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她從不留心宮中的消息。
太子代為回答:“是許七安�!�
“好詩”裱裱兩只小手“啪啪”拍打桌面,大聲夸贊。
“是他的脾氣�!睉褢c笑了笑。
“什么就是他的脾氣了,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他�!瘪疡蚜晳T性抬杠。
懷慶本來不想搭理,但見幾位皇子都在看著自己,沉吟一下,道:
“許七安此人嫉惡如仇,小節(jié)不顧大節(jié)不損,與那些只會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的讀書人不同�!�
“是他刀斬銀鑼之事”太子殿下笑道。
“前日與魏公閑聊,說起此人,”懷慶掃了眼皇子們:“魏公說,許七安入職以來,未曾貪墨一分一毫�!�
“那你憑什么說他小節(jié)不顧�!瘪疡延X得懷慶在污蔑她的愛犬。
她兇巴巴的瞪一眼懷慶。
懷慶公主說:“許七安沉迷教坊司,夜不歸宿,與影梅小閣的花魁浮香關系匪淺�!�
裱裱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睜大了多情的桃花眸子,大聲說:“你胡說�!�
她悶聲扒了幾口飯,感覺飯菜都不香了,把筷子一摔,發(fā)脾氣說:“不吃了�!�
起身,提起裙擺,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離開了。
臨安被氣走了,但不影響大家吃飯,太子殿下有些尷尬,笑著舉起酒杯,讓宴會繼續(xù)下去。
宴會結束后,懷慶回到自己的宮苑,噸噸噸的喝了一大碗茶,接著在閨房里打坐吐納。
她最近悄悄晉升了練氣境,那天找魏淵“閑談”,為的就是此事。
懷慶的天資很好,但她一直隱忍著,不顯山不露水。但隨著年歲增加,她覺得可以適當?shù)奶嵘约旱男逓榱恕?br />
主要是,今年一整年,元景帝都沒提公主們婚配的事。
父皇修仙,母后更是佛系,元景帝不提,她就懶得管母后一直如此,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卻對自己的職務和身份毫不熱衷。
“殿下,府上送來一封信,青州那邊寄過來的。”侍衛(wèi)匆匆進來。
府上,指的是皇城里的懷慶府。
公主和皇子們的信件,一般是進不了皇宮的,會派送到各自的府上。
青州懷慶公主以為是紫陽居士給她寫信了,頷首道:“拿過來。”
侍衛(wèi)恭敬遞上,告退。
懷慶展開信封,開篇第一句: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抵達青州邊界
懷慶就知道了,寫信的是許七安,信很長,足足有兩頁,她凝神往下,看到禹州漕運衙門的貪污案后,懷慶公主一臉凝重。
再往下看,忽然就不太正經(jīng)了。因為后續(xù)的內容不是一個下屬向上級匯報事務的語氣,更像是一個男人在給心儀的女子說心里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懷慶公主喃喃重復著,沉浸于絕美的辭藻,腦海里浮現(xiàn)蓮花盛放的畫面。
“許寧宴不讀書,實在可惜,可惜”說完,懷慶公主傾倒信封,滑出一片干癟的蓮花花瓣。
這小子寫這封信,是在向我吐露愛意懷慶公主陷入了沉思。
本宮要是把信遞到皇宮,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她把信封折疊好,夾在不�?吹臅锉4�。
然后興致盎然的喚來宮女研磨,將信中寫蓮的金句寫下來,掛在書房里。
望著這幅字,懷慶輕輕翹了翹嘴角。
“殿下怎么了”
“不知道,從太子那兒回來,就一直悶悶不樂�!�
“許是被長公主欺負了吧可是不像啊,要是被長公主欺負,殿下這會兒已經(jīng)破口大罵,罵完就不當一回事了�!�
院子里,幾個宮女湊在一起說話,臨安剛發(fā)完脾氣,臥室里只有兩個貼身宮女陪伴,其他人不敢去觸霉頭。
“殿下何必與懷慶公主置氣”貼身宮女勸道。
“不是她”裱裱氣道:“是那個狗奴才。”
兩位宮女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狗奴才”指的是誰,其中一個還被許七安拍過屁股蛋。
宮女們相視一眼,表情疑惑,心說殿下的狗奴才都離京半個多月了。
“他又怎么惹殿下了”
“我也不知道�!迸R安神色郁郁,“就是心里不舒服。”
“”
這時,一位侍衛(wèi)來到院子里,求見臨安公主。宮女見是自家府上的侍衛(wèi),只好硬著頭皮敲門:
“殿下,府上侍衛(wèi)求見,說有您的信件,是青州那邊來的�!�
