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制式武器，司天監(jiān)的法器軍弩，還敢內(nèi)城中當(dāng)街殺人，你們是某個大人物養(yǎng)的死士吧。”

    說話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周圍。

    三名黑衣人并不接許七安的話，一點都沒有作為反派的自覺，鍥而不舍的撲了過來。

    許七安轉(zhuǎn)身就跑，鉆入右側(cè)的狹窄小巷。

    三名黑衣人追進(jìn)小巷，看見許七安站在小巷的盡頭，那柄鋒銳無雙的長刀已經(jīng)收回刀鞘。

    “怎么不跑了”銅皮鐵骨境的殺手問道。

    聲音嘶啞，做了偽裝。

    “跑不掉，所以打算在這里殺了你們�！痹S七安瞇著眼，很滿意小巷的寬度，僅容一人通過。

    一刀，他只有一刀的機(jī)會。

    銅皮鐵骨境的高手皺了皺眉，凝神感應(yīng)四周，沒有捕捉到打更人和巡邏士卒的腳步聲。

    但許七安的自信，又讓他本能的警惕。

    虛張聲勢

    這時，他看見那位初入煉神境的銅鑼，緩緩把右手按在了刀柄。

    集中一點，登峰造極。

    所有情緒回落，所有氣機(jī)內(nèi)斂，就像海嘯來時，海水會先退潮。

    這一刻，三名黑衣人心生警兆，來自煉神境的直覺告訴他們：危險危險危險

    沒有猶豫，他們依循武夫的本能，打算退出小巷。但就在這時，一聲刺穿耳膜，震蕩精神的咆哮聲響起。

    三人的意識陷入剎那的混亂，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緊接著，他們聽見了一聲清越如龍鳴的出鞘聲。

    銅皮鐵骨境的殺手最先從獅子吼的震懾中掙脫，旋即便看到一道細(xì)線般的刀光迎面斬來。

    他只來得及交錯雙臂，鼓蕩氣機(jī)和肌肉，憑借堅不可摧的肉身硬抗。

    “啪嗒�！�

    一位練氣境的銅鑼在屋頂疾走，順著被破壞的痕跡，一直找到了小巷。

    他俯身往小巷里看去，看見了對峙的四人，三名黑衣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他們對面，拄著刀的許七安大口喘息，汗流浹背，一縷縷蒸汽從后腦裊裊浮起。

    “在這里”

    銅鑼大喊了一聲，一手持刀，一手握軍弩，躍入小巷，站在許七安身邊。

    相鄰屋脊上的兩名銅鑼隨后趕來，進(jìn)入小巷。

    “許大人，您沒事吧。”

    這支三人組的巡邏小隊關(guān)切的問候，他們感應(yīng)了一下，沒聽見三名黑衣人的心跳聲，判斷殺手們已經(jīng)殞命。

    “受了點傷，不礙事�！�

    許七安喘息著，在三位同僚趕來之前，他已經(jīng)服用了大力丸，體力正慢慢恢復(fù)，但想恢復(fù)行走，還得再休息一刻鐘。

    監(jiān)正送的刀，與天地一刀斬簡直是絕配。

    三位銅鑼緩緩點頭，看了黑衣人一樣，能把初入煉神境的許大人逼的如此狼狽，其中必有一人是煉神境。

    這時，嘈雜且沉悶的腳步聲傳來，一支五十人的御刀衛(wèi)趕了過來。

    “許大人，您先回衙門療傷，這三人交給我們處理�！�

    說話的銅鑼出了小巷，吩咐趕來的御刀衛(wèi)，道：“你們護(hù)送許大人回打更人衙門，留下十個人協(xié)助本官處理尸體。”

