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那天傳書結(jié)束,李妙真按照許七安的意見,高調(diào)出場,到處行俠仗義,如今在北境算是小有名聲。
由于“出道”時間有限,想如當(dāng)初那樣名聲傳遍整個云州,肯定達不到。
整整一旬過去,投奔她的江湖人士數(shù)不勝數(shù)。有的是為名聲,有的是為利益,有的純粹是想抗擊蠻族。
李妙真用天宗心法做了簡單的排除,把心術(shù)不正的剔除。留下來的,多是些為名為利為百姓的江湖豪俠。
在她看來,只要愿意做好事,為名為利都可以。
然而,李妙真真正想等的人沒有到來。
“主人,那小子沒有新的進展了么他不是斷案如神么,怕不是也沒轍了。”蘇蘇捧著茶,放在桌上。
見主人眉頭緊鎖,勞心費神的,蘇蘇就有些心疼。
“這件事沒這么簡單�!崩蠲钫嫱ㄟ^地書傳訊,已經(jīng)從許七安那里得知了“血屠三千里”案件的真相。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楚州真的發(fā)生過血屠三千里的大事,即使官府要隱瞞,江湖人士和市井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
李妙真愁眉不展:“可不管我怎么打聽,都沒有人知道�!�
蘇蘇歪著頭,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露出很少見的沉思,忽然美眸一亮,喜滋滋道:“我想到啦,我想到啦�!�
李妙真保持懷疑態(tài)度:“你又知道什么了�!�
蘇蘇青蔥般的玉指捻住一縷青絲,俏皮的眨眨眼,笑嘻嘻道:
“你想啊,如果真的發(fā)生血屠三千里的大事,卻沒人知道,那會不會是當(dāng)事人被消除了記憶就像我記不起當(dāng)初父親是因何獲罪,被判斬首�!�
李妙真聞言,嗤之以鼻:“如此規(guī)模的大型殺戮,即使消除記憶,也會留下無法抹去的痕跡。蠻族探子會查不到你真是”
她忽然愣住,眼神一點點放空,整個人呆了呆。
蘇蘇忙問:“主人,你想到什么了�!�
李妙真恍然回神,沉思道:“但你的想法未必不是一條線索,如果真的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卻能瞞住所有人那個體系,第幾品的強者能做到”
首先,她把武夫排除出去,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接著,她腦海里浮現(xiàn)兩個字:術(shù)士
許七安曾經(jīng)說過,高品術(shù)士能屏蔽天機,屏蔽某人或某些事,把自己變成小透明李妙真只覺得大腦通電了。
思路豁然貫通。
當(dāng)今九州,有這份能耐的術(shù)士,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監(jiān)正。
李妙真因為這個猜測而渾身戰(zhàn)栗。
冷靜冷靜,許七安說過,先大膽假設(shè),再小心求證在沒有證據(jù)證實之前,一切都是我的臆測,而不是真實李妙真深吸一口氣,正打算取出地書碎片,告訴許七安自己的大膽想法。
這時,房間的門被扣響。
李妙真淡淡道:“進來。”
說話的同時,侯立在門后的小鬼,殷勤的打開了房門,請客人進來。
來訪者是一個中年男人,投奔李妙真的江湖匹夫之一,楚州本地人,叫趙晉,此人修為還可以,每次殺蠻子都身先士卒。
不為名利,只因為是楚州人,想驅(qū)逐蠻子,造福楚州鄉(xiāng)親。
穿著常服的李妙真不茍言笑,有著軍人的嚴肅和沉穩(wěn),道:“趙兄,找我何事”
趙晉豪爽的大笑:“咱們這次又是滿載而歸,換的米糧夠城外的流民喝三天粥,兄弟們都很高興,想找家酒樓慶祝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到桌邊,手指探入李妙真的茶杯,蘸了蘸水,在桌面寫下:我家大人想見您,事關(guān)鎮(zhèn)北王屠戮百姓一事。
“我就是過來問問,您今晚要赴宴嗎。”趙晉聲音洪亮,笑容豪爽。
李妙真凝視著桌上的字跡,沉默了許久,道:“替我謝謝兄弟們的好意,不去�!�
趙晉點頭,沒有繼續(xù)逗留,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他順著樓梯返回大堂,一眾圍著桌子,喝酒吃肉的江湖人士立刻追問:“怎么樣,飛燕女俠同意了么”
