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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許平志駕馬車來到觀星樓附近,先是聽見一聲聲嘈雜的聲浪,拐過街頭,看見了漫漫的人海。

    他大致掃了一眼,就他看見的人群,少說也有一兩千。而這只是一小部分的百姓,可以想象,以觀星樓為中心,四面?zhèn)數(shù)目。

    “這可比春祭還熱鬧了”許平志勒住馬韁,將馬車停在外頭。

    “怎么停下來了”車廂里,傳來嬸嬸的聲音。

    “前頭沒路了,都是人�!痹S平志解釋道:“咱們就在這里下車吧�!�

    嬸嬸掀起車窗,在丈夫的攙扶中下車,許玲月也在父親的攙扶中下了馬車,小豆丁則是被許平志抱下來的。

    老阿姨皺了皺眉頭,她平時(shí)上下馬車都有侍女搬來小木凳迎接,這會兒有些不適應(yīng)。

    好在馬車簡陋,車底離地面不高,不像她那輛金絲楠木制造的豪華馬車,車板能有人腰部那么高。

    她輕松的躍下馬車。

    許平志招手,喚來街邊的一位御刀衛(wèi),吩咐道:“看管好馬車�!�

    說話的同時(shí),他亮出了自己御刀衛(wèi)的腰牌。

    年輕的御刀衛(wèi)恭敬的應(yīng)諾。

    許平志帶著妻兒繞過人群,走向被禁軍清理出來的通道,那條通道兩側(cè)站滿了禁軍,將百姓阻隔開來,形成一條專門提供給達(dá)官顯貴的“安全通道”。

    通道路口處,兩名禁軍長矛交錯,攔住了許平志一行人。

    許平志掏出許七安給的腰牌,禁軍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寧宴現(xiàn)在地位越來越高了,”嬸嬸喜滋滋的說:“老爺,我做夢都沒想過,會和京城的達(dá)官顯貴們坐在一起�!�

    許新年忍不住恰檸檬,哼道:“娘,你以后會成為誥命夫人的�!�

    許平志反手一個(gè)背刺:“你先想想怎么留任京城吧。”

    許新年頓時(shí)蔫了。

    按照書院的意思,是想辦法讓他去青州,遠(yuǎn)離京城,一展宏圖。

    但許新年不太想去,去了青州,意味著遠(yuǎn)離父母、大哥還有妹妹們,如果三年任期滿了,不能回京城,他就得在外地再任職三年。

    三年又三年,只能在回京述職時(shí)見一見家人。

    當(dāng)然,還有一個(gè)原因,如果不能進(jìn)翰林院,他基本就絕了內(nèi)閣的路。

    爹的“我兒辭舊有首輔之資”真的成一句空話了。

    走完“安全通道”,一家人舉目眺望,看見偌大的官場,搭建著許多涼棚,文官、武將、勛貴,井然有序又涇渭分明的坐在各自的區(qū)域。

    此外,還有許多貴婦和千金小姐,基本都是拖家?guī)Э趤砜炊贩ǖ摹?br />
    對于這些貴族女眷而言,大奉的臉面還是其次,看熱鬧才是最緊要的。

    許平志一邊掃視,一邊帶著妻兒去往打更人衙門所在的區(qū)域,主位坐著一襲青衣,兩鬢斑白。

    他兩側(cè)清一色的金鑼,金鑼身后是銀鑼,銅鑼則被安排去值崗,沒有資格待在涼棚里看戲。

    許平志帶著妻兒靠近,拱了拱手,便迅速帶著妻兒和陌生婦人入座。

    大名鼎鼎的魏淵和金鑼沒有搭理他,這讓許二叔松了口氣,當(dāng)個(gè)小透明才好。

    老阿姨也松口氣,當(dāng)個(gè)小透明真好。

    這些涼棚中,搭建最豪華的是一座包裹黃綢布的休憩臺,棚底擺設(shè)著一張張桌案,皇室、宗室成員坐在案邊。

    在后宮里腦漿子差點(diǎn)打出來的皇后和陳妃也來了,大家言笑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和睦的姐妹,沒有任何齷齪。

