添加蜜糖，提純”宋卿擺擺手，不想解釋：“你想知道流程，回頭我讓采薇寫給你，你先看看是不是這玩意�！�
許七安沉吟道：“味道很像，這東西有毒嗎”
“無毒�！�
“那便是了�！�
宋卿點點頭，道：“這東西比鹽更珍貴，要普及推廣的話，朝廷必然要壟斷的。
“以往司天監(jiān)出品的東西，都是由朝廷來負(fù)責(zé)經(jīng)營，每年的收益司天監(jiān)占三成。我與楊師兄商議過了，分你一成�！�
只分一成的原因是，許七安只提出了味精的概念，以及一些理論步驟，那些步驟有的正確，有的則讓宋卿和褚采薇走了不少彎路。
在這個新型煉金術(shù)中，褚采薇和宋卿的付出要更大。
“很公平的分配�！痹S七安點點頭，試探道：“那么，我一年能分到多少銀子，嗯，我知道缺乏評估依據(jù)，宋師兄可以大致估算一下�！�
“這要看朝廷打算怎么賣它，”宋卿沉吟道：“一成的話，幾千上萬兩銀子我指的是京城地界�！�
說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許七安牢牢握在掌中，這位銅鑼語重心長，深情款款的說：
“愿咱們的情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言，言重了�！�
皇宮，御花園。
魏淵陪著元景帝漫步在御花園中，陽光溫暖，這座占地達(dá)20畝的皇家花園種植著各種珍貴的花種、樹木，冬日與春日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風(fēng)景。
“霜殺百草，花木凋敝，這看似蕭條的景象，細(xì)品之下，也別有一番滋味�！痹暗圬�(fù)著手，意有所指的感慨。
他的身后，落后小半個身位的魏淵，沉吟著說道：“陛下，蕭條，從古至今都不是風(fēng)景。”
面對青衣大宦官的頂撞，元景帝只是笑笑，不甚在意的說：“來年開春，自然便百花盛放了�！�
魏淵仿佛在抬杠：“來年春天，時候尚早。這蕭條不知道又要延續(xù)到何時�！�
元景帝斜了他一眼，“那魏卿覺得當(dāng)如何”
魏淵溫和道：“百花盛放的景象固然美，奈何春去冬來，繁華落盡陛下你看那些四季常青的樹木，不管春風(fēng)秋月，夏日冬雪，它們都依然存在。
“鏟去繁雜多樣的花草，留下四季常青的樹木，方是長久之道�！�
元景帝斂去笑容，冷眼斜睨，大青衣面帶微笑，目光溫和，半步不退。
君臣相視許久，元景帝淡淡道：“皇后前幾日感染風(fēng)寒，身體痊愈后，便食欲不佳，連著幾天都沒怎么用膳。”
魏淵終于挪開目光，躬身作揖：“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怎么說”
“食欲不佳，但身體無恙，靜養(yǎng)�！痹暗壅f：“但朕見皇后消瘦不少，魏淵，你替朕去看看她�！�
“是”
第175章
雞精
望著大青衣的背影，元景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冷硬的雕塑。
皇宮內(nèi)廷有二十四座宮殿，生活著元景帝的妃嬪和孩子。元景帝的后宮一點都不熱鬧，儲秀宮十幾年沒有收納年輕貌美的女子。
魏淵輕車熟路的來到后宮之主，皇后的宮殿外，通傳之后，他進(jìn)入殿內(nèi)，看見了坐在軟塌上的皇后。
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后，進(jìn)來清減了許多，圓潤端莊的臉龐都變的尖俏起來。
她是個極美的女子，年近四十，風(fēng)華依舊，雖沒了少女時代的活潑明媚，但歲月精心雕琢著她的內(nèi)涵，成熟而端莊的風(fēng)韻非尋常少女可比。
“魏公怎么來了”皇后含蓄微笑，凝視著大青衣的臉，面部線條硬朗，高鼻，薄唇，雙眼深邃，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滄桑。
