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我想過搜羅袁雄等人的罪證來反擊,但時間太少,而且對方早已處理了首尾,路子行不通。這,這正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書房里,大佬們逐一看完信件,一改之前的沉重,露出振奮笑容。
王思慕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父親和叔伯們從臉色凝重,到看完信件后,振奮大笑,她都看在眼里。
雖然信件是屬于許七安的,但二郎送信的人情,父親怎么也不可能無視的她悄然松了口氣,對自己的未來愈發(fā)有了把握。
王首輔收回信件,放在桌上,然后注視著許二郎,語氣溫和:“許大人,這些信件從何處而來”
孫尚書、徐尚書,以及幾位大學士,紛紛看向許二郎。
許二郎作揖道:“家兄處�!�
果然是他孫尚書心情復雜,復雜到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感受。毫無疑問,他是恨許七安的。
桑泊案中結(jié)下的梁子,那小兔崽子幾次三番與他作對,最絕的一次是寫詩罵他,把他釘在恥辱柱上。
對,不是綁架他兒子,是寫詩罵他。
按照官場規(guī)矩,這是要不死不休的。事實上,孫尚書也恨不得整死他,并為此不斷努力。
直到云州屠城案,是一個轉(zhuǎn)折點。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恨不得他死,卻難免會因為某些事,由衷的敬佩。
而現(xiàn)在,王黨危急存亡關(guān)頭,許七安竟送來了如此重要的東西,要知道,這東西落入他們手里,這次的危機相當于有驚無險。
這份人情很大,孫尚書偏偏無法拒絕。
錢青書等人既驚訝又不驚訝,這些密信是曹國公留下來的,而曹國公死在誰手里
驚訝則是不相信許七安會幫他們。
王首輔吐出一口氣,臉色不變:“他想要什么”
許二郎作揖:“等明日解決了朝堂之事,大哥會親自拜訪�!�
王首輔沉吟幾秒,頷首:“好�!�
這時,王思慕輕聲道:“爹,為了要到這些信件,二郎和他大哥差點反目,臉上的傷,便是那許七安打的,二郎只是不居功罷了�!�
王首輔一愣,細細的審視著許二郎,目光漸轉(zhuǎn)柔和。
錢青書等人看一眼許二郎,又扭頭看一眼王思慕,神色頗為怪異。
都是官場老油條,立刻品出很多信息。
那許七安如果不愿意,許辭舊便是豁出命也拿不到,他退出官場后,在有意識的給許家找靠山錢青書想到這里,心頭一熱。
在他看來,許七安愿意投來橄欖枝是好事,盡管他是魏淵的心腹,盡管魏淵和王黨不對付,但在這之外,如果王黨有需要用到許七安的地方,憑借許新年這層關(guān)系,他肯定不會拒絕,雙方能達成一定程度的合作。
許七安是一件趁手的,好用的工具。
京察之年后,絕大部分朝堂諸公都有類似的概念。
王黨若能掌握這件工具,將來肯定有大用。
此子唇槍舌劍極是厲害,若是能扶持上去,將來罵架無敵手,嗯,他似乎和思慕侄女有曖昧最關(guān)鍵的是,收了許辭舊,許七安這個工具就能為我們所用吏部徐尚書沉吟著。
其他人的念頭都差不多,迅速權(quán)衡利弊,揣測許新年和王思慕的關(guān)系。
王首輔咳嗽一聲,道:“時候不早了,把密信分一分,咱們各自奔走一趟�!�
他沒再看許新年一眼。
王思慕趕在黃昏前,把許新年送出了皇城,送了一大堆治跌打的藥酒、藥粉給許二郎,回府后,聽見大哥二哥還有母親在廳中說話。
王二哥語氣頗為輕松的說道:“爹和叔伯們似乎有了對策,我看他們離去時,腳步輕盈,眉宇間不再凝重。我追出去問,錢叔說不用擔心�!�
王大哥笑道:“爹還刻意讓管家通知廚房,晚上做油炸肉,他為了養(yǎng)生,都很久沒吃這道菜了�!�
王二哥一擊掌:“這說明爹心事盡去,渾身輕松�!�
王夫人在旁聽著,也露出了笑容:“思慕說的對,你們爹啊,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莫要擔心�!�
