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此案既已證據(jù)確鑿,還望巡撫大人早日定奪�!彼尾颊拐f道。
云州知府等官員紛紛附和。
“逼宮”來了許七安心想。
假如幕后黑手就在這些人里,在張巡撫驗完證據(jù)的情況下,煽動官員們逼宮的行為不難理解。
但有些急了
衛(wèi)司的軍隊剛剛撤去,就迫不及待的要逼張巡撫給此案蓋棺定論,實在不像是一個老謀深算之輩該有的操作。
只能說明梁有平遲遲沒有線索,讓對方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推楊川南出去做替罪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馬腳姜金鑼斬殺徐虎臣等將領(lǐng),然后調(diào)動各衛(wèi)所兵馬過來,巡撫大人就能安枕無憂,好好陪幕后黑手玩一玩。所以,眼下拖延時間就夠了許七安念頭閃爍。
果然,張巡撫一口答應(yīng)了官員們的要求,但推說今日還要再密審楊川南,明日再三司會審。
反正先把今天給拖過去。
打發(fā)走諸位大人,張巡撫喝著茶,感慨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殺徐虎臣是穩(wěn)楊川南這條線,調(diào)動兵馬是穩(wěn)幕后黑手這條線。畢竟案子一旦水落石出,對方必定魚死網(wǎng)破。
許七安沉吟道:“待姜金鑼今夜辦完事,我們可以讓人偽裝成梁有平,引蛇出洞。”
話剛說完,值守的虎賁衛(wèi)又進來了,道:“巡撫大人,門外有一群自稱福順鏢局的鏢師,說要求見巡撫大人�!�
“福順鏢局”張巡撫皺了皺眉,對這個鏢局的名字毫無印象。
第223章
朝廷要犯
“福順鏢局”
侍立在不遠處的朱廣孝,求證似的問了一句,吸引了包括張巡撫在內(nèi)的,眾人的目光。
張巡撫皺眉問道:“你知道這個鏢局”
朱廣孝回答道:“福順鏢局就是我們來云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伙被劫匪血洗的商隊。福順鏢局還有一個名字,叫福順商會。”
說著,他看了眼宋廷風和許七安兩個賤人。當日就是這兩人上下推諉,最后把活兒甩到他頭上。
他負責把商會東家趙龍的遺物送還給家人,循著地址,找到的就是這個福順鏢局。
“許是知道巡撫大人視察歸來,他們特意來感謝的吧�!币晃汇y鑼猜測道。
若非他們剿滅山匪,奪回貨物,福順鏢局這次恐怕得賠的底兒掉。
因此,鏢局的其余鏢師和趙龍的家屬,前來求見巡撫大人,表達感謝是可以理解的。
這是張巡撫初來云州,做的第一件善舉,他撫須輕笑道:“那便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三個穿著青色厚棉衣,同色腰帶緊束,腳穿黑色靴子,頭戴鼠皮帽的中年人,在虎賁衛(wèi)的引領(lǐng)下進來。
他們胸口用繡著緋色的“福順”兩個字。
三人兩手空空,武器在門口時便被收繳。
許七安瞇著眼,掃過三人,為首的絡(luò)腮胡漢子是練氣境,其余兩個漢子是煉精境。
“草民趙銳,福順鏢局新任當家,見過張巡撫�!苯j(luò)腮胡漢子躬身抱拳。
在儒家的禮儀里,只跪天地君親師,民見官只需行禮,無需下跪。當然,對簿公堂時例外。
難怪是練氣境,原來是鏢局的新任當家也只有練氣境才能撐起一個大鏢局許七安收回了審視的目光。
張巡撫頷首,道:“你與趙龍是什么關(guān)系”
趙銳痛心道:“趙龍是我兄長,聽聞他的噩耗,家中哀聲不絕。草民叩謝巡撫大人,為家兄報仇雪恨�!�
說罷,這才跪地磕頭。
張巡撫坦然的受了跪拜,想著安慰幾句,然后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就把人給打發(fā)走。
不料趙銳起身后,說道:“草民來此,除了感謝巡撫大人的恩情,再就是走鏢來的�!�
走鏢
眾人一愣,重新打量著三人,這才意識到他們穿的是鏢師的勁裝,而不是便服。
張巡撫斟酌道:“何出此言”
趙銳抱拳:“昨日,有一位神秘客人來到鏢局,說要寄一個“物件”給巡撫大人。客人還說,那,那是朝廷通緝要犯,讓我務(wù)必親手交給巡撫大人
“草民知道此事不合規(guī)矩,通緝要犯,應(yīng)當轉(zhuǎn)交衙門。但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朝廷通緝要犯張巡撫扭頭,看了眼姜律中和許七安,姜律中眼中既有愕然又有期待,想來是意識到什么。
而許七安的眼神渾濁,瞳孔渙散,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寧宴在這種時候選擇晉升煉神境,實在不智張巡撫心里腹誹,旋即又想到,常人一旬是極限,正常來說,許寧宴本該在抵達云州時,順利晉升。
誰能想到他那么優(yōu)秀呢。
“帶上來”張巡撫沉聲中。
趙銳領(lǐng)命,帶著兩名同伴出了驛站,直奔停在門口的馬車,馬車邊守著十幾個青壯鏢師。