    四位公主到齊,懷慶坐在首位,裱裱坐在她邊上。

    皇子中,太子還在禁閉不得出門,其余皇子全來了。

    這場斗法,于皇室而言,不僅僅是一場熱鬧,更關(guān)乎朝廷顏面,關(guān)乎皇室顏面。

    “許七安在哪呢,他怎么沒出來,他斗不斗得過禿驢們啊,禿驢打算怎么斗法”

    臨安嘰嘰喳喳的說個(gè)沒完,水靈靈的桃花眼到處亂看,沒看到她的狗奴才,頓時(shí)有些泄氣。

    “懸”

    七皇子搖搖頭,“那許七安是個(gè)武夫,如何與佛門斗法再說,以他的微末修為,真能應(yīng)對”

    三皇子笑著附和:“除非佛門與他比詩詞�!�

    兩位公主和眾皇子忍不住笑起來。

    臨安大怒,兇巴巴的掃過兄長和妹妹,罵道:“他輸了你們很高興要不要本宮給你們沒人鑄一尊佛像”

    三公主皺眉道:“我們只是說說罷了,臨安你這是作甚�!�

    其余皇子紛紛皺眉。

    自打福妃案后,臨安脾氣就變的暴躁起來,對他們這些兄弟姐妹毫不客氣,說話越來越?jīng)_。

    懷慶淡淡道:“若是道門斗法,自然是誰強(qiáng)誰勝,其他體系亦然。但佛門不同,佛門講究見悟,講究佛心,講究禪機(jī)。

    “許七安確實(shí)只是七品武者,修為比他強(qiáng)的比比皆是,可修為高有什么用再高能有度厄羅漢高”

    懷慶說話總是讓人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皇子公主們頓時(shí)不說話了。

    與宗室涼棚緊鄰的位置,首輔王貞文抿了口酒,察覺到女兒的目光一直望向打更人衙門所在的區(qū)域。

    他皺了皺眉,問道:“慕兒,你在看什么”

    王小姐收回目光,笑容淺淺的回應(yīng):“女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魏公呢,果然氣度不凡�!�

    說罷,她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某個(gè)俊美無儔的小老弟。

    “對了,怎么沒見陛下�!蓖跣〗悴粍勇暽霓D(zhuǎn)移話題,分散父親的注意力。

    王首輔側(cè)頭看了看皇棚,笑道:“宮里兩位打的熱火朝天,陛下嫌煩,不愿意下來。這會兒應(yīng)該在八卦臺俯瞰�!�

    王小姐“哦”了一聲,接著問道:“爹,西域使團(tuán)本次入京,為的是什么這番無理由的提出斗法,實(shí)在令人費(fèi)解�!�

    使團(tuán)不會說來就來,必定是有目的,而這幾天佛門火藥味十足的舉動,讓人意識到這次西域使團(tuán)入京,來者不善。

    “也許和桑泊案有關(guān)吧�!蓖跏纵o淡淡道。

    王小姐皺了皺眉,從父親的回答中提取到兩個(gè)信息,一,身為首輔的父親也不是很清楚。二,桑泊案似乎隱藏著更深的內(nèi)幕。

    剛想追問,王首輔有些不耐煩的擺手:“你一個(gè)女兒家,別過問朝堂之事,那一肚子的鬼機(jī)靈,以后用在夫婿身上吧。”

    王小姐撇撇嘴,不再說話,趁著父親沒在意,她又把目光投向打更人衙門。

    等斗法結(jié)束,我便在府上舉辦文會她暗暗心想。

    另一邊,許平志憑借自己在京城任職多年的經(jīng)驗(yàn),一個(gè)個(gè)涼棚的掃過,見到了認(rèn)得出的大人物,當(dāng)然,更多的是他不認(rèn)識的大人物。

    不過,以皇棚為核心,距離越近的,肯定是地位越高的大佬。

    突然就有種登上京城權(quán)力舞臺的錯覺,而這一切都是寧宴帶來的這次斗法之后,寧宴若是勝出,他將聞名京城,聞名大奉若是輸了,恐怕要長時(shí)間遭人唾棄,史書若是再記一筆,他就得背千古罵名。

