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懷慶念叨著這兩個字,俏臉已是如罩寒霜。
以清冷淡薄聞名的皇長女,心里忽然涌起強烈的怒火。
“佛門為何也參與此事”
懷慶收斂情緒,問道。
聞言,許七安嘆息一聲:“是時候與殿下坦誠相見了�!�
懷慶眉頭挑了一下,微微挺直嬌軀,擺出聆聽姿態(tài)。
“其實,桑泊案里逃出來的封印物,一直就在我體內(nèi),那是一位佛門的叛徒。”
懷慶目光凝固,微微張嘴,似是難以置信。
開口直接拋出信息量這么大的秘密,懷慶腦子嗡嗡作響,既震驚又困惑。
困惑和震驚,都愿意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為何會在許七安身上。
妖族千方百計的解開封印,放出封印物,沒道理拱手讓人,其中必有原因。
反而是聽到封印物是佛門的魔僧后,懷慶僅是微微愕然,便迅速接受。
因為這很合理。
封印物本就與佛門有關,這是當初查桑泊案時,就已經(jīng)確定的事。
“至于魔僧為什么會在我體內(nèi),此事說來話長�!�
許七安又嘆了一口氣,有些事,說起來便讓人忍不住嘆息。
他娓娓道來,把自己氣運纏身,神殊附體,不當人子的生父是監(jiān)正大弟子,竊取國運等等,一五一十的告之懷慶。
既然已經(jīng)和許平峰攤牌,那么自己這一身秘密,其實沒有守的必要。
尤其是天地會的眾成員,經(jīng)歷了弒君這一案,相當于徹底捆綁,成為真正的伙伴。
懷慶的表情很精彩,全程愕然到震驚,從震驚到難以置信,情緒隨著表情的變化,一層層的得疊加。
不過,在聽到許七安能使用鎮(zhèn)國劍,駕馭靈龍的原因是身負氣運后,懷慶明顯松了口氣,像是某件一直擔心的事,得到了解答。
并且答案還算滿意。
“原來如此”
懷慶喟嘆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競逐天命”
許七安點頭:“殿下記得保密,這些事,監(jiān)正并沒有允許我透露出去。”
懷慶“嗯”了一聲,然后,聽見許七安表情古怪的說道:
“聽那個狗東西說,我生母是殿下您的族人�!�
懷慶大驚失色,俏臉微變。
“是五百年前那一脈。”
五百年前那一脈懷慶再次如釋重負。
“所以我接下來,要外出游歷一段時間,為大奉收集潰散的龍脈之靈�!�
許七安望著冰山雪蓮般清冷矜貴的女子,輕聲道:“殿下,多保重�!�
懷慶微微動容,柔聲道:“許公子珍重�!�
她不再以“大人”來稱呼許七安。
許七安點一下頭,忽然露出猶豫之色,道:
“臨安殿下似乎對我弒君之事耿耿于懷,殿下能否為我解釋解釋”
懷慶“哦”了一聲,拖出長長的尾音,面無表情道:
“許公子已經(jīng)去過韶音宮了啊,在許公子心目中,臨安果然是最重要的�!�
來了來了,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明明是我先來的
許七安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忽然聽見小碎步靠近內(nèi)廳,他懷慶默契的保持緘默,不再說話。
俄頃,一位宮女進來,恭聲道:“殿下,臨安殿下來了,要見您�!�
“我避一避。”
許七安當即起身,走向內(nèi)廳里側(cè)。
等他藏好,懷慶道:“讓她進來吧�!�
“是”
宮女退下。
兩三分鐘后,穿著紅裙子的臨安獨自進了內(nèi)廳。
她自顧自的落座,氣色憔悴,眉宇間郁結(jié)難解。
先是看一眼懷慶,然后移開目光,望著前方,聲音輕柔,卻顯空洞,說道:
“本宮聽太子哥哥說過了,父皇受了巫神教斷了大軍糧草,以致于魏淵和八萬大軍死于東北�!�
懷慶低頭喝茶,默然不語。
“我知道,魏淵待他恩重如山,可是,可是父皇是我父皇啊。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說,就把我父皇殺了�!�
臨安淚水滾落,梨花帶雨。
“他是不是找你去了�!�
懷慶說道。
“你怎么知道”
臨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哭道:“他方才去找我了,我沒敢見他,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她一邊說,一邊哭著:“我是想見他的,可我害怕看到他,就算父皇害死了魏淵,可父皇也是被巫神教控制了。父皇有什么錯父皇從小就寵我
“我昨晚夢見父皇了,他死的好慘,他死的好慘,懷慶,我心里好痛,我,我沒有人能說話了”
到頭來,能說一說心里話的,能發(fā)泄心里悲痛郁壘的,竟是這個和她斗了十幾年的姐姐。
她太孤獨了。
懷慶低聲道:“你喜歡他對嗎。”
臨安沒有回答。
“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還喜歡嗎”
臨安似乎崩潰了,伏案痛哭。
懷慶明白了,還是喜歡著得,但已無法再面對那個殺父仇人。
她痛失的不僅僅是父親,還有一段藏在心里,偷偷甜蜜的愛情。
“唉”
懷慶嘆息一聲,道:
“不管你是恨他也好,喜歡他也好,能不能再面對他也罷,這些都是你的事。我對你的感情不關心。
“但有些事,有些真相,我覺得你是有權力知道的�!�
第497章
如愿以償?shù)脑S七安
“真相”
臨安捏著錦帕,一邊抽抽噎噎,一邊擦拭淚痕,楚楚可憐的看了一眼懷慶。
懷慶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道:
