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此次北行,不一定會遭遇大危機,可一旦遇上,那就很危險。他不想三人涉險,畢竟打更人衙門里,這三人與他情誼最深厚。
碼頭上,許新年和許二叔代表全家,來為許大郎送行。
此外還有青衫劍客楚元縝、六號恒遠、天宗圣女李妙真。
“安全回家。”
許二叔拍了拍侄兒的肩膀,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楚元縝悄然地上一枚符劍,傳音道:“國師托我贈予你的�!�
國師
我和國師不熟啊,她送我這個作甚懷著疑惑,許七安接過符劍,傳音道:“替我謝過國師�!�
恒遠雙手合十,念誦佛號:“許大人一定要平安歸來�!�
李妙真凝視著他,聲音清亮:“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暗中傳音道:“我會先行一步,在北境等你�!�
許七安面帶微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說的真好�!�
傳音回復:“北境見�!�
他登上船,楊帆而去。
許七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目光掠過人群,看見遠處站著熟悉的三人,分別是用后腦勺盯著他的楊千幻。
雙手做喇叭,嬌聲呼喊的褚采薇。
以及默默揮手做告別的鐘璃。
你來干什么感覺你從碼頭回司天監(jiān)的路上,遇到的危機可能比我一路北上遭遇的危險還要多許七安半擔憂半感慨。
第343章
刷馬桶
仲春,暖風熏人,河面千帆過盡。
許七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看著一艘艘躉船、官船、樓船緩緩航行,風帆鼓脹脹的撐到極限,恍惚間回到了去年。
不過那時正值隆冬,河上吹來的風裂面如割,不像現(xiàn)在春光燦爛,離岸邊不遠處,還有野鴨成群,肥美的讓人吞口水。
距離太遠,我的氣機抓攝不到武夫體系果然是o逼啊,想我堂堂六品,連飛都不會飛許七安失望的嘆息。
而就算是輕功,也遠遠做不到踏水而行,得有漂浮物。
或許等到了五品化勁,他才能做到腳掌水上漂。
“宋廷風和朱廣孝不在,缺了老宋這個捧哏,這一路是何等的無趣�!痹S七安感慨。
心里剛這么想,眼角余光看見一個穿靛青色衣裙,做婢女打扮的熟人,來到了甲板。
她年紀3035歲,姿色普通,眉眼間有著一股傲嬌的氣質,眼角眉梢?guī)еσ猓坪跏浅鰜硐硎軠嘏巳说慕L。
兩人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了對方,女人的臉色頓時一垮。
“嬸子,你怎么在這里”
許七安難以置信的盯著她。
嬸子女人面皮微微抽搐,冷哼一聲:“不是冤家不聚頭�!�
我早該想到,他的破案能力當世一流,血屠三千里這樣的案子,怎么可能差遣他。
褚相龍與她說過,本次北行為了掩人耳目,且有充足的護衛(wèi)力量,所以選擇與調查“血屠三千里”的使團一同出發(fā)。
這個案子她知道,至于誰是主辦官,她當時心情極差,懶得問。
“嬸子,你怎么會在這里”許七安審視著她。
“與你何干”
女人寒著臉,威脅道:“以后不許叫我嬸子,你的上級是誰,使團里的主辦官是誰再敢叫我嬸子,我讓他收拾你�!�
“嬸子嬸子嬸子嬸子”許七安一疊聲的喊。
這個混球女人大怒,氣的胸脯起伏,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撂下狠話:“你給我等著。”
她氣呼呼的走了。
教坊司,影梅小閣。
浮香睡到日頭高照才醒來,披著薄薄的紗衣,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梳妝。
貼身丫鬟輕笑道:“許大人是不是又要離京辦事”
浮香一愣,偏著頭,詫異的看著丫鬟,“你怎么知道�!�
丫鬟抿嘴,輕笑道:“昨兒床搖到三更天,平日里許大人憐惜娘子,斷然不會折騰的這么晚�!�
浮香嗔道:“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連姑奶奶都敢打趣�!�
嬉笑之間,丫鬟突然大吃一驚,臉色無比古怪,顫聲道:“娘,娘子你有白頭發(fā)了�!�
浮香的笑容緩慢收斂,淡淡道:“拔掉便是,有什么大驚小怪�!�
梳妝后,她支走丫鬟,獨自坐在鏡子前,凝視著嬌媚的容顏,久久不語。