    御刀衛(wèi)小頭目抱拳道：“是�！�

    等許七安離開后，三位銅鑼返回小巷，觸碰尸體時，原本僵立不動的黑衣人忽然崩成兩半，上身與下身分離，一道斜斜的傷口出現(xiàn)在腰部，將切口平齊。

    各種臟器混雜著鮮血，流淌一地。

    銅鑼們皺了皺眉，有些嫌棄，有些驚訝。

    “我記得許寧宴的絕學(xué)是某種威力極大的刀法，當(dāng)初一刀就斬傷了朱銀鑼�！�

    “是啊，現(xiàn)在看起來，威力更大了。這一刀斬了三人，而且三人中，肯定有一人是煉神境�！�

    三人同時看向最前方的黑衣人，很明顯，這位才是三人里最強(qiáng)的。

    “咦，他怎么沒有武器”

    其他兩名黑衣人都配備著制式長刀和軍弩，唯獨這位黑衣人兩手空空，沒帶兵刃。

    是被許寧宴撿走了

    帶著疑惑，他們單獨檢查了那名黑衣人的尸體，手指觸碰到殘軀時，傳來鋼鐵般的質(zhì)感。

    尸體還保留著死前運勁時的狀態(tài)。

    “嗯”

    三人腦海中同時浮現(xiàn)一連串的問號。

    大概有個幾秒，他們反應(yīng)過來了，心里涌起荒誕又震駭?shù)那榫w。

    “銅，銅皮鐵骨”一個銅鑼喃喃道。

    半個時辰后，打更人衙門。

    神劍堂。

    今夜值守的張開泰收到消息后，召集了所有銀鑼，商討許七安遇刺一事。

    剛帶隊勘察完現(xiàn)場的銀鑼，匯報道：“從遇刺到斬殺敵人，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刻鐘。三名刺客似乎早就知道許寧宴的路線，在必經(jīng)之路上埋伏。

    “雙方經(jīng)過短暫的交鋒后，他們追著許寧宴進(jìn)了小巷，而后就被一刀斬殺，干脆利索�！�

    張開泰點點頭，看向另一位銀鑼，那是負(fù)責(zé)檢驗尸體的銀鑼。

    那銀鑼沉聲道：“刺客使用的是最尋常的制式長刀，三大禁軍營，五大皇城衛(wèi)隊用的都是這種刀。甚至一些王公大臣府上的家衛(wèi)，用的也是這個。我們無法從武器中找出線索。

    “此外，我們從一名刺客身上發(fā)現(xiàn)了法器軍弩，足以對煉神境造成威脅的軍弩。但這依舊無法成為突破口。

    “工部和兵部中飽私囊的情況很嚴(yán)重，王公大臣們私底下買賣軍需的現(xiàn)象同樣頻繁，長年累月之下，外流的法器、軍備數(shù)不勝數(shù)。根本查不出來。

    “如果要查的話，會牽扯出大半個京城官場，阻力重重，恐怕就算是陛下親自下令，多半也是沒有結(jié)果的�！�

    張開泰點點頭，似乎早就預(yù)料，又問道：“三名刺客的修為呢”

    “兩名煉神境，一名銅皮鐵骨境�！�

    一刀斬殺煉神境和銅皮鐵骨境堂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開泰道：“許寧宴呢”

    “處理完傷勢就昏睡過去了�！�

    張開泰點點頭，環(huán)顧銀鑼們，咳嗽一聲，“不需要太在意某些細(xì)枝末節(jié)，你們身為銀鑼，都是大奉一等一的人才，并不比誰差。只是偶爾偶爾會出現(xiàn)一兩個怪胎，不能以常度之�！�

    銀鑼們強(qiáng)顏歡笑的附和了幾句。

    張開泰轉(zhuǎn)移話題，“你們覺得，刺客會是誰派來的�！�

    一位銀鑼皺眉道：“暫時還不知道許寧宴近來與誰結(jié)仇，根據(jù)我們知道的情況來推斷，如果排除是私人恩怨，那么極可能與福妃案有關(guān)�！�

    次日，卯時。

    張開泰先去探望了許七安，見他兀自沉睡，便沒有打擾，取來昨夜命吏員寫好的許七安遇刺案的卷宗，去了浩氣樓。

    經(jīng)過通傳后，他來到第七層，在茶室里見到了魏淵。

    這位身居高位的大宦官，活動軌跡兩點一線：皇宮浩氣樓。

    得益于打更人衙門鋪設(shè)在外的情報網(wǎng)，魏淵不用出門，就能知天下事。

    “魏公，許寧宴昨日從皇宮離開，于途中遭遇了刺殺�！睆堥_泰遞上卷宗。

    魏淵目光一凝，接過卷宗，沒有立即打開，問道：“他怎么樣”