看見王思慕進來,王二哥笑道:“妹子,爹剛出府,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錢叔說找到破局之法了�!�
頓了頓,他旋即說道:“那小子呢二哥想借這個機會試探他一番,看是不是能共患難的。你帶我找他去,我就說王府遭逢大難,前途渺茫,看他對你會是怎樣的態(tài)度�!�
他說的正起勁,王思慕冷淡的打斷:“比起只會在這里夸夸其談的二哥,人家要強太多了。”
王二哥瞪眼睛:“妹子,你怎么說話的”
王大哥心情很好,樂意捧一下二弟,微笑道:
“云鹿書院的讀書人,品性是值得放心的。不過你二哥也是一番好意,他要試,便由他試吧。”
王思慕抿了抿嘴,坐下來喝了一口茶,徐徐道:“爹和叔伯們的破局之法,便是朝中幾位大人貪贓枉法的罪證�!�
“你怎么知道”王大哥一愣。
“因為這是許二郎帶來的,他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蓖跛寄郊忍鹈塾中奶�。
“那許二郎帶來的”王二哥喃喃道。
“這,這是一筆豐厚的籌碼,他就這樣貢獻出來了”王大哥也喃喃道。
王夫人看著兩個兒子的臉色,意識到女兒中意的那個許家小子,在這件事上做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
接下來的三天里,京城官場暗流洶涌,起先,中立派冷眼旁觀王黨遭受皇權(quán)傾軋,王黨上下人心惶惶。袁雄和秦元道代表的“皇權(quán)黨”則磨刀霍霍。
但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先是大理寺選擇了投靠王黨,聯(lián)合刑部洗白入獄的王黨官員,與都察院展開拉鋸戰(zhàn)。
隨后,六科給事中不少人倒戈,彈劾秦元道和袁雄黨同伐異,濫用職權(quán)。戰(zhàn)火一下燒到兩人頭上。
緊接著,勛貴集團中也有幾位實權(quán)人物上書彈劾袁雄、秦元道。
短時間內(nèi),各路人馬跳出來力保王黨,而刑部和大理寺卡著“王黨犯官”,審不出結(jié)果,也就斷了袁雄等人的后續(xù)計劃。
審又審不出結(jié)果,朝堂上彈劾奏章如雨,官場上開始流傳元景帝在秋后算賬的流言,當初逼迫他下罪己詔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被清算。
一時間人心浮動,流言四起。
這還沒完,六科給事中和張行英為首的御史們,宛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興奮的上書彈劾,彈劾元景帝狹隘報復,有損皇室體面、皇帝威嚴。
給事中最開心的事就是挑皇帝的錯,然后寫奏折噴他。這代表著他們是忠臣,同時還能迅速出名,在官場、士林博取名望。
到了第五天,元景帝在寢宮大發(fā)雷霆之后,叫停了此事,釋放被關(guān)押的王黨成員。
袁雄被降為右都御史,原右都御史劉洪接任其位。
兵部侍郎秦元道氣的臥床不起。
這天休沐,全程旁觀朝局變化的太子,以賞花的名義,迫不及待的召見了吏部徐尚書。
東宮,花園里。
太子坐在涼亭中,抿了一口小酒,問道:“這幾日朝局變化令人咋舌,本宮至今沒看明白,請徐尚書為本宮解惑�!�
吏部徐尚書既是王黨,又是太子的支持者,召他來最合適不過。
徐尚書穿著常服,吹著花園里微涼的風,帶著淡淡的花香,有些愜意的笑道:
“此事倒沒什么大玄機,前陣子,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送來了幾封密信,是曹國公留下的�!�
當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太子。
太子呼吸略有急促,追問道:“密信在何處是否還有一定還有,曹國公手握大權(quán)多年,不可能只有區(qū)區(qū)幾封�!�
倘若他能拿到那些密信,勢力將大漲,太子之位愈發(fā)穩(wěn)固。
“微臣也是這般認為,可惜那許七安是魏淵的人”徐尚書笑了笑,沒有往下說。
太子念頭一下子活泛,王黨拿不到,不代表他拿不到啊。