鬢角的霜白讓他更顯成熟魅力。
魏淵率先低頭：“聽說皇后病了”
皇后笑著說：“已經(jīng)痊愈�！�
“陛下說皇后近來食欲不佳，讓微臣過來瞧瞧。”
皇后臉上笑容褪去，平靜的看著他：“是他讓你來的魏公不知本宮病了嗎。”
魏淵略作猶豫，搖頭道：“近來公務(wù)繁忙，不知皇后病了�！�
皇后臉別向一旁，語氣平淡：“本宮乏了。”
“皇后少喝些茶，對脾胃不好”見皇后露出不耐，魏淵躬身作揖：“微臣告退�！�
“魏淵”
皇后忽然喊住了他。
魏淵背對著，沒有回頭。
“”皇后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因為各種各樣的顧慮，最后什么都沒說。
千言萬語都藏在她美麗的眸子里，只是魏淵看不到。
魏淵離開皇后的宮殿，清風(fēng)拂來，一襲青衣飄飄蕩蕩。
他確實不知道皇后生病了，因為安插在附近的暗子，前段時間被元景帝拔除。而皇后并不知道此事。
這些事兒，不可能當(dāng)眾說出口，便只能任由皇后誤會。
前方，身段高挑的懷慶公主，正領(lǐng)著宮女和侍衛(wèi)過來。
她穿著白色的宮裙，繡著鮮艷的梅花，外面罩了一件避寒的大氅，冷艷華貴，清麗脫俗。
與她母親年輕時迥異。
“魏公”懷慶公主施禮。
“殿下�！蔽簻Y作揖還禮，隨口解釋：“陛下聽說皇后食欲不佳，身體有恙，讓我代他過來探望�！�
懷慶公主“嗯”了一聲，父皇早已不來后宮了，每日只想著修仙長生，宮中哪個娘娘病了，他才會關(guān)注一下，但通常都是派人過來探望了事。
“宮里服侍的宮女說，母后近來確實沒怎么吃東西�！睉褢c說。
“久病之后，若在絕食，身體會落下病根�！蔽簻Y皺緊了眉頭，但在懷慶公主面前，他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的憂色，只表達(dá)出那份臣子該有的擔(dān)憂。
懷慶公主淺笑一下，似乎并不擔(dān)心，聲音冷脆，極有質(zhì)感：“正好打算傳喚許七安，既然在此遇到魏公，懷慶便省的讓府上侍衛(wèi)多跑一趟�！�
魏淵愕然道：“殿下此言何意”
懷慶公主說：“許七安有一特制秘方，可讓食物鮮味提升百倍，滋味久久難以忘懷。母后食欲不佳，正好可以試一試這個秘方�！�
許七安自掏腰包請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勾欄聽曲，兩位同僚邊聽曲，邊把生命的傳承工作給做完。
這是許七安彌補他們的，尤其宋廷風(fēng)，捐了足足五兩銀子給養(yǎng)生堂。他一個沒有成家的浪蕩子，生活開銷倒在其次，沒錢去教坊司的話，就會有蛋蛋的憂傷。
離開勾欄，鱔餓有鮑的朱廣孝和宋廷風(fēng)無比滿足，三人沒走多久，便被一個騎馬的銅鑼攔住，抱怨道：“你們?nèi)ズ翁幟~半天尋不到人�！�
“何事”許七安問。
“魏公有請�！蹦倾~鑼說道。
請的自然是許七安，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知道自己斤兩，揮手告別樂善好施的同僚，繼續(xù)他們的巡街。
返回衙門，進(jìn)入浩氣樓，許七安見到了坐在案邊看書的魏淵。
大宦官放下書卷，道：“聽?wèi)褢c說，你有秘制的配方，可提升菜肴的鮮味。”
懷慶這么八卦的嗎這種小事也到處亂說許七安驚愕了片刻，“雕蟲小技，不值得魏公記掛�！�
“皇后近來食欲不佳，身體孱弱，本座想試試你的配方。”魏淵溫和道。
皇后是懷慶的生母，懷慶托魏淵找我要雞精許七安恍然的點點頭，見茶室無人，便取出玉石小鏡，輕扣背面，一個腦袋大小的罐子摔了出來，被他穩(wěn)穩(wěn)的伸手接住。
褚采薇和宋卿的勞動成果都在這里了，他只給褚采薇留了一小瓶雞精。
