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許寧宴”
嬸嬸氣的嗷嗷叫,從椅子上起身,掐著小腰,怒目相視:“我是你嬸嬸,你,你難道沒想過和我商量一下”
說著,目光頻頻瞟向杯盤狼藉的餐桌,告訴倒霉侄兒,這姑娘是個無底洞。
這許七安頓時猶豫,嬸嬸考慮的很有道理,京城物價貴,這姑娘那么能吃,委實太耗銀子。
而且,我最近的氣運發(fā)生變化,不再撿銀子了,改成積累聲望,然后,魏淵又扣了我工資。
“大哥你忘了雞精嗎”
這時,許玲月開口了,她給許七安算了一筆賬:“京城的鹽運衙門去年開出去鹽票兩千斤,獲利五千兩,其中大哥占一成,得五百兩。這銀子您還從沒司天監(jiān)要回來呢。
“我問了鹽運衙門的吏員,朝廷打算在今年開設至少十座作坊來制作雞精,等今年年尾結算時,將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
“所以,咱們家已經不缺銀子啦。”
許玲月說的“鹽票”,單指雞精�,F(xiàn)在雞精和鹽一樣,成了朝廷重要戰(zhàn)略物資。去年橫空出世,還無法大規(guī)模生產,但今年擴大生產規(guī)模后,其中利潤無法估量。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肯定是監(jiān)正那個糟老頭子屏蔽了雞精,讓我想不起來,他想坑我銀子。
許七安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已經是這個時代的馬爸爸了。
麗娜完全沒聽懂,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她從南疆千里迢迢來京城,知道一個銅板能買什么,一錢銀子能買什么。
同時,也知道賺取銀子是何等困難的事。
下意識的,她看向了這位“許大人”,眼里流露出純粹的崇拜,就像小姑娘看見鄰居家的哥哥燙著泡面頭,穿著牛仔褲,腰上懸一條裝飾鐵鏈,在自家院子里跳街舞。
“我怎么不知道這事兒�!眿饗鸷傻馈�
“嬸嬸不知道嗎,我讓玲月告訴你了�!痹S七安順勢看向妹妹。
許玲月一臉茫然:“娘許是忘記了吧�!�
嬸嬸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忘了,對這么大一塊“利潤”毫無印象。
這時,麗娜帶著崇拜的語氣,問道:“請問許大人高姓大名�!�
這樣的問話方式是她在大奉浪跡江湖時學會的。
“許七安”
“許,許七安”麗娜歪著頭,想了半天,忽然一聲尖叫:“你就是許七安,你不是死在云州了嗎”
嬸嬸和許玲月狐疑的看了過來。
這位外族姑娘自稱認識許七安,卻又不知道她死而復生的事,那,她來府上作甚
“借一步說話�!�
許七安拉著麗娜走出偏廳,行到花圃邊停下,解釋道:
“我并沒有死,是李妙真弄錯了。嗯,其實我是天地會的外圍成員,雖然沒有相應的地書碎片,但對你們的事了如指掌。”
“難怪金蓮道長讓我來找你呢�!丙惸嚷冻鲩_心的笑容,很輕易就相信了許七安的話,沒有任何質疑。
真好騙許七安嚴肅道:“這是個秘密,你不能對外泄露,哪怕是天地會內部也不行�!�
“好”
麗娜嫣然一笑,用力點頭。
“吃飯去吧�!�
如果世上人人都像五號這樣單純天真,該多好許七安望著蹦跳活潑的背影,由衷感慨。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五號,比如她是如何知曉撿銀子的是三號自身,而不是無中生友。
不急,性格單純的人通常比較執(zhí)拗,說保密就肯定會保密。
但吃人嘴軟,等她在家里多吃幾天,她但凡有點良心,就知道白嫖是不對的。
內閣。
穿緋袍的王貞文伏案批閱折子,他已經坐了兩個時辰,中途上過幾次茅廁,其余時間全部投身在公務。
內閣相當于皇帝的私人秘書,權力極大,遠高于六部。
朝廷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百姓給皇帝提出的建議,都由通政使司匯總,司禮監(jiān)呈報皇帝過目,再交到內閣。
內閣負責草擬處理意見,再由司禮監(jiān)把意見呈報皇上最后決定如何處理,最后由六部校對下發(fā)。
到了元景帝這一朝,通政使司直接把奏折轉交內閣,內閣草擬處理意見,最后再轉交給元景帝。
中間省略了一道流程。
這是因為元景帝認為,中間多出來的流程妨礙到了他修道。
恰恰是中間省略的這一道流程,貓膩最多。因為這樣一來,元景帝看到的,就只是內閣讓他看到的折子。
