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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沉聲道:“為什么關(guān)城門”

    三號許七安那賤人說的沒錯,城門確實關(guān)閉了,但李妙真沒有魯莽的破城殺人,親自降臨城頭質(zhì)問。

    “鏘”一位將領(lǐng)拔出刀,戟指李妙真:“殺無赦�!�

    竟然不解釋,直接動手。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李妙真眸光瞬間凌厲。

    崩崩弓弦震動的清越聲里,數(shù)十枚箭矢射向李妙真。

    她不閃不避,一拍錦囊,一股股陰風(fēng)鉆出,纏繞住箭矢,改變它們的飛行規(guī)矩。

    箭矢擦著李妙真掠過,弓箭手們變成了人體描邊大師。

    “鏗”

    李妙真腰間的飛劍出鞘,化作銀色的閃電呼嘯,游走過一位位守城士卒的脖頸,肆意收割著生命。

    噠噠噠密集的馬蹄聲傳來,飛燕軍疾馳而來,塵煙滾滾。

    四名銅皮鐵骨境的百夫長,率領(lǐng)著煉神境的什長,殺上城頭,配合著李妙真的飛劍收割守城士卒。

    “主人,你好久沒使用飛劍啦”女鬼蘇蘇輕飄飄的落在槍桿上,從后面摟住李妙真的腰。

    這把飛劍是道門天宗賜予李妙真的法器,平時幾乎不用,但每次出鞘,都意味著李妙真情緒很糟糕。

    “我很生氣�!崩蠲钫嬲f。

    “是因為巡撫大人遇刺”

    “不是,是因為一個賤人�!�

    “”

    蘇蘇皺起好看的眉頭,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天宗圣女這件事了天宗宗旨太上忘情,不喜不悲,可下山這幾年,李妙真變的越來越?jīng)_動,越來越嫉惡如仇。

    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急公好義的飛燕女俠。

    飛燕女俠的稱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把飛劍輕盈似燕,殺人無影。其次才是她急公好義,哪里有不平事,她就飛到哪里。

    飛燕軍再次展現(xiàn)出了攻無不克的彪悍戰(zhàn)力,迅速清除城頭守衛(wèi),接著,一位銅皮鐵骨的武夫,一頭撞開了城門。

    李妙真輕輕躍起,身形下墜,然后握住了長槍,用力拔出,與它一起墜地。

    在她的帶領(lǐng)下,飛燕軍殺入城中。

    “地獄無門自來投。”夢巫短暫的錯愕后,大笑起來。

    啪嗒許七安躍下墻頭,握著監(jiān)正送他的黑金長刀,咬牙切齒道:“該下地獄的是你,你這婊子養(yǎng)的�!�

    “許寧宴,你來干什么”姜律中臉色大變,“你特娘的送死嗎,你救不了我們的,走,快走。”

    我還走的掉嗎許七安心說。

    他確實走不掉,因為夢巫鎖定了他,正緩緩握拳,頭頂?shù)暮跓熚⑽⒐氖帲袷窃谛盍Α?br />
    “寧宴,你”張巡撫閉上了眼睛,“你這是何必呢。”

    許七安一點都沒慌,心里溝通神殊和尚:

    “大師,快助我殺了此人�!�

    “大師”

    “臥槽,大師你還在不在你別玩我啊�!�

    “大師我草泥馬的”

    拳罡撲面而來,耳邊風(fēng)雷怒吼。

    當是時,一聲嘆息傳遍全場:“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許七安腳下,一道陣紋亮起,升起半透明屏障。

    “轟”

    氣機在屏障表面炸開,爆炸聲震耳欲聾,鋪在地面的青磚第一時間掀起,聲勢駭人。

    布政使司的大堂,轟隆隆的坍塌了半邊。

    漫長的耳鳴過去,許七安聽見姜律中的怒吼:“楊千幻,你也在云州,你為什么袖手旁觀,你剛才為什么沒出手”

    許七安豁然回首,看見一道白衣身影,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們。

    對于楊千幻的出現(xiàn),他心里沒有任何驚訝,只想說:你這死鬼,你終于來了。

    許七安早就懷疑那個擄走梁有平的術(shù)士就是司天監(jiān)的某位師兄,極有可能就是楊千幻。

    果不其然。

    我楊某人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楊千幻心里浮現(xiàn)這句話,但沒有說出口,嘆了口氣,解釋道:

    “我來云州是身負師命,方才不在此處。”

    監(jiān)正給他的任務(wù)是:看好許七安。

    許七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幾位銀鑼遇害時,他并不在現(xiàn)場。

    “我?guī)銈冏��!睏钋Щ媚_下陣紋擴散,籠罩向許七安,籠罩向張巡撫等人。

    “哼”