“哐”
女人推開褚相龍的房門,穿著婢女服的她掐著腰,怒道:“打更人衙門里一個家伙惹我生氣了。”
盤膝打坐,治療經脈暗傷的褚相龍睜開眼,雙眉揚起:“何人”
女人此時反而不露喜怒,一字一句道:“銀鑼許七安�!�
她已經被許七安欺負好幾次了,雖然被金子砸到這個仇已經報,但上次觀看凈思和尚打擂臺的時候,她的千金之軀被那小子占過便宜。
王妃思忖著自己是個婦道人家,很委屈的就忍了,沒想到這家伙欺負她上癮,剛才竟然污蔑她的是大嬸。
褚相龍皺了皺眉,“他如何你了”
“他冒犯我了�!蓖蹂砬槔涞�,婢女的衣衫以及平庸的五官,也難掩她矜貴之氣,語氣平靜道:
“不必做的太過火,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懲大誡也就是了�!�
說完,見褚相龍竟沒有答應,而是眉頭緊鎖,她秀眉輕蹙,冷笑道:“我就算去了北境,也依舊是王妃�!�
褚相龍搖搖頭,“王妃誤會了,那小子是本次北行的主辦官�!�
王妃小嘴微張,目光略有呆滯。
褚相龍接著說道:“不過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我會整治他的。即使是陛下欽點的主辦官,那也是一時的,銀鑼就是銀鑼,便是再加一個子爵的身份,也終究是小人物�!�
作為手握實權的將領,鎮(zhèn)北王的副將,尋常勛貴、官員,他還真不放在眼里。
一晃三天過去,水路走的還算安穩(wěn),這種大型官船是不會遇到水匪的,規(guī)模大,檔次高,任誰都能看出船上住著身份不同一般的大人物。
而這樣的大人物,往往伴隨著高手和精銳護衛(wèi),尋常水匪只敢針對小型商船下手,偶爾襲擊規(guī)模不大的官府躉船。
不過有件事讓許七安很苦惱,春季降雨量充沛,河水湍急,不似冬日那般平靜,時不時就會有江風裹挾大浪打來。
對于住在船艙里的人來說,固然難受,倒也不是無法忍受�?勺≡谂摰椎慕娋碗y受了,已經病倒了好幾個。
這天,午膳過后,許七安在房間里盤坐吐納,“咚咚”,房門敲響。
提前聽見腳步聲的許七安睜開眼,皺眉道:“進來�!�
房門沒鎖,輕易的就被推開,一位粗矮身材的漢子跨過門檻,垂頭抱拳,道:
“大人�!�
這位矮小,但足夠魁梧的漢子,是本次禁軍首領,百夫長陳驍。
許七安不悅道:“何事�!�
他有些惱怒這個粗鄙軍夫不知禮數(shù),打擾他修行。
“大人,好些士兵生病了,請您過去看看吧�!标愹斦f完,似乎害怕許七安拒絕,急聲補充:
“卑職是怕引起疫情,危及到船上的大人們。”
這個理由引起了許七安的重視,當即穿上靴子,與百夫長陳驍一同前往艙底。
“咚咚”
在陳驍?shù)膸ьI下,許七安順著木階進入船艙,一股沉悶難聞的氣味涌入鼻腔,汗臭味、霉味、氨氣味
這是因為空氣不流通,卻又擠滿了人,睡覺排泄都在艙底,于是滋生了細菌,再加上暈船體質弱的就會病倒。
沒生病的,也會顯得萎靡不振。
聽到腳步聲,一雙雙眼睛望了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上級和使團主辦官后,士卒們挺直腰桿,保持靜默。
許七安走到一個不�?人�,發(fā)著低燒的士卒床邊,所謂的床,其實就是狹窄簡陋的木板,如此船艙才能容納百名士卒。
“沒什么大礙,本官這里有司天監(jiān)的解毒丸,只需一�;谒铮炯舱呙咳撕纫豢诒隳苤斡��!�
許七安做出判斷,當即伸手進兜,輕扣玉石小鏡表面,傾倒出一枚瓷瓶。
滴血認主后,地書與主人產生某種緊密聯(lián)系,取物隨心,不怕里面的東西“嘩啦啦”的傾倒出來。
他給了陳驍一粒解毒丸,讓他碾碎了丟進水囊,分給染病的士兵喝。
司天監(jiān)的高級藥丸,效果立竿見影,生病的士兵驚喜的發(fā)現(xiàn),肺部不再難受,咳嗽緩解,頭腦從昏沉到清明,除了尚有些虛弱,身體狀態(tài)得到翻天覆地般的改變。
“不難受了”
“我好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其余的士兵也露出了笑容,看向許七安的眼神里多了感激和熱情。
許七安微微頷首,而后掃了一眼床底的馬桶,忍不住皺眉,斥道:
“都縮在艙底做什么,為何不去甲板上透透氣。如此烏煙瘴氣,你們不生病才怪�!�
一百人,一百個馬桶,看起來都不勤刷的樣子,這就相當于住在茅廁里,空氣本來就不流通,春天正是細菌滋生的季節(jié),怎么可能不生病。
如果能勤快點,每天刷馬桶,每天到外頭透透風,以士兵們的體質,不應該輕易病倒。