當然,元景帝雖然不是好皇帝,但他是個擅用權術的皇帝。為了扼制文官權力過大,架空皇權,他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個辦法名字叫“魏淵”。
從大格局來說,各黨派與魏淵黨勢如水火。小格局來說,各黨派之間廝殺慘烈。
元景帝穩(wěn)坐釣魚臺,負責維系平衡,安心修道。
王貞文打開最后一份奏折,看完上面的內容后,他沉吟著,靜坐許久。然后,取出一張紙條,寫下自己的建議,貼在奏折上。
做完這一切,恰好黃昏散值。
到了晚上,許府餐桌上多了一位許鈴音的生死大敵。
對于這位橫空出世的姐姐,許鈴音又愛又恨,愛是因為“姐姐”來了之后,家里的飯菜多了數(shù)倍。
恨是因為,這個大姐姐吃的實在太多了
自己一張嘴那么小,根本吃不過她。
許二叔沉著臉,審視著麗娜,扭頭問侄兒:“她是不是南疆蠱族的人,力蠱部的”
麗娜從碗里抬起臉,嘴角沾著飯粒,脆聲道:“我是力蠱部的,許二叔怎么知道�!�
誰是你二叔許平志冷哼一聲。
當年山海關戰(zhàn)役,他親生經歷了大戰(zhàn),見識過力蠱部的蠻子的可怕膂力,他們的特點就是能吃。
一位精壯的力蠱部族人,一天吃下一頭牛也是常事。
當年魏淵從來不俘虜力蠱部的族人,都是直接殺的,節(jié)省糧草。
“大哥,與你說件事�!痹S新年突然開口。
“早知道你有事,眉頭沒松過。說說看�!痹S七安一邊跟麗娜搶肉吃,一邊回復堂弟。
“王家大小姐明日約我游湖�!痹S新年警惕道。
“你怎么看”許七安沉吟道。
許新年呵一聲,放下筷子,不屑道:“無非是兩個原因,要么出于私仇,想為那刑部尚書的侄女找回場子。
“要么是王首輔不想放過我,又暗中憋壞�!�
“那你覺得是哪一種可能”許平志接茬。
許新年想了想,遺憾道:“雖然我將來或許會成為王首輔的心腹大患,但不至于被他這般惦記,我覺得是王小姐想使壞�!�
聞言,許玲月放下筷子,小臉嚴肅:“二哥,你不擅長對付女人,我隨你去”
她連忙看了一眼許七安,改口道:“雖然人家也不會那些亂七八糟的爭斗,但女人還是最懂女人的�!�
許新年對大妹妹的智商發(fā)出嘲笑,“誰說我一定要去的是王小姐邀請我游湖,不是王首輔,既然如此,男未婚女未嫁,一起游湖有失體統(tǒng),我拒絕便是。
“兵法云,敵進我退,勢弱,不可攖其鋒。”
不錯,處理的還行許七安頷首:“你都決定了,還問我作甚。”
一家人邊吃邊說,氣氛融洽。
次日,元景帝結束打坐,研讀經書半個時辰,服餌,然后養(yǎng)神一炷香,早課就算結束了。
這個時候,他才會抽出點時間批閱奏折,不會耽誤太長時間,因為內閣已經做好“票擬”,他只需要批紅就可以。
他打開第一份折子,是新任的右都御史的奏折,內容是彈劾東閣大學時趙庭芳收受賄賂,向云鹿書院學子許新年泄題。
折子里還舉證說,鄉(xiāng)試時,該學子詩詞屬四等最低五等。又怎么可能寫出行路難這樣的傳世之作。
看到這里,元景帝本來沒在意,詩詞不是文章,文章泄題的話,性質非常嚴重。詩詞要輕一些,即使你知道考題,卻發(fā)現(xiàn)找一位詩才比得到考題還難。
但隨后,奏折里提到,乃學子有一位堂兄,是打更人衙門的銀鑼,叫做許七安。
而眾所周知,許七安是大奉詩魁。
看完奏折,元景帝瞳孔銳利了起來,但他沒發(fā)表意見,隨后揭下內閣的“票擬”,上面寫著內閣的建議:
“科舉為朝廷選士尋賢,自古以來,便是重中之重�?婆e舞弊不可容忍,望陛下嚴查�!�
元景帝沉吟片刻,提筆,批紅。
第315章
辦法
元景帝把批紅后的折子,輕輕丟給老太監(jiān),笑道:“大伴,你給朕說說,這會元許新年,到底有沒有舞弊”
老太監(jiān)接過折子,飛快掃了一眼,然后說:“老奴愚鈍,不過老奴覺得,此事確實有蹊蹺�!�
元景帝盯著他看了幾秒,吩咐道:“責令府衙和刑部處理此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等老太監(jiān)領命退下,元景帝坐在龍椅上,望著御書房外的藍天,忽然一笑:“一箭三雕�!�
蟒袍老太監(jiān)離開御書房,低頭疾走,行出百米,他驚心肉跳的拍了拍胸膛,臉色陰沉:
“批紅了還問我魏淵啊魏淵,不是咱家不幫你,咱家的命最重要�!�
不久后,宮中的諭令分別傳到了刑部和府衙。
刑部孫尚書似乎早有預料,接到諭令后,立刻遣人捉拿許新年。
陳府尹收到宮里傳來的諭令,嘆息搖頭:“長風破浪會有時就怕一個大浪打過來,打的你船毀人亡啊�!�
他當即喊來少尹,沉聲道:“立刻派人捉拿許新年,帶回衙門審問,務必要搶在刑部之前拿人派人去通知一下許銀鑼。”
許府。
春日和煦,許新年讓人把書桌擺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晃動在桌上,書上,以及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手邊是茶盞和糕點。