魏淵打開罐子，嗅了嗅，頓時皺眉。他聞到了略有些刺鼻的鮮味。
“此物叫雞精�！痹S七安科普道。
雞精是混合產(chǎn)物，以味精和鳥苷酸為核心成分，這兩者合在一起有相輔相成之效。
說起來，雞精這兩個詞可謂博大精深，它共有三種意思，其中一種便是眼前所見的調(diào)味料。
另一種是雞成了精怪，叫精。還有一種是男人獨有的特產(chǎn)。
合上蓋子，將罐子還給許七安，魏淵喚來吏員：“讓廚子去煮碗面�！�
許七安意會，跟著吏員出去。
一刻鐘的時間后，許七安捧著一碗雞蛋肉絲面回來，放在魏淵的案上。
魏淵點點頭：“你吃一口，幫我試毒�！�
“”筷子只有一副，許七安用另一頭吃了一口。
等待片刻，確認(rèn)小銅鑼沒有被自己捧上來的面毒死，魏淵這才動筷子。
許七安幽幽道：“說不定毒是抹在筷子上的呢�！�
魏淵一愣，怒道：“滾出去�！�
許七安沒滾，咧了咧嘴，和魏爸爸相處這么久，魏淵是個不會真正發(fā)怒的人，養(yǎng)氣功夫深厚的可怕。
果然，魏淵不再搭理，低頭吃面。
咀嚼著勁道的面條，他有些意外于面條的口感，受到了味蕾被雞精沖擊的初體驗。等他喝了一口湯汁時，魏淵的眼睛猛的亮起。
“怎么樣”許七安期待的問。
“多少大廚嘔心瀝血，也做不出這種味道�！蔽簻Y滿意的點頭，皇后吃慣了宮里的珍饈美味，厭食除了自身沒胃口，吃膩宮里的菜也是一個原因。
許七安能感受到魏爸爸眼里的贊許。
魏淵從格子里取出一枚瓷瓶，遞給許七安，后者接過，從罐子里倒了些許進(jìn)瓷瓶。
然后遞還給魏淵。
魏淵搖搖頭，沒接，看著罐子：“瓶子里是留給你的，那才是我的�！�
許七安表情一下子呆滯。
黃昏。
宮女端上里一疊疊美味佳肴，濃郁的菜香飄滿室內(nèi)。但皇后神色懨懨，不悅的皺眉：
“本宮說了，準(zhǔn)備一碗清粥便是。”
宮女小聲道：“魏公剛送了秘制的配方過來，叮囑我們一定要給娘娘做些好的�！�
另一位宮女，帶著希冀的說道：“娘娘，您嘗嘗吧�！�
她們已經(jīng)試過了，味道與眾不同，令人難忘。在皇宮住了這么多年，替主子們試過各種各樣的山珍海味。
唯獨今天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味覺體驗，不禁讓人覺得以前吃的美味不過爾爾。
聽是魏淵的安排，皇后嘆了口氣，有些抗拒的舀了一碗湯，蹙著眉頭品嘗。
強烈的鮮味在味蕾間炸開，咕嚕修長的脖頸里，喉嚨滾動，下意識的就咽了下去。
接著，皇后一口又一口，沒有半點抗拒和厭惡的喝完了湯。
“本宮忽然有些餓了，盛飯。”皇后把碗遞給宮女，期待的盯著滿桌的美味。
次日，卯時剛過，皇后宮里的太監(jiān)帶著一批金銀玉器來到打更人衙門。
魏淵在浩氣樓接見了宦官，這位明顯與魏淵是老相識的公公，隨意的坐在桌邊，一邊喝著魏淵親手泡的茶，一邊笑道：
“魏公是何處找來的秘方，皇后娘娘昨夜吃的甚是歡心。”
魏淵盯著他，有些緊張的問：“沒有厭食吃了多少�！�
公公笑道：“吃的比以往都多，比身子好時還多。今兒早起時，皇后娘娘破天荒的問了午膳的伙食。”
魏淵由衷的笑了。
午后剛過，許七安被懷慶公主喊去了宮里，他在窗明幾亮的雅室，見到了胸脯可以放在案上的輕熟女公主。
她一如既往的冷艷、高貴、美麗，不去觀看豐腴身段的話，會覺得公主殿下是雪山的白蓮，一塵不染。
“今日本宮在母后那兒用了午膳，你那配方似乎有所改良”懷慶公主問道。
“都是宋師兄和采薇姑娘的功勞�！痹S七安道。
懷慶公主點點頭，“本宮有些留戀那種味道，母后卻吝嗇的不給。你還有嗎”
“沒了�！痹S七安立刻搖頭：“滿滿一罐都給了魏公，送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他其實是有的，還有一小瓶，但不能給懷慶，他得給裱裱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