趙晉無奈搖頭。
眾人一陣失望,噓聲一片。
如李妙真這樣的女俠,最符合江湖人士的胃口,這群人里,內(nèi)心仰慕她,想娶她做媳婦的比比皆是。
這種暗戀,十有八九都會無疾而終,成為多年后的回憶。
趙晉喝了幾杯酒,借口不勝酒力,回房間睡覺。
關(guān)上門,他從懷里摸出李妙真剛才給的一張符箓,以氣機引燃,嗤,符箓?cè)紵校挥X困意如海潮般涌來,眼皮一沉,陷入沉睡。
朦朧之中,他再次睜開眼,房間里多了一位穿道袍的俏佳人,正是李妙真。
“這是一場夢境,你見到的是我的元嬰,呵,你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有部分人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
天人之爭發(fā)酵了一個多月,天宗圣女是李妙真,也是飛燕女俠的真相,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不過這不是重點,李妙真盯著趙晉,沉聲道:“你是誰”
“我真名就叫趙晉,是楚州游俠�!壁w晉道。
李妙真微微頷首,似乎有能力在夢境中分辨他有沒有說謊,接著問道:
“你家大人是誰,你怎么會知道鎮(zhèn)北王屠戮百姓這件事,據(jù)我所知,除了蠻子,楚州似乎無人知曉此事�!�
她的言外之意,你一個江湖游俠,不可能知曉內(nèi)幕。
“我家大人,他”
暗中調(diào)查、走訪數(shù)日后,陳捕頭無奈返回驛站,表示自己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劉御史沉吟道:“我覺得可以從楚州布政使鄭興懷這里尋找突破口,此人風(fēng)評向來極好,在楚州深受百姓愛戴,是少有的良臣。
“他如果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隱瞞不報。也許,是受了鎮(zhèn)北王和都指揮使的威脅。不如我們?nèi)フ宜教娇陲L(fēng),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楊硯看向大理寺丞和另一位御史,見兩人沒有反對,想了想,道:“那就去一趟布政使司衙門�!�
當(dāng)即,他帶著與鄭興懷有交情的劉御史,騎乘馬匹,來到布政使司。
通傳之后,鄭興懷在內(nèi)堂接見了兩人。
得知兩人的來意,刻板嚴肅的鄭興懷眉頭緊皺,反問道:“兩位,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劉御史笑道:“請說�!�
鄭興懷掃過楊硯和劉御史,道:“所謂的血屠三千里,只是因為一具尸體的殘魂透露的只言片語。憑借這個,就要查淮王,諸位大人不覺得過于輕率了么�!�
劉御史皺眉道:“您的意思是”
鄭布政使笑了笑,“本官處理楚州事務(wù),何處有動亂,何處有蠻子劫掠,一清二楚。如果真的發(fā)生這樣的事,相信我,淮王堵不住悠悠眾口,理由,劉御史應(yīng)該能懂。”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堵住群臣的嘴,何況是鎮(zhèn)北王。
劉御史不再說話,皺著眉頭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這時,楊硯淡淡道:“既然如此,為何阻擾使團辦案”
鄭布政使笑容不變:“淮王畢竟是親王,朝廷派使團查他,在將士們眼里,這時子虛烏有的陷害。他們?yōu)榛赐貘Q不平,這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淮王坐鎮(zhèn)北方,手掌兵權(quán),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想削他兵權(quán)。使團在楚州城的遭遇,是淮王一系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罷了。”
劉御史和楊硯對視一眼,起身告辭。
騎乘馬背,并肩而行的路上,劉御史側(cè)頭,看著楊硯,道:“楊金鑼覺得,鄭大人所說,有沒有道理”
“不知道”
楊硯的回答干脆利索,這幾天如此努力,只是在給許七安找線索,不至于雙方會合后,使團一行人什么線索都沒找到。過于丟人。
但他不擅長查案,只覺得此案莫名其妙,錯綜復(fù)雜。