嬸嬸帶著許玲月和許鈴音姐妹倆,以及借宿在家里的麗娜,正準備出門去玩。
麗娜看見樹下的許新年,大方的稱贊道:“許二郎長的真俊俏,要是在我們部落,婆娘們會為了搶他打的頭破血流。”
嬸嬸瞬間警惕起來,像是看到了一頭企圖拱自己家白菜的母豬。
這個南疆的小黑皮是在暗示嗎,她對二郎有意呸,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嬸嬸美眸剮了麗娜一下,催促道:“時間不早了,早些出門吧�!�
這次出行不帶扈從,一百個扈從也抵不過一個南疆小黑皮,小黑皮的實力,是得到許二叔和許大郎人證的。
嬸嬸也親眼目睹小黑皮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輕而易舉的捏成齏粉。
麗娜頓時把俊俏的許二郎拋之腦后,興匆匆的往外走,她迫不及待想逛一逛大奉京城。
以前在南疆時,便時常聽部落里的長輩們說起大奉京城,世上最繁華的城市。
“死丫頭吃的多,還對我家二郎起歪念,我得想辦法把她趕走”嬸嬸暗暗心想。
這個從天而降的外族女子,激起了嬸嬸的排外思想。
她正謀劃著怎么趕走外族女子,視線里,看見一伙官兵沖了進來,把門房老張推到在地,直奔內院而來。
為首的一位捕頭,手里拿著畫像,對照了一下,指著樹蔭下看書的許新年,喝道:“此人便是許新年,拿下�!�
“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抓我家二郎�!眿饗鸫篌@失色,出于護犢心理,她沒做猶豫,豎著眉頭擋在官兵面前。
“刑部拿人,你敢阻攔一并帶走”那捕頭大手一揮,吩咐手下緝拿嬸嬸。
兩名官差當即上前,取出繩索就往嬸嬸頭上套。
“砰”
麗娜上前一步,輕輕推在兩名官差的胸口�!鞍 眱陕晳K叫里,官差飛了出去,摔的七葷八素。
鏘
官差們紛紛抽出了兵刃,刀口指著麗娜,南疆的小蠻妞舔了舔嘴唇,有些興奮,這些人她能在十息內全部殺死。
嬸嬸驚魂未定般的躲到麗娜身后,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小黑皮竟如此的可靠,值得依賴。
“住手�!�
許新年呵斥一聲,放下書卷走過來,目光冷冽的掃過眾官差,沉聲道:
“我是會元,有功名在身,你們擅闖我府邸,妄動刀刃,這是大罪�!�
這時,兩名被打飛的官差揉著胸口站了起來,捕頭見他們并無異常,略作沉吟,收了刀,取出一份牌票,道:
“我們是奉了刑部的命令,帶許會元回衙門問話。”
許新年皺眉道:“許某犯了何事”
“許會元隨我們走一趟就知道了�!辈额^大手一揮,喝道:“帶走�!�
麗娜剛想出手,但被許新年制止,他迎上刑部的官差:“我跟你們走�!�
嬸嬸和許玲月一直追到府外,直到官差押著許新年消失在街口。
麗娜小聲說:“許二郎也搶銀子啦”
她知道搶銀子是要被官兵捉拿的。
這個時候,門房老張牽來了許新年的馬,道:“夫人,小姐,老奴這就讓人去通知老爺�!�
嬸嬸和許玲月同時轉身,叫道:“去找大郎大哥�!�
“什么刑部的官差來府上捉拿二郎”
打更人衙門里,收到消息的許七安愣住了,有些猝不及防。
“大郎,您快想想辦法,夫人和小姐急的都哭了。”門房老張的兒子神色焦慮。
“為何捉拿”
老張的兒子搖頭,說:“突然就沖來一批官兵,還把我爹給推了個跟頭,抓了二郎就走。”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痹S七安吩咐道:“告訴嬸嬸和玲月,讓她們別急,我會處理這件事�!�
“大郎,您得親自回去和她們說呀�!遍T房老張的兒子說道。
許七安點點頭,揮手把他打發(fā)走,坐在桌案邊,沉吟片刻,他起身離開一刀堂,打算走一趟刑部,先弄清楚刑部為何要捉拿許二郎。
“總不是刑部尚書為了給侄女出氣,刻意找茬吧。如果是這樣,那反而好解決。二郎有功名在身,一般的小事奈何不了他
“但朝堂大佬們的行事風格,就算是為侄女出氣,也不會毫無道理的抓人,必然是抓住了把柄,有把握一擊必中,這才出手的。
“所以,二郎必定惹上了什么事,只不過我還不知道”
心里想著,他出了院子,正要轉頭去馬棚,牽來小母馬,便看見府衙的總捕頭呂青,帶著兩名快手,步伐匆匆的進了院子。
“許大人。”
雙方迎面碰到,呂青面露喜色,繼而被焦急代替,連聲道:“府尹讓我來通知你,許會元有難�!�
“我知道,他不久前已被刑部的人帶走�!痹S七安沉穩(wěn)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