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這樣事情拖的越久,越容易鬧出亂子。
太子為了彰顯與其父的不同,在前夜議事之后,便立刻讓翰林院起草告示,然后經(jīng)內(nèi)閣審批,終于在今日卯時,把告示張貼在了京城各處城門的告示墻。
天亮之后,見朝廷終于給出結(jié)果,頓時群聚而來。
“告示上寫什么識字的人看看。”
“你別問我,我倒是識得一些字,但它們連起來我就看不懂了�!�
文章這種東西,不是識字就能看懂的,得有足夠的文化底蘊。
站在告示墻邊的吏員,呵斥道:“肅靜”
這年代的百姓文化普及率不高,大多都看不懂告示的內(nèi)容,所以告示發(fā)布當(dāng)天,官方會安排一位吏員,沒半個時辰誦讀、解釋告示內(nèi)容。
一天之后,什么消息都會傳遍京城,便不再需要誦讀。
百姓們早已習(xí)慣,立刻停止討論,聽吏員念誦。
吏員念完告示,大部分百姓都聽懂了,現(xiàn)場瞬間嘩然,吵吵嚷嚷。
“昏君啊”
“先是修道二十年,后又被巫神教蠱惑,禍害大奉將士,這種昏君,大奉史上罕見�!�
“可惜了八萬多的將士,竟被昏君害死。更可惜的是魏公這樣的鎮(zhèn)國之柱,就這么白白折損”
“慚愧,我前陣子還罵過魏公,他才是真正的忠臣,真正的鎮(zhèn)國之柱。”
有人扼腕嘆息,有人氣的捶胸頓足。
一位挑著貨擔(dān)的老人,老淚縱橫,一邊捶著胸口,一邊哀嚎:
“魏公死的冤啊,魏公是何等人物,當(dāng)年山海關(guān)之戰(zhàn)他都打贏了,沒想到最后死在昏君手里啊”
“幸好有許銀鑼主持公道。”
一位百姓雙眼通紅,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
“要是沒有許銀鑼,不但八萬多將士和魏公白白捐軀,就連我們也得遭殃,巫神教的鐵蹄遲早踏平京城。”
“對,幸好有許銀鑼,只要有許銀鑼在,我們大奉就還有正氣�!�
“許銀鑼能殺狗官,一樣能殺昏我從一開始就認為許銀鑼是對的,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弒君,他當(dāng)日闖皇宮時都說過了,昏君無道,許銀鑼伐之,你們還不信�!�
“誰不信了,我一直相信許銀鑼的。”
百姓們痛恨昏君,惋惜八萬將士和魏淵的同時,由衷的慶幸大奉還有許銀鑼在,仿佛他已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正義化身。
而那些骨子里比較保守的,對弒君的理由存在懷疑的百姓,此時也松了口氣。
許銀鑼還是許銀鑼,一直都沒變。
“要我說,干脆讓許銀鑼當(dāng)皇帝好了�!�
一個年輕人下意識的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
喧鬧的氣氛立刻安靜,眾百姓面面相覷,卻無人反駁訓(xùn)斥,陷入詭異的沉默。
告示內(nèi)容迅速在京城流傳,飛快傳播,百姓們反應(yīng)激烈,提及昏君便咬牙切齒,提及許七安,交口稱贊。
甚至有人痛哭流涕,直言許銀鑼是上天降下來拯救大奉的,他不但是大奉的良心,更是大奉的救星。
玉陽關(guān)一人斬殺三十萬敵軍,后又斬殺昏君,挫敗巫神教顛覆大奉的陰謀,這可不就是救星嘛。
當(dāng)然,少不了惋惜魏淵的,好在魏淵之后,大奉有了許七安,百姓精神有了新的寄托。
愿魏淵之后,大奉有許七安大青衣死而無憾。
內(nèi)城,某一座小院。
慕南梔坐在小馬扎上,聽著張嬸喋喋不休的說著告示內(nèi)容,說起昏君時,她和張嬸一起露出憤怒的表情,大聲抨擊。
說起魏淵時,她和張嬸一起惋惜這位鎮(zhèn)國之柱的坍塌,一起惋惜捐軀在巫神教疆土的八萬將士。
她像極了坐在小巷里與婦人八卦的市井婆娘。
說起許銀鑼時,張嬸贊不絕口,說:我要是年輕二十歲,肯定和其他年輕姑娘一樣,非許銀鑼莫屬。
慕南梔就一臉警惕。
“對了,慕娘子,你家相公是不是很久沒回來了”
張嬸問道。
以前隔三差五的就會回來一趟,和妻子恩愛,前段時間忽然不見了蹤影,她再也沒見過慕娘子的丈夫。
“哦,他比較忙嘛�!�
慕南梔低聲道。
她的情緒一下子跌了下去,不是很開心,手托著腮,望著滿院的鮮花,幽幽嘆息一聲。
“咚咚咚”
院子的門敲響,慕南梔黯淡的臉色,瞬間煥發(fā)光彩,但又迅速垮下去,別過臉去,不去開門。