    夢巫一腳踏裂陣紋,“楊千幻,想在本座手中救人,你還不夠格�!�

    楊千幻的回復(fù)是:“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狂妄”夢巫山羊須顫動,似乎生氣了。

    “走不走”許七安耳畔,響起楊千幻的傳音,“我只能帶你走,人數(shù)太多,陣紋無法成型便會被破壞。”

    許七安嘴角一挑:“你還有一個辦法,帶這家伙走�!�

    “外頭有數(shù)百名叛軍�!睏钋Щ镁娴�。

    “我知道。”許七安回答。

    短暫的沉默后,楊千幻道:“好�!�

    他用力跺腳,陣紋迅速擴散,這次,只籠罩了夢巫一人,在他剛剛反應(yīng)過來時,兩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帶出城去打�!痹S七安朝著天空喊道。

    沒有得到回復(fù)。

    許七安把兩名銀鑼的尸體帶進了大堂,輕輕放在姜律中腳邊,“抱歉,我來晚了�!�

    “你不該來�!苯芍谐谅暤馈�

    我還是來了許七安很想玩梗,但話到嘴邊,變成了苦澀的笑。

    銅鑼們互相攙扶著進了內(nèi)堂,打坐吐納,撫平傷勢。

    姜律中掃了一眼幸存的銅鑼們,眼里多少有些欣慰,但外頭隱約傳來的打斗聲已經(jīng)進入尾聲,這讓他意識到大伙沒有脫離險境。

    “外頭什么狀況”張巡撫望向大堂之外。

    “大概還有四五百叛軍,我殺進來的時候,虎賁衛(wèi)已經(jīng)折損殆盡了�!�

    銅鑼們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眼神是一樣的,充斥著絕望。

    “罷了,罷了”張巡撫慘笑一聲:“看來在劫難逃,本官有負皇恩,有負魏公的囑托�!�

    “你不負他們的,你負的是這三位死去的銀鑼�!痹S七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門檻處。

    “寧宴,你走吧,以你的戰(zhàn)力,從后堂離開,能脫身的。”姜律中紅著眼眶,催促道:

    “滾滾滾,趕緊的,老子今天就和部下一起死在這里了。你是魏公看中的人,你要死在這里,魏公會刨我墳的�!�

    “有希望的,只要撐下去,我們會有救兵的�!痹S七安的視線里,已經(jīng)看見叛軍的身影了,他們攻進來了。

    他回首,朝張巡撫拱手:“巡撫大人是個好官,雖然也有一肚子的壞水,但心里終究是把百姓擺在前頭的。我討厭這個世界,但能看見你這樣的好官,我很欣喜。所以我不想讓你死。”

    他接著朝姜律中拱手:“姜金鑼是個好上級,教坊司喝花酒是一把好手,以后有機會的話,我再請你去教坊司,看上哪個花魁盡管說,浮香不行。”

    他看向三名銀鑼的尸體:“不管他們生前是怎樣的人,至少在死之時,沒有辜負打更人三個字。”

    最后,他抱拳,抬到頭頂,“魏公待我恩重如山,處處優(yōu)待,沒道理享受福利的時候沖在最前頭,遇到危險又龜縮在后�!�

    說完,他關(guān)上了大堂的門。

    姜律中微微動容,嘶啞的喊道:“寧宴”

    一位銅鑼嘴皮子顫抖,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他在沖擊煉神境,他根本撐不住的”

    張巡撫顫巍巍的起身,虛弱的風(fēng)一吹就倒,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起來,朝著許七安的背影,深深作揖。

    外面的情況他們看不到了,但在弓弩發(fā)射的聲音里,在兵器碰撞的聲音里,在嘈雜的喊殺聲里,傳來少年激昂的吟唱:

    “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許七安守在庭院入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叛軍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甲胄在這口監(jiān)正出品的長刀中,脆弱的仿佛紙糊,更何況是血肉。

    起初還感覺到不適,對于雙手染血充滿著恐懼,但殺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叛軍中,多以普通人為主,偶爾有幾名煉精境的高手。對于氣機渾厚,半只腳踏入煉神境的許七安來說,其實也沒太大差別。