見到趙銳出來,青壯鏢師們心領(lǐng)神會,從馬車里拖出一個頭套麻袋的男人,押著他進驛站。
男人似乎腳受過傷,一撅一拐的,行走極為不便。
進了驛站,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著頭套麻袋的男人,其中尤以許七安幾個知道梁有平底細的人最為炙熱。
張巡撫站了起來,指著頭套麻袋的男人,語氣有些急促,高聲道:“快,快,把麻袋摘下來”
不用虎賁衛(wèi)上前,張銳搶先扯掉麻袋,露出辣個男人的真容。
臉龐瘦削,皮膚粗糙,淺褐色的雙眼,掃視之間極為銳利。
梁有平,都指揮使司,經(jīng)歷司的經(jīng)歷。
那個在逃的齊黨,將賬簿交給許七安的家伙。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張巡撫喃喃道,他深吸一口氣,吩咐道:
“驗明正身”
一位銅鑼上前,捏著梁有平的臉,仔細查驗,回稟道:“是本人�!�
尋常走江湖常用的易容術(shù),無非就是人皮面具,這種面具在目光毒辣的人眼里,很容易看穿。
因為僵硬,缺乏表情。
至于更高端的易容術(shù),往往涉及到高品強者,等閑人做不到。
呼張巡撫輕舒一口氣,看向張銳等人,面帶微笑的說道:“此人確實是朝廷的通緝要犯�!�
他側(cè)目,看了一眼許七安。后者心領(lǐng)神會,噔噔噔的上樓,把三個宅男術(shù)士揪出來。
“你們看著樓下三個鏢師,確認他們有沒有說謊。”
“好的,許公子�!�
樓下,張巡撫問道:“那位神秘的客人是什么身份”
“草民不知道。”趙銳搖頭,“那人穿著斗篷,帶著兜帽,看不清身份�!�
“沒說謊”白衣術(shù)士們眼中清光流轉(zhuǎn)。
這個答案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管對方出于何種目的,進鏢局時肯定做了偽裝,這年頭也沒有發(fā)快遞要登記身份證的規(guī)定。
鏢師作為當代的快遞小哥哥,沒有五險一金,沒有商業(yè)保險,要是還不懂規(guī)矩的話,說不得剛問出口:請你亮明身份,登記一下。
可能迎接他們的就是一把鍘刀。
“趙鏢頭”
樓上的許七安忽然喊道。
樓下大廳里,眾人紛紛仰頭看來。
許七安斟酌道:“那位寄快遞的神秘客人,有沒有說過什么話”
趙銳抱拳說:“就是讓我們把此人送來驛站,交給巡撫大人,并說他是朝廷通緝要犯�!�
“還有其他嗎”許七安提醒道:“比如說: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趙銳一臉懵:“沒有�!�
“那有沒有背對著你們”
“沒有�!壁w銳有些郁悶,這問的都是什么奇怪問題
許七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許七安懷疑這一切都是逼王干的,但他沒有證據(jù)。
盡管兩個問題都被否決,但這不代表就不是逼王楊千幻。因為梁有平送達驛站后,我們肯定會旁敲側(cè)擊“寄件人”的身份。
逼王雖然感覺腦子有問題,但不是傻子,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
讓許七安困惑的是,逼王為什么不直接現(xiàn)身按理說,這種力挽狂瀾的機會,是逼王最渴望的時機。
試想,就在案子陷入瓶頸,巡撫等人抓耳撓腮之際,他突然跳出來,亢長悠揚的說道: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背對眾人,腳下還踩著一個梁有平
瞬間暴漲好嗎。
全場最佳,vp
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不能現(xiàn)身
張巡撫又旁敲側(cè)擊了幾句,然后就讓虎賁衛(wèi)送客了。
“把人帶到我房間,本官要親自審問�!睆堁矒犭p手負后,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張巡撫上樓,路過許七安的時候,問道:“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沒有�!痹S七安搖搖頭,又道:“他們沒說謊。”
張巡撫“嗯”一聲,“隨我進屋。”
許七安帶著三位白衣術(shù)士,跟著張巡撫進了房間。姜律中拎著梁有平隨后進來,把瘸子仍垃圾一樣仍在地上,反身關(guān)門。
梁有平雙手被捆綁著,他也沒起身,認命般的坐在地上。
“你就是梁有平”張巡撫坐在案后,威嚴的盯著瘸子經(jīng)歷。
“巡撫大人似乎對下官頗有了解�!绷河衅健昂佟绷艘宦暋�
“你殺害黃伯街,丁15號狗肉鋪老板,偽裝成接頭人,將賬簿交給我們,是為了嫁禍給楊川南。你的背后還有誰一五一十的交代�!睆堁矒岢谅暤馈�
“我要是交代了,巡撫大人能饒我一條性命”梁有平冷笑道。
“死罪難逃,但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苯芍凶谝贿�,手里捧著茶,笑容陰冷:
“打更人折磨犯官的手段,你可以嘗試一下。”
第224章
畏罪自殺
在打更人衙門里,主掌刑訊的是南宮倩柔,這個死人妖非常歹毒,自創(chuàng)了數(shù)百種慘無人道的刑訊手段,命工匠打造的新型刑具多達百余件。
為大奉的刑訊手段添磚加瓦。
其中有一件叫做站刑,把大鐵陀掛在犯人的脖子上,時間久了,犯人的脖子會一點點的酸脹、疼痛,無法支撐。
但偏偏不讓犯人休息,強迫犯人站著,可謂痛不欲生。不出兩天人就在無止休的痛苦中死去。
像許七安這樣爆肝修仙的刑法也有,據(jù)說就是在晉升煉神境中得來的靈感,這種刑法多痛苦,許七安感同身受。
他依靠打坐和冥想,已經(jīng)痛苦不堪,尋常人就可想而知。
在南宮倩柔所著的刑法大典中,這類鈍刀割肉的刑法足足有上百條。
姜律中雖然不是南宮倩柔那種精通一百零些個折磨人的酷刑他還是了然于胸的。
梁有平沉默的與姜律中對視,兩人的目光俱是銳利如鷹,不過沒什么修為的梁有平很快敗下陣來。
他挪開目光,自嘲的笑道:“看來我是別無選擇了�!�
張巡撫和姜律中都沒開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這人既然落到手里,就算是石頭,也能讓他開口說話。
梁有平看了眼許七安,拍著自己瘸掉的腿,悠悠道:“我沒騙你,這條腿的確是人打斷的,只不過救我那個人不是周旻。
“我出生在云州,從記事起,就知道云州匪患嚴重,百姓深受其害。年少時的夢想是習武,成為一名仗劍江湖的豪俠,專殺山匪。
“但窮文富武,貧苦的家境根本供不起我習武,只好讀書。考了兩次舉人沒中,我便投筆從戎,參軍去了�!�
夢想還沒開始,就被現(xiàn)實給打敗了幸好我有二叔每年上百兩銀子喂著,不然也只和二郎一樣讀書了嬸嬸討厭我是應(yīng)該的。
許七安內(nèi)心感慨。
而以許大郎的資質(zhì),讀書能有什么出息大概不會比許鈴音強到哪里去。
“有一年,我在白帝城見到一個衙內(nèi)當街欺凌民女,怒而出手,但寡不敵眾,被他的扈從打斷了腿。那衙內(nèi)覺得掃興,不愿放過我,命人將我?guī)С龀腔盥�,就是這個時候
“那位大人出現(xiàn)了,他讓隨行的侍衛(wèi)救下了我,并緝拿了衙內(nèi),給了我一個公道�!�
許七安幾人意識到,那位大人,應(yīng)該就是梁有平效忠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幕后黑手。
梁有平昂起頭,迎著張巡撫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云州布政使,宋長輔�!�
“”
房間里一片寂靜。
張巡撫的表情頗為奇怪,既驚訝,但又不驚訝。畢竟白帝城內(nèi),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巡撫大人心里早有準備,不會有“大吃一驚”的反應(yīng)。
“是他”
不過張巡撫內(nèi)心依舊萬分沉重,都指揮使楊川南已然涉案其中�,F(xiàn)在又多了一位布政使。
云州官場真是從頭爛到根了。
“誰抓的你”許七安趁著空隙,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梁有平搖頭,臉上浮現(xiàn)茫然:“那天你們走了沒多久,我驅(qū)散鋪子里的私娼,鎖門離開。剛走出黃伯街,我就被人敲暈了。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一間小黑屋里,頭套著麻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吃喝拉撒都在小黑屋里,有人給我定時送飯。再后來,我就被帶去鏢局,給送到你們這里來了。”
“沒看清那人的長相”許七安追問。
梁有平搖頭。
梁有平是在我們離開后失蹤的,然后,三天之后,巫神教的人入夢審訊,試探梁有平是否落入打更人手中因為這三天里,宋布政使陪著張巡撫外出視察,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梁有平失蹤,直到返回白帝城,才知道小老弟失聯(lián)了對了上啊。
許七安恍然大悟。
張巡撫指頭敲擊桌面,“繼續(xù)說�!�
“自那以后,我便跟了宋布政使,當時他還不是一州布政使”說起往事,梁有平眼中流露出追憶:
“隨著宋長輔的官越做大,我一個瘸子也跟著平步青云,成了如今的經(jīng)歷司經(jīng)歷,做到了正六品。
“也是宋長輔引薦之下,我加入了齊黨。但這個身份是不見光的,周旻是打更人衙門的暗子,我則是齊黨的暗子。
“齊黨為山匪輸送軍需,必須得過經(jīng)歷司這一關(guān)。這些年,我一直在替宋布政使做事,偷改賬冊,侵吞軍需”
“之前還口口聲聲說,夢想成為大俠,殺盡山匪。現(xiàn)在卻成了助紂為虐的惡人。”許七安忍不住嘲諷。
梁有平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