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穿著紅色層疊宮裝,正與宮女們踢繡球的臨安,忽然停下腳步,側耳聆聽,問道:
“你們聽見什么聲音沒”
幾名宮女側著頭,靜靜的望向皇城方向。
“聽見啦,好像是什么天宗弟子李妙真”被許七安拍過屁股的那位宮女回應。
話音方落,清冷悅耳的聲音從相反方向傳來:“三日之后,卯時三刻,京郊渭河畔,人宗記名弟子楚元縝出戰(zhàn)。”
裱裱微微張大小嘴,心里浮現(xiàn)許七安與她說的奇聞趣事,其中有一件事天人之爭
“三日之后,我要去看,我要狗奴才帶我去看。”裱裱心頭火熱,恨不得立刻讓侍衛(wèi)傳喚自己的狗奴才。
淮王府。
鮮花爛漫的后花園,穿荷色長裙的女子站在花叢中,遙望城門方向,低聲道:“三日之后,卯時三刻,京郊渭河畔”
她眉眼彎了彎,喜滋滋的說:“又有好戲看了�!�
無風,但滿院的花朵輕輕搖曳,似乎在回應著她。
李妙真來京城了,于三日之后的渭河邊,與人宗弟子楚元縝決斗。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在短短半天里,幾乎傳遍了整座京城。
最先沸騰的是那些早早聞訊入京的江湖人士,他們等了足足一個月,終于等來天人之爭。
等來道門人宗和天宗最杰出弟子的決斗。
盡管很多人都面臨著盤纏耗盡的尷尬,但沒有人埋怨,甚至覺得提前來京城,是一個無比正確,且慶幸的決定。
因為在天人之爭前,他們見到了一場百年罕見的斗法。
這一點,從因為晚來而錯過斗法的江湖俠客們懊悔的態(tài)度里,就可以充分證明。
即使沒有后續(xù)天人之爭,對于大部分江湖人士而言,已經(jīng)是不枉此行。
某座酒樓,銷魂手蓉蓉與美婦人,還有柳公子以及柳公子的師父,四人找了個窗邊的空位,邊用午膳,邊說起天人之爭。
兩位主角理所應當?shù)某蔀榻裹c。
蓉蓉給美婦人倒酒,卻扭頭看向中年劍客,脆聲道:“我聽前輩說過,這楚元縝似乎是元景27年的狀元郎”
中年劍客聞言,臉色有些唏噓,“是,當年我在京城游歷,恰好杏榜之期,看著他成為會元,而后是狀元
“沒想到,他竟已辭官不做,成了人宗的記名弟子。甚至今日,代表人宗出戰(zhàn)�!�
“師父,我聽說那李妙真是一位國色天香的仙子,你說她會是道門幾品”
柳公子說這話的時候,注意力全在“國色天香”四個字。
對于徒弟的問題,中年劍客搖頭,“那天宗圣女幾乎不在江湖走動,名聲不顯,為師也不知道她是幾品。
“不過,江湖還有一個傳聞,前年橫空出世的飛燕女俠,就是天宗圣女�!�
“飛燕女俠是天宗圣女”蓉蓉吃了一驚。
飛燕女俠的大名,她略有耳聞,此女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做好事的路上。
其事跡深受江湖游俠的傳頌與稱贊。
不過,一年前,她突然絕跡江湖,不知去了何處。
中年劍客笑道:“都是江湖傳聞,不知真假。不過飛燕女俠自一年前絕跡,不知去向何處。”
這時,鄰桌一位穿藍袍的江湖人插嘴,嘲諷道:“孤陋寡聞了吧,飛燕女俠是去了云州剿匪,才消失一年的。”
去云州剿匪
不等中年劍客發(fā)問,周遭的江湖人士紛紛看了過來。
“閣下怎么知道飛燕女俠去了云州剿匪�!�
“我不但知道飛燕女俠去了云州,我還知道她就是天宗圣女李妙真�!彼{袍江湖客喝一口小酒,侃侃而談:
“我有一個兄弟,青州人士,年初時突然回鄉(xiāng),說這一年身在云州,隨飛燕女俠四處剿匪,修為大漲。也是他告訴我,飛燕女俠就是天宗圣女�!�
中年劍客目光閃爍,對于藍袍男子的話,充滿了質疑,問道:“既在云州剿匪,怎么又突然返鄉(xiāng)”
藍袍江湖客嗤笑道:“自然是剿匪結束了,去年年尾,朝廷派了兩名金鑼,以及一眾銀鑼親赴云州,將云州的山匪連根拔起。
“打更人衙門的那位許銀鑼,當時就在其中,據(jù)說差點死了一回”
