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呢既不是書，又在周旻的遺物中。而且還要有相當(dāng)?shù)暮穸取?br />
許七安忽然頓住。
“是黃歷”宋廷風(fēng)率先喊出來。
埋頭苦干的老實人朱廣孝，準確的在遺物里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黃歷：“是不是它”
“就是它”許七安將胸腔里的濁氣一口吐盡，眼神里洋溢著興奮。
既是書，又不是書。既醒目，又平平無奇。按照這段時間對周旻這個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許七安有極大把握確認，這就是周旻的風(fēng)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開黃歷，從第一個字開始，按圖索驥的數(shù)到第一百六十二個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著是第三百四十七個字，第四個字，第一個字，第二個字。
組合起來：默日光丁壹伍
顯然，這是錯的。
接著，他們采用第二個方法，取頁數(shù)，而不是字數(shù)。
取頁數(shù)的話，那么每一個字數(shù)對應(yīng)的就是日歷中的某一天。組合如下：
默、4月6號、1月15號、1月29號、1月25號、1月26號。
“日，又錯了�！痹S七安把黃歷一丟，罵娘道：“這個思路不對，重新來�！�
“或許我們可以先解開“默”這個字，因為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頭�！敝鞆V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頭的意義是很重要的。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么思路嗎”
朱廣孝搖搖頭。
許七安又問：“默這個字，在咱們衙門里沒有特殊意義吧”
宋廷風(fēng)沉吟道：“巡撫大人和姜金鑼早已研究過暗號，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門中的某個暗號，姜大人和巡撫大人應(yīng)該能發(fā)現(xiàn)。”
“巡撫大人能發(fā)現(xiàn)什么他也就猜字謎厲害�！痹S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靈光在枯竭的腦海里迸發(fā)，電光火石般的閃過。
他想起了還在警校時，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學(xué)的教授曾經(jīng)講過，一個人的行為和他的習(xí)慣是息息相關(guān)的。
在對目標人物進行剖析和側(cè)寫時，首先要盡可能的收集對方的資料，了解對方的習(xí)慣。
再狡猾的罪犯，行為模式也是有跡可循的，那就是他的習(xí)慣。
周旻的習(xí)慣是什么
是字謎
楊鶯鶯說過，周旻喜歡在飲酒時與她玩猜字謎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證據(jù)并留下線索時，他會習(xí)慣性的往字謎方向靠攏由此推斷，兩組暗號里，唯一的一個字，也是一個字謎。許七安思路越來越清晰。
宋廷風(fēng)和朱廣孝相視一眼，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剛才一瞬間，許寧宴的狀態(tài)回來了，一如當(dāng)初追查桑泊案時的睿智、專注。
默，拆開就是黑和犬許七安邊捏著眉心，邊問道：“我記得去黃伯街的同僚說過，那里是狗市”
宋廷風(fēng)“嗯”了一聲：“是狗市，怎么了”
許七安就說：“默字拆開來，分別是“黑”和“犬”，而黃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個字謎游戲里留下的線索，我覺得現(xiàn)在可以對應(yīng)上了�！�
“你覺得暗號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風(fēng)皺著眉頭，“那這個黑是代表什么僅僅一個犬字，就判斷暗號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斷了�！�
“我有一個想法�！痹S七安沒有說完，出門喊來了驛卒。
“幾位大人，有何吩咐”驛卒道。
“你對黃伯街了解多少�！痹S七安問。
“黃伯街啊，那地方可亂了，白日里還好，靜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里便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偷雞摸狗的，江湖游客，甚至外頭的山匪也會到那條街去。”驛卒回答。
那里到底賣的是狗肉，還是什么肉許七安腹誹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應(yīng)該不至于為了吃一口狗肉，跑那里去吧”
“當(dāng)然不是，黃伯街表面賣的是狗肉，其實是一處黑市。賣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做著見不得光的交易�！斌A卒道。
“你有去過黑市”許七安問。
驛卒頓時露出羞愧之色，囁嚅道：“去買過狗肉。”
買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裝逼被發(fā)現(xiàn)的尷尬表情許七安皺眉道：“說人話�！�
驛卒小聲道：“在辛6號鋪子找過私娼，買狗肉指的便是這個意思�！�
太年輕了，找私娼都這般扭扭捏捏不敢說三人同時搖頭嘆息。
“辛6號”許七安問。
“黑市鋪子以天干地支命名�！蹦贻p的驛卒面紅耳赤，感覺自己被公開處刑了。