    但架不住人海戰(zhàn)術(shù),且自身狀態(tài)實在糟糕,一氣斬殺十幾人后,許七安漸漸力竭,胃里翻江倒海,手臂麻木,失去知覺。

    最麻煩的還是弓弩,這些玩意密集攢射,根本不是一把刀能扛住。

    好在胸口綁著法器銅鑼,等閑刀槍劍弩無法傷他,許七安盡量嗑飛射向面門的冷箭,其余地方也就隨它了。

    一氣斬首五十人后,許七安到達了第一個極限,體內(nèi)氣機枯竭,雙眼發(fā)黑,精神宛如干涸的池塘,下一刻就會昏迷過去。

    當他撐過這個極限后,詫異的發(fā)現(xiàn),干涸的池塘涌出了新泉,滋養(yǎng)著元神。

    周遭的景物變的清晰,士兵們猙獰的面部表情,鼓起的肌肉,揮舞戰(zhàn)刀劃出的軌跡一切細節(jié)都準確無誤的被捕捉,烙印在腦海里。

    這就是煉神境,能洞察周遭一切的煉神境

    不,還沒到極限,還可以繼續(xù)突破。

    向死而生

    許七安忽然明白了神殊和尚的意思。

    不眠不休的壓榨元神,本身就是一種向死而生。但還不夠,如果把元神比喻成一塊鐵胚,普通武者晉升煉神境,相當于錘子只砸一次。

    許七安現(xiàn)在做的是反復(fù)捶打,淬煉元神,一次次在生死邊緣突破極限。

    斬首一百人,他再次面臨極限,強撐過去后,新泉汩汩冒出,精神力再次突飛猛進。

    “不行了,快撐不住了臭和尚,老子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你可別耍我啊老子京城里還有一大群想通的妹子呢”

    一氣斬殺兩百人后,新泉沒有繼續(xù)涌出,因為許七安力竭而亡了。

    元神的飛速成長,與肉身并沒有關(guān)系。他一次次壓榨元神,其實也是一次次壓榨肉身,元神有新泉涌出,但肉身沒有。

    這個殺神終于停止揮刀,拄著而立。但叛軍沒有繼續(xù)進攻,他們握著戰(zhàn)刀,面目猙獰,警惕著,恐懼著,他們被殺的膽寒了。

    “拿弩箭射他。”人群里有一個聲音大聲喊。

    嘣弓弦震動,弩箭激射而出,不知道是體力耗盡,還是情緒緊張,原本射向眉心的弩箭竟然偏了,擦著許七安的頭皮飛過。

    但叛軍們歡呼起來。

    “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這狗日的終于死了�!�

    “剁碎他,剁碎他為兄弟們報仇�!�

    一擁而上。

    但就在這時,一口飛劍破空而來,繞著人群一劃,將最前方的幾名士卒斬殺。

    緊接著,四名宛如神魔般的武夫撞破圍墻,率領(lǐng)一群甲士殺了進來。

    此時叛軍還有三百余人,但面對這支天降奇兵,不比韭菜好到哪里。一條條生命被收割,一個個士卒倒下,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清理完叛軍的飛燕軍,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庭院入口處,一個少年傲然而立,身上插滿了箭矢,腳下是橫陳的尸體,他站在尸山上,拄著刀。

    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披著猩紅披風(fēng)的李妙真,站在他的面前,背影竟有些落寞。

    原本滿腔怨氣和怒氣,幻想過再次見面,一定要狠狠教訓(xùn)他一頓的李妙真,此時此刻,竟如鯁在喉。

    李妙真紅著眼圈:“對不起,我來晚了�!�

    “妙真”

    一位百夫長走過來,目光卻停留在許七安身上。

    “嘩啦啦�!彼卣局�,鱗甲碰撞,朝著許七安抱拳。

    嘩啦啦鱗甲碰撞聲響成一片,四百多名飛燕軍同時抱拳,整齊劃一。

    他們甚至不知道庭院入口站著的這位少年是誰,叫什么名字。但他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重。

    “進去看看,巡撫是死是活�!�

    李妙真的聲音略顯空洞。

    “是”

    百夫長繞過許七安,奔進了庭院。

    人群之后,傾國傾城的蘇蘇,靜靜的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著許七安。

    “你是笨蛋嗎”

    哐

    百夫長推開門,看見盤膝坐了一地的打更人,看見了完好無損,但臉色慘白的張巡撫。

    眾人臉上露出了絕望之色。

    百夫長一愣,忙說道:“在下飛燕軍百戶,李虎,你們得救了�!�

    飛燕軍

    打更人們面面相覷,雖然不明白飛燕軍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但外頭的喊殺聲確實是停了。

    他們得救了。

    絕境逢生。

    “呼”張巡撫一個踉蹌,緊繃的弦,終于放松了,他用力扶著桌子,才沒讓自己摔倒。

    “寧宴呢”張巡撫問道:“外頭那位,那位銅鑼呢”

    死里逃生的打更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百戶忽然有些閃避,不敢看他們的眼神,他們眼里有著希冀,有著從自己口中得到好消息的渴望。

    “他戰(zhàn)死了�!�

    張巡撫連滾帶爬的沖出大堂,穿過庭院,來到了許七安面前。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具殘破的人形,渾身插滿了箭矢,布滿了刀傷,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沒來由的,他耳畔回響起少年最后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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