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總是說懷慶會培養(yǎng)人才,培植勢力,其實臨安也不差的。他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會長樂縣的一個小捕快呢。還不是我辛辛苦苦栽培,把他培養(yǎng)的這么出色。”
陳貴妃訝然道:“你是怎么認識一個小捕快的”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嘛。反正我培養(yǎng)的人才救了太子哥哥,對不對�!�
“對對對,多虧了臨安,這次要沒有臨安培養(yǎng)的人出力,你太子哥哥就危險了�!标愘F妃捏了捏女兒肉感十足的鵝蛋臉。
偏廳里,許七安坐在椅子,手里端著茶杯,輕輕吹了一口。
這景秀宮的茶,即使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也遠比嬸嬸珍藏的好茶要醇香。
“不過比起剛才臨安喝的茶,還是差了不少。回頭問臨安要幾兩茶葉,也讓二叔嬸嬸他們嘗嘗貢品�!�
許七安心里想著,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旋即看向侍立在旁的小宦官,笑道:
“小公公,你是陛下派來監(jiān)督本官的,用官面上的話說,那是欽差大臣啊。坐坐坐,別站著�!�
小宦官竟有幾分見識,無奈道:“出了京,那才是欽差。奴才這不還在宮里呢,那依然還是奴才,就好比那些巡撫,在外頭威風凜凜,可回了京,不就一個小小的御史嘛�!�
這話把許七安逗笑了,“入木三分,入木三分啊�!�
張巡撫要是回了京,就是個弟弟,而在外頭,他威風凜凜,即使是布政使、都指揮使這樣的大佬,也得恭恭敬敬,自稱下官。
“對了,小公公是陛下寢宮里當差的吧�!痹S七安問道。
小公公點點頭。
“昨日小公公匯報完,陛下就去了皇后的鳳棲宮”
有個疑問,許七安藏在心里很久了。昨天從蟹閣里查到黃小柔與皇后的淵源,線索開始指向皇后,但御藥房的收支記錄被人悄悄撕毀,因此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是皇后救了黃小柔。
以元景帝的智慧和城府,不應該在案情未明朗之前,火急火燎的去質(zhì)問皇后。
如果元景帝真是這樣沖動無腦的人,太子案發(fā)后,他應該直接廢太子。
“不是”小宦官搖搖頭,猶豫片刻,小聲道:
“是陳貴妃去了陛下的寢宮哭訴,指控皇后構陷太子,陛下念及與貴妃的情分,這才去鳳棲宮質(zhì)問皇后。奴才也是那時候,被陛下喊去問話的,那會兒奴才還沒主動匯報呢�!�
陳貴妃是怎么知道案情進展的
不用說,肯定是裱裱告訴她的,臭丫頭一見案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距離太子更進一步,于是歡天喜地的找母親分享喜悅,在所難免。
正聊著,一個穿荷綠色宮裝的女子,跨過門檻,進了偏廳。
她五官俊秀,皮膚白皙,二十四五的年紀,眼睛是那種圓圓的杏眼,和褚采薇一樣,但沒有后者那么大。
褚采薇的大眼睛總讓許七安想到二次元的紙片人老婆。
再加上圓潤的鵝蛋臉,甜美可愛,大眼萌妹的稱號當之無愧。
這位宮女進了偏廳,盈盈施禮,道:“見過許大人�!�
“瑯兒姐姐。”許七安笑著回禮。
瑯兒站在偏廳里,微微頷首,“許大人想問什么娘娘還等著奴婢伺候�!�
許七安立刻說:“抱歉,卑職也是奉旨辦事�!�
頓了頓,他不再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瑯兒姐姐前些日子去過御藥房”
瑯兒點頭。
“去做什么”
“太子出事以來,娘娘成日以淚洗面,精神萎靡,那天犯了頭疼癥,奴婢去御藥房取了些舒神醒腦的藥。”瑯兒坦然的回答。
“你有沒有撕毀御藥房的收支賬冊”許七安問道。
他對名單上的其他宮女和太監(jiān),也是這般干脆利索。有望氣術在,相當于一臺百試百靈的測謊儀,比監(jiān)控還好用。
雖然望氣術有諸多限制,能被法器屏蔽,對術士不管用,也不能用來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員,福妃案事關國本,同樣不能用望氣術來作為證據(jù)。
但對于這些太監(jiān)宮女,望氣術并不受限制,再說許七安只是用來輔助。
我先確定你是狼人,然后再來調(diào)查你。這比順藤摸瓜的找線索要簡單方便多了。
瑯兒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許七安如何簡單粗暴,她搖搖頭:“沒有�!�
呼,說的是實話施展望氣術的許七安,在心里失望的嘆息一聲。
看來他的判斷是錯的,撕毀賬冊的人不是在五天之內(nèi)進的御藥房,而是更早之前。至于偷偷進入御藥房,這個可能性不大。
因為元景帝的御藥房儲存著珍貴的靈丹妙藥,狗皇帝的小金庫都用來煉丹了,把御藥房形容成寶庫也不過分。
既然是寶庫,外頭自然重兵把守,不是說潛入就潛入的。
“兩個可能,撕毀賬冊的人是在五天以前進了御藥房。或者,是御藥房中出了一個叛徒。待會就去問詢御藥房里當差的宮女和太監(jiān)”
想到這里,許七安起身,拱手道:“我問完了,不過此案還沒結束,可能以后還會拜訪�!�
他先打個預防針,省的又吃閉門羹。
聞言,瑯兒眼里流露出明顯的不耐。