許七安頷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驛卒關(guān)門離開，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許七安聳聳肩：“情況已經(jīng)非常明顯，黑犬，指的就是這個掛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為什么會有這種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見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連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黃伯街距離驛站不算遠，但歸屬于外城，夜里沒有宵禁。
“那其他暗號指的是什么”宋廷風(fēng)自問自答：“應(yīng)該是告訴我們，去黑市應(yīng)該找誰，或者怎么找�！�
“答案就在黃歷里�！痹S七安很肯定的語氣。
“剛才我們已經(jīng)檢驗過了�！敝鞆V孝看著他。
“黃歷的想法是沒錯的，但周旻怎么可能會把至關(guān)重要的線索留在遺物里呢。”許七安道：
“是往年的黃歷，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廣孝沉聲道。
“廣孝啊，今天的你明顯不如廷風(fēng)機智。往年有那么多，大奉立國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確的黃歷無疑大海撈針，周旻顯得沒有那么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黃歷，我猜那個黃歷對他來說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意義。
“黃歷當(dāng)然不會有什么特殊意義，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沒猜錯的話，那應(yīng)該是十四年前的黃歷。
“因為那是周旻被委任到云州的開始�！�
十四年前的老黃歷，這回驛站也沒有了，只有衙門和書局還有保留，為了保持低調(diào)，宋廷風(fēng)沒有找衙門，而是去了書局。
一盞茶的功夫，他騎著馬，帶著老黃歷返回。
許七安找來紙筆，在桌案鋪開，想著自己的字難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廣孝推出去充當(dāng)?shù)豆P吏。
他們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幾個字”的法子解密，發(fā)現(xiàn)還是不對，抄錄下來的字牛頭不對馬嘴。
接著采用“頁數(shù)法”，第一百六十二頁是五月十二日，宜：開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開倉、掘井。
“開市”許七安捕捉出關(guān)鍵信息，“應(yīng)該是讓我們在夜里開市之后，再去黑市�！�
他的說法得到了宋廷風(fēng)的認同。
接著是第二組暗號：叁佰肆拾柒肆壹貳
許七安翻到第347頁，這一頁的日期是1月15號，他掃了一眼當(dāng)日的黃歷，終于恍然大悟，茅塞頓開，說：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頁數(shù)，四、一、二指的是字數(shù)。廷風(fēng)你看，這一頁的第4，第1，第2個字，連起來是什么”
宋廷風(fēng)瞇著眼，念道：“丁15”
聯(lián)想到剛才驛卒說的信息，他脫口而出：“黑市鋪子，丁15號”
謎題終于解開了
許七安和宋廷風(fēng)如釋重負，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長的一口氣。
朱廣孝也擱下筆，感覺渾身輕松。
許七安走到桌邊，定睛一看，大吃一驚的表情說：“廣孝，你寫的字竟這般難看�！�
宋廷風(fēng)跑過來湊熱鬧，跟著大呼小叫：“沒法入眼，沒法入眼”
朱廣孝不服氣：“你們寫的字很好看”
宋廷風(fēng)倨傲道：“我的書法不比讀書人差，我小時候為了練字，省吃儉用的買紙買墨。”
許七安則說：“小時候家里窮，為了練字，我用毛筆蘸水在院子里練字，一練就是二十年�！�
朱廣孝狐疑的掃了眼他們，把筆遞過去：“那你們寫幾個給我看看。”
許七安和宋廷風(fēng)默契的轉(zhuǎn)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書法不是用來炫的�！�
“我也這么認為�！�
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朱廣孝張了張嘴，低頭看著自己的書法，暗暗決定，今后也要開始苦練書法，不能在這個小團隊里落后他們。
回到房間，許七安脫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確保晚上去黑市時，他的狀態(tài)是良好的。
興許是大腦過于疲憊，他很長時間沒有進入狀態(tài)，思緒不受控制的發(fā)散，難以收束。
算算時間，懷慶和臨安她們已經(jīng)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讓懷慶轉(zhuǎn)怒為喜，盡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裱裱那個傻妞肯定很感動，她比褚采薇那個情竇未開的吃貨更好撩
至于兩位公主會不會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們之外的人看見，許七安認為是不可能的。