現(xiàn)在想來,臨安當初那封信是起到作用的,不然,許七安何必借堂弟之手,把密信轉(zhuǎn)交給王首輔
許七安不回信,是在避嫌,畢竟他身份敏感。
我得去一趟韶音宮,讓臨安想辦法聯(lián)系許七安,探探口風,也許能從他那里拿到更多密信太子只覺得酒水寡淡,屁股如坐針氈。
耐著性子,又和徐尚書說了會話,把人給送出宮去。
他立刻轉(zhuǎn)道去了韶音宮。
韶音宮。
用過午膳后,臨安睡了個午覺,穿著單衣的她坐起身,慵懶的舒展腰肢。
炎炎夏季,衣衫單薄,她雖談不上胸懷偉岸,但規(guī)模其實不小,只是和懷慶一比,就是個杯傷的故事。
舒展腰肢時,露出一小截雪膩的細腰。
水蛇腰曲線優(yōu)美,兩個腰窩性感可愛。
在宮女的服侍下穿上繁復華美的宮裙,茶水漱口,潔面之后,臨安搖著一柄美人扇,坐在涼亭里發(fā)愣。
被許七安拍過臀的貼身宮女,捧著話本念著,趁著換氣的間隙,她偷偷打量一眼公主殿下。
相比起前幾日的郁郁寡歡,殿下近來恢復了許多,但仍有些無精打采。
“你說,書中的小姐如果不是大戶人家的女子,那窮酸書生還會喜歡她嗎”臨安輕輕搖著扇子,出神的望著遠處,冷不丁的問道。
宮女想了想,道:“會吧,畢竟書生帶她私奔了。”
臨安搖搖頭,輕聲說:“可有人告訴我,書生是故意帶富家千金私奔的,這樣他就不用給天價彩禮,就能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真正有擔當?shù)哪腥�,不�?yīng)該這樣。”
宮女就問:“那應(yīng)該怎么樣”
臨安抬起頭,有些凄婉的說:“本宮也不知道,本宮以前認為,是他那樣的”
這時,侍衛(wèi)從外頭走來,停在不遠處,抱拳道:“殿下,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求見�!�
臨安愣了一下,隔了幾秒才想起許新年是那人的堂弟。她眉頭微皺,自己和那位庶吉士素無交集,他能有什么事求見
沉吟幾秒,道:“你去接他進宮�!�
一刻鐘后,穿著天青色錦衣,踩著覆云靴,金冠束發(fā),易容成小老弟模樣的許七安,隨著韶音宮的侍衛(wèi),進了會客廳。
裱裱在案后端坐,挺著小腰桿,一本正經(jīng),吩咐宮女上茶,語氣平淡的說道:“許大人見本宮何事”
第423章
索要報酬
恍然間,許七安仿佛回到了初識臨安的場景,那會兒她也是這樣,像一個高貴的金絲雀,漂亮而高傲。
這是她面見外人時一貫的態(tài)度。而后來,她就開始嘰嘰喳喳起來,展露出單純活潑的一面,明明戰(zhàn)五渣,卻像個好斗的小母雞。
就像公主脫下沉重的甲胄,讓你見到了里面的小女孩。
臨安還是臨安,一直沒變,只不過我是被偏愛的許七安模仿著許二郎的聲線,行了一禮,道:
“下官是受兄長所托,來探望殿下�!�
臨安保持高冷矜持的姿態(tài),多情的桃花眸子,黯了黯,聲音不自覺的柔弱起來:“他,他自己不會來嗎�!�
許七安搖頭:“殿下這話說的,大哥他怎么敢來見你,他剛踏入宮中,或者皇城,陛下轉(zhuǎn)頭就能砍了他�!�
就算不來見我,為什么連回信都不愿意臨安輕輕點頭,輕聲道:“你大哥,近來可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眼神專注,表情認真,并非客套性質(zhì)的問候,而是真的在乎許七安近來的狀況。
臨安是個情緒化的姑娘,你逗她,她會咯咯咯的笑。你捉弄她,她會張牙舞爪的撓你。不像懷慶,智商太高,清清冷冷。
你逗她,只會自己尷尬。
所以,許七安忍不住就想欺負她,逗弄道:“大哥啊,近來可好了,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四處玩,前陣子剛?cè)チ颂藙χ��!?br />
“那就好,那就好”
臨安矜持的點點頭,抿了抿嘴,像一個不甘心的小女孩,試探道:“他,他這幾天有沒有提及最近的朝堂之爭嗯,有沒有為此煩惱”
她還想問,有沒有去求過魏淵
但考慮到許二郎平日里在翰林院當值,未必知道這些事。
不過,如果許七安真的把她的請求記在心里,肯定會多方打聽,思考計策,而在朝當官的許二郎,肯定是詢問的對象之一。