許七安連忙道:“回頭給瑯兒姐姐送些小禮物過來,京城桂月樓的綠豆糕是招牌點心。”
他知道瑯兒喜歡吃綠豆糕,來景秀宮的路上,臨安與他說過。
“不用了,”瑯兒搖搖頭,帶著疏離和些許抵觸,淡淡道:“奴婢不愛吃綠豆糕。”
被討厭了嗎呵,這女人看起來也快如狼似虎的年紀了,竟然對我這種世間罕見的美男子態(tài)度如此惡劣。
是脫胎丸的效果不夠妙,還是花徑不曾緣客掃,因此不識男人的好
“既然這樣,那本官就不打擾”
許七安忽然僵住。
望氣術提供的視野里,瑯兒的情緒很穩(wěn)定,沒有說謊。
沒有說謊。
第255章
坦誠布公
這一瞬間,許七安難掩臉龐錯愕和驚訝表情。
望氣術偵測出的結果讓他內(nèi)心倏然警惕,各種念頭相互碰撞,火花四濺。
他迅速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瑯兒其實不愛吃綠豆糕,之所以表現(xiàn)的愛吃,是想討陳貴妃喜歡。
二,她在說謊,望氣術沒有甄別出來,這意味著她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第一種可能,暫時無法判斷。
第二種可能,才是讓許七安頭皮發(fā)麻,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宮的宮女怎么會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氣術的法器做什么
除非,她這幾天需要用這種法器來瞞天過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會遭遇盤問。
她這幾天做過什么
她去過御藥房
至于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實站在眼前的瑯兒是“外人”易容假扮許七安覺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話,瞞不過他的觀察。
若是高段位強者的“變幻”之術,更加不可能。這里是皇宮,高段位強者根本潛不進來。
“許大人”
瑯兒皺了皺眉,瞇著眼審視著失去表情管理的許七安。
“不能輕易下定論,也許她只是不愛吃綠豆糕,無意中說出了心里話。”
心里想著,許七安沒有慌亂的去穩(wěn)定情緒,而是讓臉色保持著一定的“糟糕”,盯著瑯兒,略帶不忿的語氣說:
“瑯兒姑娘雖是陳貴妃身邊的人兒,但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為朝廷流過血,立過汗馬功勞,瑯兒姑娘的態(tài)度如此輕慢,是對本官有意見”
瑯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許大人多想了,奴婢并非輕慢,對大人也沒有意見。”
頓了頓,施禮道:“奴婢還急著回去伺候貴妃娘娘。”
說完,跨出門檻,離開了。
看著宮女離開的背影,許七安一顆心沉入谷底。
剛才,望氣術的反饋里,瑯兒依舊沒有說謊。
最后一句的質(zhì)問,即是許七安在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也是挖坑等瑯兒跳。
首先,瑯兒對于這場問詢很不耐煩,對他觀感也是嫌棄,想盡早打發(fā)走這一點許七安可以確認。
而正常人在面對“你是不是討厭我”類似的質(zhì)問時,出于禮貌,會下意識的敷衍,不承認,于是這就構成了撒謊。
可是在望氣術給予的反饋中,瑯兒的情緒異常穩(wěn)定,沒有偵測到謊言。
由此,幾乎可以確認這個宮女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也側面驗證了她心虛,刻意用這類手段開規(guī)避拷問。
到這里,一個令人細思極恐的真相揭開了。
幕后之人是她
陳貴妃
這一刻,無數(shù)細節(jié)、線索在許七安腦海里浮現(xiàn),信息素如同沸騰的湖水。
這我是真沒想到趕緊離開這里,向魏公和懷慶稟報我的發(fā)現(xiàn)許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宮待下去了。
這感覺,就像在漆黑的深夜,進入某個荒山旅館,卻發(fā)現(xiàn)這是一座鬼屋。招待員是一個眼珠子掛在臉上,滿臉腐肉,蛆蟲亂爬的惡鬼。
桌上的一盤盤食物是蛆蟲,是屎,是腐肉,是人頭
許七安則是那個無意中窺破鬼屋秘密的活人,頭皮發(fā)麻,只想著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著惡鬼反應過來前,趕緊離開。
“我問完了,小公公,咱們回去吧。”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泰然自若的提出離開。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頗為輕松的應了一聲,跟在許七安身后跨出偏廳門檻。
等等
許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陳貴妃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陳貴妃即將支付的代價:剝奪位份,打入冷宮。
太子會不會被廢,說不準太子怎么樣,許七安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臨安怎么辦