“我家大人是唯一的活口,他從淮王的屠刀中僥幸逃脫,而后一直四處逃亡。”
趙晉剛說完,就被李妙真冷冷打斷:“淮王是三品武者,你家大人能從他屠刀中逃脫,又是何方神圣。另外,你既早就潛伏在我身邊,為何始終不現(xiàn)身,直到今日”
“此事說來話長�!�
“先告訴我,你家大人是誰�!崩蠲钫骢久�。
“我家大人是楚州布政使鄭興懷。”趙晉沉聲道。
第366章
碰頭
聽完趙晉描述完事情的經(jīng)過,李妙真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拎著飛劍去斬鎮(zhèn)北王和護國公闕永修。
但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下山歷練時的新手李妙真,一年半的歷練,讓她更加冷靜,經(jīng)驗豐富。
“我知道了,想讓我?guī)湍憧梢�,但我需要等待同伴的到來。在此之前,你留在客棧里,�?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李妙真望著坐在床榻邊的趙晉,道:“明白了嗎。”
趙晉沒有說謊,但他說的未必是事實,這并不矛盾。
她已經(jīng)踏入四品,可此事涉及更高層次的爭斗,李妙真自知水平有限,強行干預(yù),恐遭不測。
“好的”趙晉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話音方落,他看見屋子里的李妙真離奇消失,緊接著,他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剛剛睡醒。
床邊的地面上,殘留著符箓燒毀后的灰燼。
天宗的手段真是讓人驚嘆啊趙晉產(chǎn)生了武夫都會有的感慨。
另一邊,李妙真返回屋子,取出玉石小鏡,以手代筆輸入信息:金蓮道長,我有話要單獨與你說。
等金蓮道長屏蔽了其余成員后,李妙真?zhèn)鲿何矣芯o要的事與許七安聯(lián)絡(luò)。
天地會成員之間聯(lián)絡(luò)過于緊密,也并非好事金蓮道長心里吐槽,充當(dāng)老實的工具人,為李妙真和許七安開啟了私聊。
二:許七安,你身在何方速來山口郡,我有鎮(zhèn)北王屠戮百姓的線索了。
另一邊,正陪王妃在小院里喝茶,閑談的許七安,感受到了來自地書碎片的心悸,以解手為由,短暫離去。
三:你找到什么線索了。
二:許七安,你的辦法非常有效,今日我麾下的江湖人士中,有一個叫趙晉的突然私底下找我,向我吐露了鎮(zhèn)北王屠殺百姓的內(nèi)幕。
等等,你什么時候麾下又有馬仔了,你是天生的大姐頭么許七安回應(yīng)道:他潛入在你身邊很久了
李妙真?zhèn)鲿忉專河袔滋炝耍阋凰銜r間,大概是在我打出名聲不久就找上門來,不過他并沒有暴露自己,只說是久仰飛燕女俠的大名,想隨我行俠仗義。
你知道的,不管我走到哪里,總有一批豪杰爭相投奔,我并沒有當(dāng)做一回事,接納了他。
不,我并不知道,相比起來,你特么才是主角吧,飛燕女俠嬌軀一顫,便有王霸之氣溢出,眾豪杰紛紛折服,納頭就拜
許七安:這符合邏輯,他害怕飛燕女俠是冒名頂替,是鎮(zhèn)北王的探子在釣魚。于是決定近距離觀察你,如果我沒猜錯,他肯定表現(xiàn)出對你萬分敬仰,不停找人打聽你的近況。
李妙真張了張嘴,這都被他猜中了。確實,趙晉對她的敬仰不加掩飾,表現(xiàn)出強烈的熱情,積極的在團隊里打探她的情報。
李妙真原以為趙晉對她有意,試問哪個走江湖的男人不敬仰飛燕女俠,她早就習(xí)以為常。
如今被許七安點出,她才恍然大悟。
又學(xué)到了我看待問題的角度,與他果然存在巨大差異,不愧是許七安。
李妙真沉淀一下知識,繼續(xù)傳書:趙晉說,他背后的人物是楚州布政使鄭興懷,鎮(zhèn)北王屠殺的百姓,就是整個楚州城。
“哐當(dāng)”
地書碎片摔落,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許七安的大腦仿佛被重錘砸了一下,意識出現(xiàn)恍惚,大腦停止思考,整個人懵在原地。
楚州城
鎮(zhèn)北王竟然屠了整座楚州城他怎么敢他瘋了嗎
楚州城是整個州的主城,匯聚了整個州的人才,各行各業(yè)的精英,他把城給屠了,楚州的氣運將蕩然無存。
過了許久,許七安深吸一口氣,俯身撿起地書碎片,傳書道:
這不可能,如果是楚州城的話,不可能瞞過蠻子,楚州官場和市井百姓、江湖游俠不可能不知道,這不符合邏輯。