青州來的信臨安愣住了,她的交際圈很小,除了皇宮里的兄弟姐妹,宗室的兄弟姐妹,再就是一些大人們的家眷,偶爾會寫信給她,邀請她參加女子閨房里舉辦的私密茶會。
但這里面不包括青州。
“誰寄的信”宮女代問道。
“不知道。”外頭的宮女回復。
貼身宮女看了眼臨安,見她頷首,便扭頭喊道:“拿進來�!�
第209章
狗肉鋪子
外頭的宮女接過侍衛(wèi)手中的信,轉交給開門的宮女后,瞅了眼坐在床邊,側著身,看著就很不開心的臨安一眼,識趣的退走了。
開門的是那位被許七安拍過屁股蛋的清秀宮女,她拆開信封,展開看了一眼。
僅看了開頭一句,聰明的宮女就不再看了,也猜出是誰的信,掩嘴笑道:“殿下,狗奴才來信了�!�
裱裱立刻轉過臉,掃了一眼兩頁信紙,又別過頭去:“太長不看�!�
這很符合臨安公主的性格,兩位宮女竊笑一聲,把信擱在案上,柔柔道:“奴婢先出去了,殿下有事傳喚�!�
宮女一出去,裱裱就頻頻看向桌案,等腳步聲遠去,她邊嘀咕邊走到案邊,拿起信讀了起來。
聽了懷慶的話,她有些生氣,狗奴才表面忠厚,暗地里竟然是個好色之徒,整日流連教坊司,想想她就堵得慌。
但又不知道原因,所以回來后便生悶氣。
按理說,她堂堂臨安公主,手底下侍衛(wèi)多如牛毛,那些人的生活作風如何,她從來都不關心的。
她在案前坐下,挺著腰背,微微垂首,坐姿很有精氣神,自小就被培養(yǎng)起良好的行姿坐姿走姿。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殿下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響在耳畔,半月不見,甚是想念。”
“呸”裱裱啐了一口,嘴角不自覺勾起。
這種不公式化的開頭,充分表達出對方的依賴和想念,凸出自己的重要性。臨安公主最吃這一套。
她是喜歡浪漫的姑娘,也就霸道總裁在這個時代無法萌芽,不然裱裱就是女頻文的狂熱粉。
她接著往下讀,信中寫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奇詭異事,比如運河中發(fā)生水鬼害人事件,她的狗奴才奮不顧身的躍入河中救人,大戰(zhàn)三百回合,把那個可憐的侍衛(wèi)救回來,侍衛(wèi)感恩戴德的下跪磕頭,但狗奴才扶起他,震耳發(fā)聵的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說的真好裱裱嘴角帶笑,越看越入迷。
她喜歡看這些稀奇古怪的事,趣味性十足,又驚悚又刺激。
門外,兩位貼身宮女悄悄推開一道縫隙,趴在門縫里看了看,愕然的發(fā)現(xiàn)臨安公主坐在桌邊,如癡如醉,時而輕笑,時而蹙眉,時而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悄悄的退開,兩人低聲說話:
“公主心情又好了”
“嗯,明顯的呀看信也看的這么認真。”
“姐姐,信里寫什么”
“別問,主子的事不要亂打聽,你忘記宮里嬤嬤怎么教我們的了”
“那個許七安真有本事,公主才認識他多久,就對他這般上心嗯,這些話我不會到處亂說的�!�
裱裱意猶未盡的看到末尾,發(fā)現(xiàn)故事已經(jīng)結束,狗奴才說起了青州的一種蓮花,叫紅蓮,妖艷如火,總能讓卑職想起殿下身穿紅裙的絕代風姿
看著看著,裱裱圓潤晶瑩的臉蛋泛起羞澀的紅霞,嫵媚醉人。
盡管知道房內無人,她還是心虛的瞟了眼門口,然后把信紙僅僅拽在掌心。
“他,他”
臨安公主聽見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鵝蛋臉火燒火燎。
他怎么敢給自己寫這種信勾搭公主,一旦泄露出去,可是要以死謝罪的。想到這里在,裱裱就想把信撕了,毀掉證據(jù)。
但她又有些舍不得,因為打娘胎里出來,公主殿下首次收到這種性質的信件,故事精彩刺激,許寧宴說話又那么好聽
烏黑明亮的眼睛轉了轉,聰明的臨安就想到主意了,她把脫水干癟的花瓣和信件放在一起,夾在一本厚厚的書里,是母妃送給她的孤本。
“好啦,這樣就沒人會發(fā)現(xiàn)”裱裱吐出一口氣,插著腰。
沒多久,院子里的兩名貼身宮女聽見了公主殿下的召喚:“進來更衣,本宮要換紅裙子”
宮女們應聲進屋,服侍臨安公主更衣,在她的指示下,換上一件紅艷似火的漂亮裙子。
臨安滿意的點頭,翩然旋身,裙擺宛如綻放的花朵。
“看,本宮的絕代風姿”她昂起下巴,自信的說。
“”宮女們對視一眼,一頭霧水。
“殿下,您不生氣啦”被許七安拍過屁股的宮女試探道。
“生什么氣”臨安反問。
“那個狗奴才啊�!睂m女剛說完,便見裱裱柳眉倒豎,氣勢洶洶的打斷,不悅道:
“什么狗奴才,狗奴才是你能叫的你要稱呼許大人。”