    “受了些傷，并無大礙。只是精力耗損嚴(yán)重，還在沉睡�！睆堥_泰道。

    魏淵點點頭，這才展開卷宗，迅速看完，抬起頭盯著張開泰：“兩名煉神境，一名銅皮鐵骨”

    他像是在求證。

    即使是魏公這樣的有大智慧的人，也常常被那小子弄的錯愕不已啊張開泰“嗯”了一聲：

    “銅皮鐵骨�！�

    魏淵沉默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不錯，不錯�！�

    張開泰順勢道：“會不會與福妃案有關(guān)”

    “福妃案是陛下的家事，外臣不好干預(yù)，不過，這件事我會奏報上去。”魏淵合上卷宗，皺了皺眉。

    他安插在宮里的眼線不多，畢竟皇宮是元景帝的地盤，安插太多眼線，會徹底激怒元景帝。自從上次被拔除三枚棋子后，魏淵就暫時放棄了對皇宮的關(guān)注。

    君臣之間該有的默契還是要有，元景帝擺明了告訴他：少打聽皇宮內(nèi)的情況。

    不過經(jīng)歷許七安遇刺案，魏淵有些生氣了，他要重新啟用宮里的眼線，親自關(guān)注這件案子。

    腳步聲從樓梯外傳來，魏淵抬頭看了過去，張開泰隨之扭頭。

    一位黑衣吏員低著頭，進(jìn)入茶室，恭聲道：“魏公，宮中傳來命令，辰時初，朝會�！�

    “知道了�！蔽簻Y點頭。

    “許是有什么大事”張開泰識趣的起身：“那卑職先告退了�！�

    朝會不是每天都進(jìn)行的，通常來說，一個勤勉的君王，三天會開一次大朝會。時間是固定的。

    怠政的君王，則五天至十天一次。

    到了元景帝這里，基本不上早朝，哪天心情好了，覺得要理一理政務(wù)，就會提前一天派人傳達(dá)百官。

    如今天這般，臨時開朝會的，意味著發(fā)生了大事。

    魏淵喝完杯中的茶水，喚來南宮倩柔，與這位義子一同進(jìn)宮。

    卯時六刻抵達(dá)午門，廣場上聚滿了京官，他們在交頭接耳，討論元景帝忽然召開朝會的原因。

    大多都在猜測是否與福妃案有關(guān)，近來的大事，就這么一樁。

    此案關(guān)聯(lián)太子，關(guān)聯(lián)國本，也只有這樣的事，才會讓怠政已久的元景帝突然召開朝會，召集群臣商議。

    “魏公�！�

    都察院的右都御史迎了上來，小心翼翼的左顧右盼，低聲道：“宮中傳來消息，昨夜陛下進(jìn)了鳳棲宮，而后暴跳如雷的離開�！�

    魏淵表情微頓，緩緩頷首：“嗯�！�

    第250章

    頭腦風(fēng)暴

    辰時初，午門的側(cè)門徐徐打開，老太監(jiān)行至門口，朗聲道：“上朝”

    嘈雜聲立刻停止，文武百官們井然有序的進(jìn)入側(cè)門，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涇渭分明。

    進(jìn)了午門后，四品以上進(jìn)殿，四品以下在殿門口，六品以下在廣場上。

    群臣進(jìn)入大殿，等了一刻鐘，元景帝姍姍來遲。

    一簇簇目光落在這位一國之君身上，試圖從他的眼神、表情中窺見端倪。

    無一都失敗了，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機(jī)之深沉，經(jīng)驗之豐富，廟堂上能與他掰手腕的少之又少。