第一，懷慶和臨安關(guān)系不睦，斷然不存在交換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寫的信有些曖昧，這年代的姑娘要臉，不可能會把這種信告訴別人。
第二，懷慶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經(jīng)可以進行受孕，擁有收發(fā)信件的自由和權(quán)力，皇帝和妃子們不會過問，其他人則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這個小銅鑼給兩位公主寫曖昧信件的事，幾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漸漸的，許七安進入了觀想狀態(tài)。
第208章
信
京城，皇宮。
太子殿下在東宮宴請?zhí)旒业男值芙忝茫頌榘玫呐R安早早的就到了，坐在椅子上，晃蕩著裙底的腳丫。
她今天沒有穿紅裙，是一件紫色為底，鑲金色緄邊華美長裙，她頭戴紅寶石珊瑚冠，以珊瑚為骨架，兩只栩栩如生的金鳳拱衛(wèi)中間的紅寶石，垂下六條串著珍珠的流蘇。
此外，還有金步搖和翡翠簪子等首飾，打扮的華麗精致。
紫色是宮中妃子常用的料子，襯托熟婦的優(yōu)雅高貴，并不適合少女，但臨安的氣質(zhì)太嬌貴，給人一種盛裝打扮的洋娃娃的感覺。
再配以圓潤的臉蛋，嫵媚多情的桃花眸，既嫵媚妖冶，又驕傲純真。多種氣質(zhì)雜糅一處，偏偏又極好的駕馭住了。
距離午膳還有半個時辰，皇子皇女們陸續(xù)來到東宮，大家早已習(xí)慣臨安華麗精致式的漂亮。
四位公主里，大概也只有她適合這般打扮，換成其他公主，恐怕都壓不住過于華麗的裝扮。
懷慶姿色是足夠了，但氣質(zhì)不符合。
“懷慶還沒到嗎”臨安靈動的眸子轉(zhuǎn)動，俏生生的望著門外。
“當(dāng)差去傳話過去，她晚些自會來。”太子殿下笑著說，接著，咳嗽一聲：
“今日是司天監(jiān)秘制的雞精售賣的日子，給宮里也送了一些。本宮這才宴請弟弟妹妹們過來嘗嘗�！�
其實早在幾天前，司天監(jiān)就“進貢”了一批雞精，送到皇宮的御膳房，幾位皇子皇女都享用過這種令人欲罷不能的調(diào)味料。
說到這個熱門話題，皇子皇女們頗有興趣的交談起來。
“說到這個雞精，滋味的確令人欲罷不能，只不過容易口渴。”
“昨日父皇還說，此物不可多吃，清淡飲食才是養(yǎng)生之道�！�
說著，幾位皇子悄悄撇嘴，對于元景帝處處養(yǎng)生的理念很是不以為然。只有人到中年不得以，才會想著保溫杯里泡枸杞，年輕人何須養(yǎng)生
臨安左顧右盼一眼，圓潤白皙的下頜昂起：“你們知道雞精是誰發(fā)明的嗎”
這時候就變裱裱了，婊里婊氣。
這問題皇子皇女們還真不知道，皇宮里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太子裱裱和懷慶，三人不說，就沒人會知道。
在兄弟妹妹們的追問下，裱裱下巴昂的更高，嫣然道：“是許七安，是我的下屬�！�
她重點強調(diào)后半句。
“許七安”四皇子皺了皺眉，“那不是懷慶的人嗎”
四皇子是懷慶的胞兄。
“現(xiàn)在是我的人了，他發(fā)誓效忠于我�！瘪疡鸯乓约和趹褢c墻腳的行為。
因為在一干兄弟姐妹眼里，她始終是被懷慶欺負的，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就收不住了，許七安越出色，她越高興，因為成就感越大。
眾皇子皇女啞然失笑，四皇子暗暗皺眉，對于臨安撬他胞妹墻角的行為很是不悅。
不過，他雖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地位本該最高，但太子之位最后傳給了庶長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子，臨安的胞兄。
同時，元景帝對其他子女一視同仁，卻獨獨寵愛臨安，以及不怎么喜歡懷慶。這讓四皇子愈發(fā)的沒有底氣。
母后說過，懷慶強勢、霸道，與年輕時的父皇如出一轍，而才華更勝數(shù)籌。她若是男兒身，恐怕要更讓父皇厭惡。
“許七安是誰的人”
這時，門外傳來懷慶清冷的，有質(zhì)感的悅耳聲線，穿著月花色宮裙的皇長女駕到。
眾皇子皇女清晰的看到，臨安囂張的氣焰“咻”的一下萎靡了，她先是不服氣，似乎想硬剛，但旋即又慫了，鼓著腮，大聲說：“一人一半”
用最囂張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懷慶“呵”了一聲。
她知道許七安左右逢源的操作，睜只眼閉只眼的容忍，主要是因為臨安是個愚蠢的妹妹，完全沒有威脅。搶人只是為了與她慪氣。
換成是其他皇子，敢這么搶她的人，懷慶就會反擊，是不留情的反擊，而不像對待臨安這樣，只是嚇唬她。
懷慶走到臨安面前，居高臨下的俯瞰她，淡淡道：“走開，這位置我要坐�！�
裱裱抬起頭，只看見懷慶的眼睛，看不到她的下半張臉，因為懷慶胸前那討人厭的幾斤肉擋住了視線。
這讓她很泄氣，這個姐姐不但比她更有才華，身材還更好。除了父皇的寵愛，她沒有一樣比的上懷慶。
裱裱是個嬌氣的姑娘，被懷慶這么欺負，委屈的別過頭去。
沒辦法，打又打不過，吵架有失皇女身份，況且懷慶是個讀書人，出口不帶臟的。自己不是她對手。
太子“咳嗽”一聲，出來打暖場：“懷慶，你別與臨安一般見識，你是姐姐。”
懷慶這才放過裱裱，不欺負妹妹。
吃飯時，太子隨口道：“聽說今日御書房的事了嗎”
四皇子當(dāng)即道：“戒碑和漕運衙門”
太子點點頭，笑道：“漕運衙門的事兒咱們就不用置喙了，自有朝堂諸公和父皇定奪。倒是戒碑之事，讓人拍案叫絕�！�
四皇子頷首：“爾食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好詩”懷慶眼睛一亮，清麗的容顏綻放光彩。
她向來是食不言寢不語的，但這首詩蘊含的內(nèi)核，讓皇長女心潮澎湃，比“醉后不知天在水、暗香浮動月黃昏”更讓她喜歡。
什么破詩，一點都沒意境裱裱心說。
懷慶盯著四皇子，問道：“此詩何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