    想到這里,許二叔心情甚是復(fù)雜。

    “老爺,你看那位公主,是不是那天來祭拜過寧宴的那位”嬸嬸也在觀看現(xiàn)場,并認(rèn)出了清冷如蓮,皎皎生輝的懷慶公主。

    許平志“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妻子。

    嬸嬸接著說:“她身邊那位穿紅裙的公主也很俊俏,就是眼神似乎會勾人,瞧著不是很正經(jīng)�!�

    許平志嚇了一跳,低聲道:“胡說八道,不要在這種場合妄議公主,你想滿門抄斬嗎”

    嬸嬸連忙閉嘴。

    “有什么說不得的大奉皇室沒一個(gè)好東西�!崩习⒁痰�。

    我們不認(rèn)識你,你滾一邊說去許新年心里腹誹。

    許平志呼出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搭理那個(gè)女人,告誡妻兒:“在這樣的場合,一定要多看多聽少說話,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會錯鈴音”

    “鈴音”兩個(gè)字喊出口,聲音是變調(diào)的。

    不知什么時(shí)候,許鈴音邁著小短腿走到了青衣宦官面前,她昂著臉,指著桌上的吃食,懷著憧憬,說:

    “伯伯,我能吃你的東西嗎”

    看到這一幕的許平志,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竄到天靈蓋。

    魏淵身邊的金鑼們,眉頭同時(shí)皺了起來,心說這是哪來的稚童,如此不知禮數(shù)。

    祭拜過許七安的楊開泰認(rèn)出了小豆丁,忙說:“魏公,這是許寧宴的幼妹�!�

    金鑼們目光溫和的打量許鈴音,心說,這孩子不怕生,膽氣足,必成大器。

    魏淵捻起一塊蜜餞遞過去。

    許鈴音接過,幾口就吞掉了。

    “蜜餞不是這么吃的,含在嘴里的時(shí)間越長,甜味就持久。”魏淵笑道。

    “等甜完了,蜜餞就被別人吃光了�!痹S鈴音豎起小眉頭:

    “我只要不停的吃,就會一直甜伯伯,我還要吃�!�

    魏淵笑著又投喂了幾顆蜜餞,許鈴音吃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伯伯怎么不吃啊。”

    魏淵笑著搖頭。

    “是你自己不吃的啊,”許鈴音眨著純真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伯伯不吃,我才把它們吃光的�!�

    “你能吃光”魏淵笑了,瞄了眼許鈴音的小肚子,再看看滿桌的瓜果、蜜餞和極品糕點(diǎn)。

    “魏,魏公”

    許平志硬著頭皮過來,躬著腰,努力讓聲音不顫抖:“小女頑劣,您別與她一般見識�!�

    魏淵抬了抬衣袖,拿起一只黃橙橙的梨遞給許鈴音。

    姜律中見狀,笑道:“魏公陪孩子說說話,你且回去吧�!�

    許平志看了眼小豆丁,又看一眼將自己視若無物的魏淵,無奈的轉(zhuǎn)身離去。

    “爹,你怕什么大哥是銀鑼,深受魏公賞識,鈴音不會有事�!痹S二郎說道。

    許平志嘆口氣。

    年輕人是不會懂魏淵的可怕的,經(jīng)歷過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的人,都不會認(rèn)為魏淵是個(gè)和藹可親的人。

    時(shí)間慢慢過去,魏淵身前的吃食越來越少,他看了眼許鈴音的小肚子,皺了皺眉,抬手按在她腦袋。

    接著,又在女童身上各處按捏了許久。

    “可惜了�!蔽簻Y惋惜道。

    “義父,怎么了”楊硯問。

    “這孩子骨壯氣足,先天根基深厚,只是筋骨柔韌性太差,不適合練武�!蔽簻Y搖頭。

    “難怪這么會吃,這女娃娃是飯桶吧。”南宮倩柔嘲笑道。

    “tuituitui”許鈴音朝他吐口水,淺淺的小眉毛豎起:“你是壞人。”

    她還記得這個(gè)漂亮的姐姐,來家里騙人說大哥死了,害得爹和娘哭了好久。

    南宮倩柔冷哼一聲,往懷里抽出手帕,擦拭褲腿上的口水。

    不知不覺,時(shí)間走到巳時(shí),盤膝在涼棚下靜心打坐的度厄大師睜開了眼,聲音洪亮:“監(jiān)正,你可知須彌芥子�!�

    “小把戲罷了”