    也就魏淵和王首輔。

    這次朝會與往日沒什么區(qū)別，君臣照常奏對。

    “陛下，楚州在隆冬中凍死數(shù)萬人，布政使司為了賑濟(jì)災(zāi)民，錢糧已經(jīng)告馨。懇請陛下擬旨，著戶部撥款”

    “國庫空虛，賑災(zāi)之事，可向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募捐”元景帝回復(fù)。

    “陛下，北方蠻族屢犯邊境，開春之后，邊境沖突愈發(fā)激烈，不得不防啊�！�

    “陛下，鎮(zhèn)北王漠視蠻族劫掠邊境，死守邊城不派一兵一卒，致使邊境百姓流離失所，傷亡慘重，請陛下降罪�！�

    聽到這里，元景帝看向魏淵，沒有喜怒的聲音：“魏愛卿，北方蠻族是什么情況。”

    魏淵皺了皺眉，道：“去年末，北方大雪下了數(shù)月，凍死牲口無數(shù)，臣當(dāng)時就料到蠻族會南下劫掠�！�

    元景帝恍然記得是有此事，皺眉道：“后續(xù)呢蠻族南下入侵邊關(guān)，為何打更人沒有提前收到消息”

    “是臣疏忽了�！蔽簻Y道。

    其實是他收回了北方的暗子，調(diào)往東北去了。

    元景帝淡淡道：“北方蠻族南下入侵，魏淵有失察之過，免去左都御史之職。罰俸一年。”

    殿內(nèi)安靜了一下，群臣腦海里飄過密密麻麻的問號。

    打更人雖然有刺探情報的職責(zé)，但那屬于順帶業(yè)務(wù)。再者，北方蠻族南下入侵，鎮(zhèn)北王死守不出，戰(zhàn)都不打，即使提前知道蠻族要入侵邊關(guān)，又有什么意義

    這鍋怎么都甩不到魏淵頭上吧

    不過，難得元景帝把炮火轉(zhuǎn)向魏淵，盡管心里困惑，但文官們立刻抓住機(jī)會，趁機(jī)攻訐魏淵，大呼圣人英明。

    一位御史出列，強(qiáng)調(diào)道：“陛下，鎮(zhèn)北王坐視百姓受兵災(zāi)之禍，無動于衷，請陛下降罪�！�

    元景帝的回應(yīng)就四個字：“朕知道了�！�

    御史不甘心的退回。

    朝會漸漸走入尾聲，等處理完這段時間擠壓的政務(wù)，群臣停止上奏后，元景帝抬起食指，輕輕一敲桌面。

    穿蟒袍的老太監(jiān)出列，環(huán)顧群臣。

    來了殿內(nèi)諸公心里一動。

    方才都是正常奏對，盡管免去魏淵左都御史的職位令人意外，但元景帝突然召開朝會，絕對不是因為這件“小事”。

    老太監(jiān)展開手里的詔書，朗聲道：“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宮女黃小柔殺害福妃，構(gòu)陷太子

    “經(jīng)朕百般責(zé)問，上官氏對其罪行供認(rèn)不諱，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春宮�！�

    長春宮就是冷宮。

    殿內(nèi)殿外，一片死寂。

    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聽到詔書內(nèi)容的，全都懵了。

    一片靜默中，有低沉的聲音響起：

    “陛下，此事不可�！�

    元景帝瞇著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出列的一襲青衣。

    魏淵兩鬢斑白，雙眸中沉淀出歲月洗滌出的滄桑，直勾勾的與元景帝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同時出列，大聲道：“陛下，福妃案未經(jīng)三司審理，不可輕易定論�！�

    元景帝一字一句道：“這是朕的家事�！�

    新任禮部尚書搶身而出，作揖，大聲道：“陛下，廢后同樣是國家大事，不可草率。還請陛下將福妃案交由三司審核，再做定奪�！�

    雖然詔書上說，皇后已經(jīng)認(rèn)罪。但廢后事關(guān)重大，諸公們不知情況的前提下，是不會同意元景帝廢后的。

    “可”

    清晨，許新年洗漱完畢，前往后廳享用早餐，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穿著小裙子的許鈴音坐在廳外的臺階上，生氣的鼓著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