當即就有知情的江湖人士開口,說道:“不是差點,是真死了一回�!�
“屁話,死了還能復活”
“嘿,一看你們這些窮酸家伙就知道去不起教坊司。那許銀鑼是教坊司常客,隨便挑一個院子問一問里頭的姑娘,就能打聽出很多關于許銀鑼的事�!蹦俏恢榈慕耸空f道:
“據(jù)說,當時云州布政使率兵叛亂,數(shù)萬兵馬圍攻了巡撫一行人。就在眾人絕望之際,是許銀鑼一人一刀,擋住了數(shù)萬叛軍,就如他前幾日擋住文武百官。
“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后力竭而亡。但也拖到了援兵的到來,逆轉局勢�!�
大堂里嘩然,不管是江湖人士,還是普通百姓,都驚呆了。
“一人擋數(shù)萬人,世上真有此等高手”
“我覺得有可能,你們沒看斗法嗎許銀鑼天縱之才,連佛門羅漢都甘拜下風�!�
“可我怎么聽說是監(jiān)正在幫他�!�
“住口,是許銀鑼憑一己之力戰(zhàn)勝佛門,關監(jiān)正什么事,我不允許你詆毀大奉的英雄�!�
靈寶觀,幽靜小院。
元景帝負手而立,站在池邊,凝視著盤坐水池上空,閉目打坐的絕色道姑。
“唉,國師啊,此戰(zhàn)過后,短則三月,長則一年,天宗的道首就會入京。屆時,國師就危險了�!�
元景帝嘆息一聲:“監(jiān)正多半是不會插手此事的�!�
如果監(jiān)正能出手庇護,再加上洛玉衡自身實力,對付一個天宗道首是綽綽有余。
當然,元景帝知道這是奢望,一品高手之間,沒有特殊緣由,幾乎是不會動手的。況且,監(jiān)正對人宗的態(tài)度冷淡,指望他出手抵擋天宗道首,概率渺茫。
“國師若不能踏入一品,即使楚元縝勝了,意義也不大�!痹暗蹞u頭。
天人兩宗有一個規(guī)定,道首爭斗之前,先由兩宗的弟子較量一番,輸?shù)囊环�,待真正的天人之爭時,得讓對方三招。
但洛玉衡只是二品,與天宗道首相差太大,縱使楚元縝勝出,她有了三招的先機,最后還是一樣會輸。
“有什么辦法,能延期這場天人之爭”元景帝問道。
他沒有說阻止,因為那不切實際�?v使他是皇帝,也無法左右一位二品,一位一品高手的道統(tǒng)之爭。
洛玉衡睜開眸子,靈光閃動,淡淡道:“分不出勝負即可�!�
分不出勝負元景帝咀嚼著這句話,無奈道:“除非李妙真同意�!�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許府。
在院子里逗弄小豆丁的許大郎,忽然聽見一聲尖細的貓叫,側頭看去,一只橘貓蹲坐在墻頭。
“鈴音,你先去找你師父玩,大哥有事要辦。”許七安摸了摸妹妹的腦瓜。
“好的,大鍋我晚上要吃桂月樓的菜�!痹S鈴音牽著大哥的手指。
“行吧,待會出門給你買,趕緊滾�!痹S七安指頭戳她腦門。
許鈴音高興的跑開,蹦蹦跳跳。
橘貓順勢躍入院子,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來到他面前,口吐人言:“李妙真下戰(zhàn)書了。”
許七安頷首:“我知道�!�
橘貓露出人性化的微笑,說道:“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許七安沒回答,默默的看著他。
一人一貓對視許久,許七安低聲道:“道長,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橘貓搖頭,“許大人,貧道何時坑過你�!�
這許七安嘆口氣:“你這個節(jié)骨眼來找我,我有不祥的預感。”
第329章
許七安:沒人能薅我羊毛
作為身懷大氣運的人,你這份直覺還是很敏銳的�!遍儇埡呛切χ�
“什么”
許七安驚訝的看著它,此人此貓竟把臭不要臉的話,說的如此光明磊落。
他謹慎回答:“道長,你有說話的權力,但永遠不要忘了,拒絕是屬于我的權力。”