見她一副期待的模樣,許七安搖頭:“大哥已經(jīng)不是銀鑼了,他說懶得管朝堂之事。殿下為何突然問起”
“本,本宮只是隨便問問�!�
臨安勉強一笑,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敷衍,感受到了他的疏遠和冷淡,心里一下子變的很難過,很沮喪。
她記得許七安說過,要一輩子給她做牛做馬,盡管那些話有玩笑成分,但他展露出的,對她的重視,在當時的臨安看來是不打折扣的。
一個你青睞的男人,把你放在心里重要位置,這是開心且幸福的事。
可突然間,你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之前說的話,做的事,可能是敷衍的,是騙人的。他現(xiàn)在根本不把你當一回事。
鼻子酸澀,淚水差點滾下來,臨安心里刺痛,強撐著說:“本宮乏了,許大人若是沒其他事”
話沒說完,宮女踏著小碎步進來,聲音清脆:“太子殿下來了�!�
臨安有些慌亂的低下頭,收拾一下情緒,再抬頭時,笑吟吟的不見悲傷,忙說:“快請?zhí)痈绺邕M來。”
太子怎么來了,別到時候把我趕走,那就完犢子了,裱裱恨死我了許七安有些想罵娘。
錦衣華服的太子殿下大步而入,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臨安,而是許七安,這就像漂亮女人最先注意的永遠是比自己更漂亮的同性。
太子現(xiàn)在也有這種感覺。
雖然身為儲君,身份高貴,自身血統(tǒng)優(yōu)異,皮相極佳,但和這位庶吉士相比,就有點泯然眾人。
尤其他今天穿著天青色華服,貴氣傲氣半點不輸自己,而精氣神則勝自己許多。
“許大人也在啊�!�
太子面帶微笑,轉(zhuǎn)頭就把那點小不快拋棄,只是有點詫異,他不記得胞妹和許新年有什么交集。
正好,他是許七安的堂弟,我先把他拉攏到陣營里,屆時,許七安還能不買我的賬
太子當即入座,熱切的與許新年展開交談。
閑談之后,太子不經(jīng)意般的把話題帶到朝堂之事,笑道:
“打眼了,打眼了,原以為王黨這次要傷筋動骨,沒想到事后竟有反轉(zhuǎn),袁雄被降為右督察御史,兵部侍郎秦元道氣的臥病在床”
他開了個頭,然后看著許七安,期待他能順著話題說下去。
喜歡指點江山,點評朝堂之事,是年輕官員的通病。尤其是初出茅廬的新科進士。
許七安笑容平淡,隨口敷衍:“朝堂之爭,波詭云譎,發(fā)生什么樣的反轉(zhuǎn)都有可能�!�
臨安百無聊賴的聽著,她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但這里是韶音宮,身為主人,她得陪席,自行離場丟下“客人”是很失禮的事。
看來還是有戒心太子目光一閃,不再打機鋒,開門見山道:
“本宮聽說,王黨之所以能集結(jié)群臣,順利過關(guān),全是許大人的功勞。”
裱裱猛的扭頭,直勾勾的盯著許七安。
太子殿下真是王牌捧哏許七安瞄了一眼臨安,不動聲色的回應(yīng):“并非我的功勞,是我大哥的功勞�!�
果然,臨安聽了他的話,呼吸猛的急促一下:“許大人,你說什么什么叫都是你大哥的功勞,前,前陣子的朝堂爭斗,許,許寧宴他也有參與”
太子接過話題,說道:
“臨安,你還不知道吧,據(jù)說曹國公生前留下過一些密信,上面寫著他這些年貪贓枉法,私吞貢品等罪行,哪些人與他合謀,哪些人參與其中,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許七安不知從哪里得到了這些罪證,正是因為這些罪證,王黨才能度過這次危機。為兄說的這些都是機密,臨安千萬不要外傳�!�
臨安身子微微前傾,她目光緊緊盯著許七安,一眨不眨,語氣急促:
“狗許寧宴為何要幫王黨”
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砰砰的狂跳,就像心心念念盼著某件事,卻又害怕看到結(jié)果。既忐忑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