    九天之上,傳來監(jiān)正的嗤笑聲。

    在場,不管達(dá)官顯貴,還是外頭的百姓,一個(gè)個(gè)精神亢奮,情緒激動。

    正戲開始了

    只見度厄大師從袖中取出一只金缽,輕輕拋出。

    “砰”

    金缽重逾千斤,砸的石板龜裂,深深嵌入地表。

    一道純凈的金光從缽中升起,于高空展開,顯眼出一座高山,曲折的石階延伸向山林的盡頭。

    山頂,隱約是一座寺廟。

    “神仙手段”嬸嬸驚呆了,瞠目結(jié)舌。

    除了修為在身的武夫,但凡是見到這一幕的普通人,沒有一個(gè)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嘩然聲四起。

    “義父,什么是須彌芥子”南宮倩柔皺眉。

    “這是佛門的一個(gè)典故。”魏淵看了眼對周遭事物視若無睹的許鈴音,淡淡道:

    “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傳說佛陀手中有一座山,叫須彌山,那是他的道場,不管他走到哪里,道場就在哪里�!�

    楊硯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想起了佛門高僧運(yùn)輸軍隊(duì)的景象,恍然道:“掌中佛國”

    魏淵頷首:“金缽里,就藏著一座山�!�

    “凈思,你進(jìn)山,坐鎮(zhèn)第二關(guān)�!倍榷虼髱煼愿赖馈�

    穿青色納衣的俊秀和尚起身,雙手合十行禮,而后,眾目睽睽之下,當(dāng)著無數(shù)人的面,踏入了金缽。

    下一刻,那副展開在高空中的畫卷,多了一位登山的年輕和尚。

    他不緊不慢的攀登臺階,來到山腰,盤膝而坐。

    一道道金光自高空灑下,匯聚在他身上,頃刻間,他體表覆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整個(gè)人宛如黃金澆鑄。

    “原來這個(gè)世界真有須彌芥子啊�!痹S七安咋舌。

    背對著他的楊千幻頷首道:“須彌芥子,又稱掌中佛國,不過,這應(yīng)該是個(gè)無主的世界,藏于金缽之中。

    “若是有主的“佛國”,那么勝負(fù)就在它主人的一念之間,這還算公平�!�

    褚采薇把一袋糕點(diǎn)塞到他懷里,嬌聲道:“許寧宴,去吧,爬山的路上吃。”

    “謝謝,不餓。”許七安婉拒。

    身后,一群白衣術(shù)士鼓舞道:“去吧,許公子,雖然不知道監(jiān)正老師為什么選擇你,但老師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定要凱旋啊,許公子�!�

    能不能凱旋再說吧,這么好的機(jī)會,當(dāng)著全京城的面,我先把這波逼裝了許七安拍了拍楊千幻的肩膀,說道:

    “楊師兄,今日過后,你會明白,什么叫做人前顯圣”

    場外,一座酒樓的樓頂,青衫劍客楚元縝與魁梧的大光頭恒遠(yuǎn)并肩而立,望著金光璀璨的凈思小和尚,狀元郎“嘖”了一聲:

    “金光鑄體,這須彌世界增強(qiáng)了凈思的金剛之體,以許寧宴現(xiàn)在的實(shí)力,不可能斬?cái)唷!?br />
    恒遠(yuǎn)心情有些復(fù)雜,按理說,他是佛門弟子,本該站在佛門這邊。可他同時(shí)也是大奉人士,且出戰(zhàn)的是許大善人。

    “對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沒收到我的傳書”楚元縝問道。

    “金蓮道長屏蔽了�!焙氵h(yuǎn)說。

    今早,楚元縝來找他結(jié)伴“看戲”,順帶問起昨夜傳書的事,兩人對了口供后,一致認(rèn)為是金蓮道長屏蔽了四號。

    “我知道是金蓮道長屏蔽我的傳書,可是,為什么”楚元縝表示不解。

    “金蓮道長不想你說出許七安代表司天監(jiān)斗法”

    “呵,你覺得有道理嗎”楚元縝哂笑道。

    “沒道理�!焙氵h(yuǎn)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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