“我想你幫忙阻止天人之爭�!遍儇堥_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給許七安來了一句“當頭棒喝�!�
他默然幾秒,沉穩(wěn)的點頭:“說說看你的想法和理由。”
“你知道為什么會有天人之爭嗎”橘貓躍上石桌,蹲在那里,琥珀色的瞳孔凝視著許七安。
“道統(tǒng)之爭�!痹S七安回答。
橘貓微微頷首,又搖搖頭:“相傳,人宗和天宗的兩位祖師在一次論道中大打出手,雙雙重傷,返回宗門不久便羽化。
“兩人同時一句遺言:每隔甲子,天人之爭。
“而后的數(shù)千年歲月里,人宗和天宗的道首,每隔一甲子,便會進行一場天人之爭。有死有傷,也有平手。
“后來慢慢形成一個傳統(tǒng),道首之間爭斗前,由兩派杰出弟子各代師門出戰(zhàn)。贏的一方,可得三招先機。”
許七安皺著眉頭,問道:“我聽妙真說,天人之爭背后還有隱情道長你知道嗎�!�
橘貓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語氣:“我若說不知道,你是不是就不答應了”
許七安同樣一副似笑非笑的語氣:“我若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就不說了�!�
“真正的原因,只有天人兩宗的道首才知道。但根據(jù)過去無數(shù)年的蛛絲馬跡,其實可以推測出一些東西�!遍儇堈f到這里,沉默了幾秒,開口說道:
“大概在兩千年前,天宗一位道首閉關修行,錯過了天人之爭,然后他消失了。
“六百年前,天宗一位道首不知因為何事,獨闖巫神教總壇,重傷而返,養(yǎng)傷期間錯過天人之爭,他也消失了。
“至于人宗,人宗從未出現(xiàn)過一品陸地神仙,但每一位在天人之爭中勝出的人宗道首,都會在極短時間內沖擊一品�!�
錯過天人之爭,天宗道首會消失贏了天人之爭,人宗道首會立刻沖擊一品陸地神仙這,這到底是什么回事。許七安愈發(fā)覺得,道門的水比想象中的還深。
“你還沒說你的理由呢�!痹S七安收回思緒,盯著橘貓。
以上是天人之爭背后的隱秘,但不是金蓮道長請他阻止李妙真和楚元縝的理由。
“我和洛玉衡有過約定,她將來會在地宗清理門戶的行動中助我一臂之力,因此我想拖延天人兩宗的爭斗。在解決地宗道首之前,不希望她出現(xiàn)意外。倘若天人之爭如約舉行,洛玉衡兇多吉少�!�
橘貓的眼神里流露出嚴肅和沉重。
道長真是個合格的地宗弟子,為了清理門戶,煞費苦心許七安心里感慨,有些佩服金蓮道長的大義。
但他依舊不覺得自己能在這件事上給予幫助。
“可天人之爭豈是我一個小銀鑼能阻止�!彼麛偭藬偸�。
“沒讓你阻止天人兩宗的道首,但你可以阻止楚元縝和李妙真�!苯鹕彽篱L循循善誘:
“許大人想不想揚名立萬一次想不想在云集京城的江湖人士面前,好好露次臉,出個風頭”
我又不是楊千幻,我可不喜歡裝逼許七安質疑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參與天人之爭這并不是個好主意,首先我打不過他們。其次,即使攪亂了三日之后的斗爭,那五日之后呢,十日之后呢。
“道長,你這法子不行的�!�
橘貓輕輕搖頭,一副提點晚輩的語氣:“出招要有章法,行事也是如此。你毫無準備,毫無理由的扎進去,李妙真和楚元縝自然不會搭理你。即使僥幸破壞了戰(zhàn)斗,你也不可能破壞后續(xù)的戰(zhàn)斗。
“但是,你可以給自己找個理由�!�
“理由”許七安反問。
“比如說,天人兩宗在你許大人看來不值一提,兩宗的弟子不過爾爾,你見獵心喜,想要與他們交手。并當著群雄的面向他們邀戰(zhàn),與他們賭斗:如果他們能打敗你,天人之爭就繼續(xù)。如果不行,那就等到能打敗你,再進行天人之爭�!�
許七安目瞪口呆,“這也行如此牽強的理由”