李妙真沒有回應(yīng)他,似乎也在思考。
這時,金蓮道長傳書說道:如果是楚州城的話,不正好出人預(yù)料嗎。你認為不可能,蠻族也認為不可能,誰都認為不可能。
呵,貧道剛才也是一樣,認為妙真受人欺騙�?赊D(zhuǎn)念一想,越不可能,反而越有可能。你前陣子不是說,蠻族有術(shù)士暗中相助么。鎮(zhèn)北王唯有兵行險著,才能瞞天過海。
許七安搓了搓臉,強行壓住翻涌沸騰的怒火,傳書反駁:
可他如何瞞住各方勢力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們,萬妖國余孽也參與進來了。蠻族、神秘術(shù)士、萬妖國余孽,這些都是九州頂尖的大勢力。想瞞過他們,難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妙真見縫插針,給出自己的看法:會不會是術(shù)士干的,你說過,術(shù)士能屏蔽天機,讓人忽略某些事件或人。
許七安想都沒想,否決了李妙真的猜測:首先,如果屏蔽天機的話,血屠三千里的案子不會出現(xiàn)。甚至鎮(zhèn)北王自己都會忘記這回事。
其次,屏蔽天機是讓人忘記相關(guān)記憶,或忽略相關(guān)事件。而不是徹底抹去痕跡,我打個比方,你李妙真把金鑾殿給砸了,由術(shù)士替你屏蔽天機。
皇帝和朝堂諸公會忘記是你砸的金鑾殿,并對金鑾殿的破產(chǎn)感到迷惑。但金鑾殿被破壞了,就是被破壞了,痕跡無法抹去。
李妙真明白了,并不是術(shù)士屏蔽了事件,如果是監(jiān)正出手,那么朝廷至今也不知道血屠三千里事件。
而現(xiàn)實里,楚州變成了廢墟,變成了鬼城。
現(xiàn)在是,大家都知道血屠三千里案,卻都找不到它的地點,恰好相反。
念頭紛呈間,她看見許七安傳書詢問:那個布政使鄭興懷,怎么逃出來的
李妙真立刻回復(fù):據(jù)趙晉說,當(dāng)日屠城的不是鎮(zhèn)北王,而是都指揮使闕永修,當(dāng)日鎮(zhèn)北王率兵阻截蠻族游騎,不在楚州。
這是典型的制造不在場證據(jù)啊,同時也是煙霧彈,畢竟鎮(zhèn)北王自身是各方視線的焦點,他離開楚州,也就帶走了大部分的視線。
那個什么都指揮使借機屠殺城中百姓。
許七安傳書道: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李妙真:大概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三黃縣青樓里的暗子采兒姑娘說過,大概在一個月前,三黃縣突然實行嚴格的出入檢查,最初我以為是在找我,如今看來,找的是這位楚州布政使。
許七安念頭轉(zhuǎn)動間,又提出一個問題:那位趙晉,沒經(jīng)歷過此事吧
李妙真?zhèn)鲿溃黑w晉的有位兄弟,是鄭興懷府上的客卿,事發(fā)之后,鄭興懷在侍衛(wèi)的護送下一路逃亡,潛藏了起來。于暗中招納正義之士,試圖揭發(fā)鎮(zhèn)北王暴行,卻都杳無音信。
許七安有一堆細節(jié)想問,但隔著地書,說不清楚。當(dāng)即傳書道:行,我立刻過來,你短則半天,長則明日,我便能抵達。
結(jié)束傳書,許七安收好地書碎片,返回院中。
坐在桌邊的王妃,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面寫寫畫畫,嘴里哼著小調(diào)兒,嗓音柔媚悅耳。
“王妃,我知道鎮(zhèn)北王屠戮百姓的地點了�!痹S七安在桌邊坐下,臉色凝重。
“不是西口郡嗎�!蓖蹂磫�。
許七安搖搖頭,凝視著大奉第一美人平庸的臉蛋,表情嚴肅:
“咱們出來這么久,一直躲躲藏藏不敢見人�,F(xiàn)在,終于到了和你丈夫見面的時候了,一切恩怨,都要清算�!�
王妃笑容收斂,神色古怪的看著他:“你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她突然瞪大眼睛,只見對面的臭男人揮舞手刀,朝她后頸看來。
王妃因為沒有保護好后頸,被直擊要害,“嚶嚀”聲里,趴在桌面昏厥。
敲暈王妃后,許七安不太放心,又兌了一杯迷魂酒灌進王妃的小嘴。
“應(yīng)該夠她睡兩天了�!�
這才放心的取出地書碎片,把她裝進里面。而后,他撕下一頁紙,以氣機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