“魏公死后,許七安就決定要弒君,為此,他有了詳盡的計劃。這件事的背后,甚至有魏公在謀劃指引,包括監(jiān)正。
“許七安殺陛下,不是意氣用事,是多方勢力在推波助瀾,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各方勢力在推波助瀾,其中包括魏淵和監(jiān)正臨安凄然道:
“所有人都想害父皇,所有人都想父皇死。
“我知道父皇修道二十年,做了很多錯事,朝中許多人對他不滿,可是懷慶,他是我們的父皇呀,父皇可寵我了,所有人都要他死,可我不想他死。
“更不想殺父皇的人是許七安�!�
她認為,懷慶說這些,是為了向她證明父皇是錯的,許七安斬殺父皇和他斬殺國公是一樣的性質(zhì),都是為民除害。
但親情面前,有對錯
父皇依舊是她父皇,許七安依舊是殺父仇人。
懷慶的解釋,并沒有讓臨安釋懷。
“昨日,你可知許七安和陛下在城外交手,打的城墻都坍塌了。”
懷慶突然說道。
臨安愣了一下,仔細回憶,太子哥哥似乎有提過,但僅僅是提了一嘴,而她當時處在極度崩潰的情緒中,忽略了這些細節(jié)。
不等她問,又聽懷慶淡淡道:“父皇何時變的如此強大了呢。”
臨安張了張嘴
欲言又止。
修行的事她不太懂,但腦子還是有的,聽懷慶這么說
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是啊
父皇何時變的如此強大
“父皇
一直隱藏實力”
臨安抽噎一下,紅著眼眶,不太確定的說道。
懷慶正色道:“準確的說
他根本不是我們的父皇�!�
臨安怔怔的看著姐姐懷慶
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過了片刻,她求證般的問道:“你說什么”
懷慶臉色不變的重復剛才的話:“他根本不是我們的父皇�!�
沒有聽錯臨安一下子睜大眼睛
拔高聲音:
“你
你別以為信口胡謅就能敷衍我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懷慶。父皇不是父皇
那他還能是誰。”
懷慶沉聲道:“是先帝貞德
也是我們的皇爺爺�!�
臨安詭異般的陷入了沉默
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懷慶。
懷慶點點頭,表示事實就是如此,表示對妹妹的震驚可以理解,易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
驟然得知此事
哪怕表面會比臨安平靜許多
但內(nèi)心的震撼和不信
不會少一絲一毫。
“我理解你的感受,不過你且聽我說完”
懷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出來,她說的條理清晰
深入淺出,像是優(yōu)秀的先生在教導愚蠢的學生。
即使是臨安這樣對修行之道不慎了解的人,也能領會、明白事情的脈絡和其中的邏輯。
四十多年前,先帝貞德就已經(jīng)被地宗道首污染,變成了張揚惡性的“瘋子”在地宗道首的幫助下,他奪舍了親生兒子淮王,“寄生”了另一位親生兒子元景然后假死,避開監(jiān)正耳目,藏于龍脈中修行。
魏淵首次出征北境時,他又趁機奪舍了元景,而后的二十一年里,他堂而皇之的沉迷修道,為了掩人耳目,刻意把元景這具分身塑造成修為平平,毫無天賦之人。
本體則在龍脈中積蓄力量,為了長生,先帝已經(jīng)完全瘋狂,他勾結(jié)巫神教,殺死魏淵,坑害十萬大軍。
而他真正要做的,是比這個更瘋狂更不可理喻的把祖宗江山拱手讓人
真正的父皇,二十一年前就死了,而二十一年前,我才兩歲臨安聽到最后,已是渾身瑟瑟發(fā)抖,既有恐懼,又有悲慟。
她暗暗恐懼了片刻,一眨不眨的看向懷慶,道:
“所以,所以許七安”
懷慶“嗯”了一聲:“或許有私仇在內(nèi),但我相信,他這么做,更多的是不想讓祖宗基業(yè)毀于一旦。因此在我眼里,他殺陛下,和殺國公是一樣的性質(zhì)。
“一個讓祖宗基業(yè)險些傾覆的昏君,一個修道二十年不顧百姓生死的昏君,一個殘殺親生兒子的畜生,我只覺得許七安殺的好,殺的暢快。”
說完,她看了臨安一眼:
“事實我已經(jīng)告訴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狠不狠許七安,依舊是你的事。畢竟先帝一直很疼愛你,且不說是不是故意偽裝,這點總是不假�!�
最后后半句話里帶著嘲諷。
懷慶這個女人呀,表面端莊矜貴識大體,其實最擅長綿里藏針,暗中傷人。
臨安緊緊盯著她,咬著唇:“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懷慶嘆息一聲:“都是許七安查出來的,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他付出的永遠你比想的多�!�
“可他沒有告訴我,什么都不告訴我”
臨安雙手握成拳頭,倔強的說。
懷慶嗤笑一聲,“告訴你你能承受這些事情嗎你能保證自己在先帝面前不露半點破綻”
皇長女低聲道:“他是為了保護你�!�
臨安張了張嘴,眼里似有水光閃爍。
“本,本宮知道了,本宮這就遣人去召見他,本宮不生他氣了”
嘴上說的矜持,動作卻火急火燎,小裙子一提,順勢起身,就要跑出內(nèi)廳,跑出德馨苑。
“你沒機會了”
懷慶嘆息一聲。
剛邁出兩步的臨安陡然僵住,回過身來,用蒼白的臉蛋對著懷慶,顫聲道:
“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