她今天很開心,因為案情即將告破,太子無罪釋放是遲早的事。
可是接下來,我可能親手把她的母妃推入萬丈深淵。
她知道這件事后,應該會恨我吧。
相比起懷慶,臨安這樣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宮,甚至被賜白綾和鴆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談皇帝的寵愛,僅從位份上說,貴妃和皇后差遠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許害死一個妃子不會被賜死,但貴妃呢,貴妃有這樣的待遇嗎
“許大人,許大人”
小宦官見許七安杵在原地發(fā)呆,忍不住喊了幾聲。
許七安恍然回神,依舊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同時,心里閃過一些困惑,得知幕后之人是陳貴妃后,他依舊沒有解開所有的疑問。
先回去吧這件事先不和魏淵說了,為了臨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門口,那守門的宦官怨憤不平的看了一眼許七安。
但當許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斂了情緒,老老實實,恭恭敬敬。
“對了,你收了我的銀子,進了里頭,有幫忙通傳過嗎�!痹S七安在守門宦官面前停下來。
“當然”
守門宦官無奈道:“小人通傳過了,但瑯兒姐姐說不見,奴才貪心,不愿歸還銀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準備的許七安點點頭,正要離開,身后忽然傳來瑯兒的喊聲。
“許大人慢走”
“瑯兒姑娘�!�
許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緊繃,表面若無其事的轉(zhuǎn)身:“何事”
模樣俏麗的大宮女停了下來,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謝許大人破了福妃案,讓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請您過去一敘,當面感謝。”
許七安剛剛松弛的肌肉,再次緊繃�;蛟S是“做賊心虛”的緣故,有點頭皮發(fā)麻。
“本官還有要務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辦事,職責所在,娘娘不必感謝�!彼F(xiàn)在不想見陳貴妃。
“許大人真客氣�!�
瑯兒掩嘴輕笑,似玩笑一般說道:“娘娘說,許大人不去見她,她便不讓許大人踏出景秀宮半步�!�
艸泥馬
許七安心里徒然一沉,悄悄發(fā)散元神,感應周遭,確認沒有得到“危險信號”的反饋,這才松了口氣。
我剛才的發(fā)現(xiàn)誰都沒告訴,包括瑯兒她也沒察覺出端倪,陳貴妃不可能知道我已經(jīng)看破她的詭計,應該只是單純的想感謝我,做做樣子退一步說,這里是皇宮,外頭有大內(nèi)侍衛(wèi),里頭有臨安,以及身邊這位元景帝派來監(jiān)督我的眼線,陳貴妃不可能也不敢在這里對我怎樣
再說,我一刀兩個李玉春的修為,可不是吃素的。
“好,勞煩瑯兒姑娘帶路�!�
許七安又扭頭對小宦官說道:“你也跟上�!�
兩人跟在荷色宮裝的瑯兒身后,穿過前院的回廊,進了后院。
景秀宮的主屋是一座建造精巧的二層閣樓,黑瓦層層疊疊,飛檐斗角,四方屋脊蹲著十二只檐獸。
二樓有供瞭望的瞭望臺,適合在春暖花開,或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飲酒、賞景。
來到內(nèi)院,小宦官用力咳嗽一聲,給出提醒。
許七安心領神會,在院中停了下來。
瑯兒腳步不停,獨自進了里屋,接著,許七安捕捉到她細細的聲音:“娘娘,許大人來了�!�
陳貴妃“嗯”了一聲,柔聲道:“我有些話要和許大人說,你們都退下吧,去外院�!�
然后是臨安的聲音,嬌聲說:“啊臨安也要走嗎我不走我不走�!�
“臨安聽話�!�
“哼�!�
陳貴妃這是什么意思啊,為什么要屏退其他人,有什么話是大家不能坐在陽光里說的許七安眉頭緊皺。
緊接著,臨安和屋子里的兩名大宮女跨出門檻,與許七安擦身而過時,裱裱偷偷吐了吐舌尖,低聲說:
“待會記得向本宮匯報�!�
小宦官左右為難,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便聽瑯兒說道:“娘娘說了,其余人退下,你沒耳朵嗎�!�
“哎�!毙』鹿冱c頭應著,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等等,”許七安喊住他,訓斥道:“陛下派你來監(jiān)督我,你得有“欽差大臣”的自覺,腰桿子挺直些�!�
旋即,他大聲說:“本官終究是外臣,與貴妃娘娘不便私下見面,這位小公公負責監(jiān)督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他這話表面是說給瑯兒聽,其實是對里頭的陳貴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