“這”
面對許七安的責問,陳驍露出苦澀表情,道:“褚將軍有令,不許我們離開艙底,不許我們上甲板。兄弟們平時都是在艙底吃的干糧�!�
聞言,許七安臉色一沉,盯著陳驍,問道:“為何”
“褚將軍吩咐,船上有女眷,常要去甲板散步觀景,害怕我們冒犯了女眷。如有違抗,就打二十軍杖�!�
那名生病的士兵,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許七安沒有回應,目光再次掃過昏暗的艙底,掃過一位位挺直腰背的士兵,掃過他們腳邊的馬桶。
空氣中的潮濕臭味,這一刻仿佛濃烈了一百倍,讓許七安想逃離這里。
而這些士卒們,得在這里睡覺,在這里休息,連吃飯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
陳驍無聲的看著他。
一百雙眼睛默默的看著他。
許七安突然明白了,這次探病是一個幌子,真正目的是讓他主持公道的。
士兵也是人,再也無法忍耐這樣的環(huán)境了,心里充滿憤懣。同時,在他們眼里,許銀鑼才是這次使團的主辦官,是朝廷欽點的主辦官。
他們有委屈有訴求,只能找許七安,也認為只有許銀鑼能為他們主持公道。
如果主辦官也讓他們縮在艙底,不允許出去,那他們才死心。
“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命令。”許七安皺著眉頭。
“請大人吩咐�!标愹敶诡^,抱拳。
“請大人吩咐�!�
眾士卒起身,垂頭抱拳。
許七安指了指頭頂?shù)募装�,喝道:“滾上去刷馬桶�!�
“是”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走走走,刷馬桶去,老子早受不了這股味兒了�!�
歡呼聲一下子響起。
第344章
拔刀
褚相龍吃過午膳,吩咐隨從沏了杯茶,他捧著熱騰騰的茶水,輕啜一口,問道:
“王妃近日如何”
“一直待在房間里�!彪S從道。
那間奢華寬敞的大房間里,住著的王妃其實是傀儡,真正的王妃整天出來溜達,混跡在普通婢女里。
有時候還會去伙房偷吃,或者興致勃勃的旁觀船夫撒網撈魚,她站在一旁瞎指揮。
船夫們非但不生氣,反而對這個姿色平庸的年長婢女產生巨大的好感,幾個積攢不少家底,又尚未成家的船夫,私底下就在打探老阿姨的情況。
這就是王妃的魅力,即使是一副平平無奇的外表,相處久了,也能讓男人心生愛慕。
所以褚相龍要嚴禁士卒上甲板,嚴禁男人私底下接觸王妃。但他不能明著說,不能表現(xiàn)出對一個婢女超乎尋常的關心。
“盡快北上,到了楚州與王爺派來的軍隊會合,就徹底安全了�!瘪蚁帻埻鲁鲆豢跉�。
混跡在調查使團里,無疑是明智的決定。出發(fā)之前,就連主辦官許七安等一干高官,也不知道王妃隨行。
這時,他突然聽見了密集的腳步聲,來自甲板,而后是男人們豪放的笑談聲。
艙底的士卒們都出來了褚相龍臉色一沉,繼而涌起怒火,他三令五申的告誡底下的大頭兵們,不得登上甲板。
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褚相龍走出房間,穿過廊道,來到甲板上,看見成群結隊的士卒們,拎著馬桶,嘩啦啦的把穢物倒入河里,風一來,臭味便撲鼻而入。
百夫長陳驍站在甲板上,吆喝道:“倒完記得把恭桶刷干凈�!�
“好嘞”
士兵們大聲應是,臉上帶著笑容。
褚相龍負手而立,面色陰沉嚴肅,喝道:“誰讓你們上來的。”
嘈雜聲頓時一滯,士兵們連忙放下馬桶,面面相覷,有些手足無措,低著頭,不敢說話。
褚相龍喝罵道:“是不是以為人多,就法不責眾喜歡上甲板是吧,來人,準備軍杖,行刑。”
俄頃,嘈亂的腳步聲傳來,褚相龍帶來的衛(wèi)隊,從甲板另一側繞過來,手里拎著軍杖。
“褚將軍,這,這”
陳驍大急,他之所以沒有立刻說明情況,告訴褚相龍是許銀鑼的允許,是因為這會讓人覺得他在拱火,在挑唆兩位大人鬧矛盾。
而許七安恰好返回房間去了,他必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如果真心肯為禁軍們出頭,他會出來。
反之,則說明他不愿意與褚將軍起沖突,畢竟這位褚將軍是鎮(zhèn)北王的副將,是手握兵權的大人物。
“褚將軍何故動怒啊,是我讓他們上來刷恭桶的�!�
終于,禁軍們期盼的聲音從船艙里傳出來,伴隨著輕盈卻用力的腳步聲,穿銀鑼差服的許七安,單手按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