金蓮道長“呵”了一聲:“那是你沒在江湖上闖蕩過,江湖人士下戰(zhàn)書,從來都是簡單粗暴,不敢應戰(zhàn),就狠狠羞辱,羞辱到答應為止。
“這還是講規(guī)矩的,不講規(guī)矩的,直接上門砸場、踢館。
“李妙真和楚元縝都是心高氣傲之人,你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削他們面子,他們十有旦應下來,約定便成了。縱使天宗長輩,也不能說什么,只會催促李妙真盡早解決你�!�
天宗長輩真的不會紛紛下山,一人給我一巴掌許七安道:“如果李妙真始終贏不了我,是不是天人之爭就不會進行”
橘貓又斜他一眼:“貧道最欣賞許大人的一點,就是你過于自信。我說過了,天人之爭無法阻止,但可以拖延。你拖延個一年半載就行。
“當然,這確實會得罪天宗,換成其他人,可能不敢,但你沒問題。”
是我沒問題,還是你強行說我沒問題許七安黑著臉,道:“為什么�!�
橘貓呵呵笑道:“因為你足夠年輕,因為你和李妙真有交情。如果是其他人強行參與,天宗長輩或許不會出手,但會責令李妙真斬殺阻攔之人,甚至會賜予相應的法寶和丹藥,這一點無需懷疑,天宗的道士足夠冷漠�!�
“那我又能從中得到什么”許七安問道。
“相信我,洛玉衡不死,你將來會得到一份難以想象的饋贈。這也是我找你幫忙的原因之一�!遍儇堄迫坏馈�
貓東西,又給我畫大餅許七安沉吟片刻,道:“我要考慮考慮�!�
橘貓點點頭,耐心十足。
許七安坐在石桌邊,思考著參與此事的利弊。
先排除空頭支票難以想象的饋贈。
僅是楚元縝和李妙真的交手,這不是一場切磋,而是背負師門使命的死斗,尤其是楚元縝,他雖不是真正的人宗弟子,但一身劍法來自人宗。這份香火請他得還,因此,他會拼盡全力為洛玉衡贏下三招先機。
李妙真做事一板一眼,讓她在天人之爭里放水,幾乎不可能。除了性格之外,還涉及到天宗的顏面。
最好的解決就是一勝一負,兩敗俱傷。最差的結果,可能會出現(xiàn)一死一傷
而如果我能阻止這場天人之爭,這樣的情況就可以避免。
可我只是一個六品武者,而兩位杰出弟子的真實戰(zhàn)力,有四品嗯,得到神殊和尚的精血滋養(yǎng),我的金剛神功早就超越正常品級。
戰(zhàn)力方面,我或許比六品武者強,但肯定不是五品,甚至四品武者的對手�?烧摲烙�,四品武者恐怕都不如我。
金蓮道長如此篤定我能幫忙,似乎是看穿了我的虛實那天我和李妙真交手,道長看出端倪了
“道長,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元縝和李妙真都是天地會內部成員,但礙于宗門命令,不會留手,他們中出現(xiàn)傷亡,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痹S七安嘆口氣。
橘貓滿意的笑容,點點頭,就像成功忽悠的小朋友的大人。
“至于天宗長輩們的反感,我相信問題不大,道長你不至于害我。”許七安道。
橘貓再次笑著點頭。
“所以,我拒絕�!痹S七安得出結論。
橘貓的笑容倏然凝固。
“為什么”橘貓語氣急切,道:“許七安,互幫互助是天地會的宗旨�!�
有事許大人,沒事許七安,您可是一只現(xiàn)實的貓許七安訴說著慘痛經(jīng)歷:“上次我們去找麗娜,差點死在地底,好處沒撈到,命卻快沒了�!�
“你吸收了玉璽里的氣運�!遍儇�?zhí)鹎白�,拍了拍桌面�?br />
“那這次呢這次我能有什么收獲�!痹S七安唉聲嘆氣:“道長啊,你要知道我的名聲來之不易,京城百姓都很崇拜我,視我為大奉英雄。
“楚元縝和李妙真的修為遠高于我,你讓我去挨揍,有損我一人一刀,獨戰(zhàn)數(shù)千叛軍的威名。有損我力挫佛門的威名�!�
橘貓嘆息一聲:“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