我的狗奴才不給別人叫的,她心說。
影梅小閣。
穿著白色棉布長裙,披散著頭發(fā),未梳妝打扮的浮香,拎著竹籃在院子里折梅花。
梅花艷艷,庭院幽靜,她穿著繁復的白裙,裙擺拖曳在地,雪白皓腕掛著竹籃,藍里沉淀著一簇簇折下來的梅花,她揚起另一只手臂攀枝。
梅花與佳人,交相輝映。
院子里的丫鬟望著這一幕,賞心悅目�,F(xiàn)在娘子越來越淡泊了,每日練舞,調琴,賞梅,盡做一些雅致之事。
打茶圍也幾乎不露面,要么就出去小酌一杯,便撇下客人離開�?腿藗兎堑慌�,反而愈發(fā)的追捧。
漸漸的,現(xiàn)在能見一面浮香花魁,就值得男人們可以吹噓好幾天。
繼“暗香浮動月黃昏”之后,還有一首詩的名氣不�。好廊司碇楹�,深坐顰蛾眉
經(jīng)過教坊司的宣傳,為這首詩編造了一個典故:
才華橫溢的許大人惹哭了浮香娘子,為了哄娘子高興,急的團團亂轉。最后連喝三杯烈酒,借著酒意,文思泉涌,才有了這首詩出世。
單純的詩沒有靈魂,有了典故和故事之后,立刻變的津津樂道。
很多讀書人信以為真,覺得浮香是有才運的女子,多接觸,說不準自己也能像許七安那樣寫出傳世詩篇,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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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自從許大人離京后,娘子就時常長吁短嘆,隔三天,派人去打探一次消息,問許大人有沒有回京。
這時,守院門的小廝跑了進來,手里拽著一封信,隔著遠遠的揮舞:
“浮香娘子,有青州來的信,許大人寄來的�!�
許七安不敢在寄給公主們的信封上署名,但寄給浮香和家里的信,則不需顧忌。
本來頗有興致的浮香,先是一愣,接著反應極大的丟開了竹籃,梅花也不要了,提著裙擺,跑著迎了上來,都不讓丫鬟傳信。
她從小廝手里奪過信封,妙目晶晶發(fā)亮,像是突然收好禮物,沉浸在意外之喜里的小女孩。
許郎竟然給我寄信浮香內心的歡喜感爆棚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在那個男人心里,還是有些地位的,并不是逢場作戲的關系而已。
這個領悟讓她身體飄飄然,竟有些頭暈目眩。
“娘子”丫鬟小聲的提醒,娘子臉上的笑容過于癡傻。
浮香絲毫不搭理她,一手提裙,一手拿信,腳步飛快的回了臥室,關上門后,迫不及待的拆開,邊看邊往床榻走,坐在床沿。
她抿著粉色的唇,逐字逐句的看,因為信不長,所以生怕看的太快,就沒了。
看到許七安沒有去青州的教坊司,浮香心里莫名的很高興,看到他說想他時,要記得修一修指甲,浮香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呸”
浮香滿臉羞紅的啐了一口,寶貝似的把信抱在胸口,往床榻一趟,閉上眼,豐潤的小嘴勾起愉悅的弧度。
司天監(jiān)這邊的信收的有些晚,恰好到飯點,為了晉升煉金術師的褚采薇,感覺已經(jīng)把來年的努力都用完了。
明年開始要當一條咸魚,過幾年再嘗試晉升下一品,反正不要那么累了。
圓潤的鵝蛋臉清減了幾分,下巴都變尖了。
她正坐在飯?zhí)美铮c師兄弟們一起吃晚膳,不過吃之前,褚采薇打算先看看許寧宴給她寄的信。
她有點小小的開心。
“禹州有一種美食,叫黃芽菜�;鹜�,火腿是南方獨有的美食,北方難覓
“青州美食數(shù)不勝數(shù),容我一一道來”
看著看著,褚采薇睜大了眼睛,噸噸噸的咽口水。等這封信看完,司天監(jiān)的尋常飯菜一下子不香了。
竟覺得難以下咽。
“可惡的許寧宴”褚采薇拍桌而起,氣沖沖的往外走。
“采薇師妹去哪兒”
“我要去青州,還有禹州”
“啊”
“去酒樓啦,我才不要吃司天監(jiān)的飯菜,差勁”
黃昏之前,許玲月帶著小豆丁從塾堂回府,身后跟著兩名體壯的仆從。
穿著深紅色羅衣,百褶長裙的嬸嬸,正握著剪刀,修剪廳里的盆栽。
嬸嬸這個一家主母當?shù)暮軣o趣,孩子們剛長大,未曾娶妻,因此還沒有惡媳婦等著她斗。
再加上許府人丁不旺,不像那些鐘鳴鼎食之家,里里外外一群人,嬸嬸管理宅子的擔子也不重。
每天吃茶,澆花,順便帶著府上仆從出門逛街。
要說這內城,就是比外城更繁華更安全,她走在街上都不用怕遇到惡霸。因為內城有打更人巡邏,有京城五衛(wèi),有府衙的捕快。
她都一把年紀了,上了街,仍有男人魂不守舍的盯著她看,真討厭。
許玲月進了廳,看見母親俯身修剪的背影,小腰纖細,寬松的羅裙下是渾圓豐腴的滿月。
她有些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