張嬸輕笑一聲,心道是她丈夫回來了,小娘子在賭氣。
便過去開門。
院門打開,一位相貌平平,但氣質(zhì)溫和的男子,牽著一匹馬站在院門口。
正是慕娘子的相公。
“我要離京了,你愿意跟我走嗎�!�
慕南梔不搭理他。
“那,我走了”
他牽著馬,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喂”她喊住。
“嗯”
“我要住最好的客棧�!�
“好�!�
“頓頓有肉�!�
“好�!�
“要有胭脂水粉�!�
“好。”
“不許欺負我�!�
“好�!�
“那,我愿意”
德馨苑。
懷慶鋪開宣紙,提筆,寫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又寫道:“望君珍重”
寫完,她登上閣樓,登高遠眺,望著遠空默然出神。
韶音宮。
臨安披著狐裘大氅,來到閣樓眺望臺,既不說話,也不坐,默默遠眺。
許久之后,她低聲喃喃:“望君歸來�!�
觀星樓。
李妙真生氣的坐在臥室桌邊,氣鼓鼓的模樣。
許七安沒同意與她結(jié)伴而行,說天宗圣女過于耀眼,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容易吸引來大仇人許平峰。
這個理由讓李妙真無言以對。
“你說他一個廢人,那點微末的蠱術(shù)修為,能做啥偏要一個人游歷江湖。”李妙真生氣道。
“那個臭男人,說不準(zhǔn)帶著其他女人走了呢。”蘇蘇低聲道。
“他哪來的其他女人,其他女人不都留在京城嘛�!崩蠲钫嫫财沧�。
“那個大奉第一美人呢”蘇蘇小心眼的拱火。
李妙真臉色陡然僵硬,瞳孔放大
七層。
某個密室門口,恒遠大師臉色凝重的站在走廊上,表情里既有緊張,又有期待。
楚元縝與他并肩而立,沉聲道:
“宋卿的方法行得通”
恒遠搖頭:“不知道,但總的一試,多虧了李道長幫忙抽取出他的魂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在京城唯一的牽掛就是他,倘若他能重獲新生,我就可以離開京城,游歷江湖,追尋許大人的蹤跡�!�
密室內(nèi),一個孩子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盯著屋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里。
孩子坐起身,下意識的,發(fā)出本能的聲音:“恭,喜,發(fā),財”
他驚訝的瞪大眼睛,這不是他的聲音。
環(huán)顧四周,看見平板床邊,躺著一只大黑狗的尸體。
他愣愣的看著那具黑狗的尸體,某一刻,淚水劃過他的臉頰,分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
孩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蹣跚學(xué)步,宛如嬰兒。
他收獲了新生的喜悅,膽子漸漸壯起來,看向了密室里另一具尸體,躺在平板上,蓋著白布。
孩子搖搖晃晃的走過去,帶著幾分好奇,揭開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個穿青衣的男人,兩鬢斑白,面容清俊。
他有著淺淺的呼吸,但無法再醒來。
城外,容貌平平的男子,牽著一匹矯健的小母馬,馬背上坐著容貌平平的女子。
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走吧,一起走江湖。”他笑道。
姿色平庸的女子,矜持的“嗯”一聲。
男子大笑道:“江湖,我來了”
容貌平庸的女子,翻了個白眼。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得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我四海為家
本卷終
楚江暝宿,風(fēng)燈零亂,少年羈旅
第499章
潛龍城
觀星樓,八卦臺。
宋卿登上八卦臺,朝監(jiān)正背影作揖:
“老師,魏淵的身體已經(jīng)重塑,但只有人魂,天地雙魂缺失,若不能找回雙魂,他永遠都醒不過來�!�
監(jiān)正冷冷的斜他一眼,道:“你不是把煉制招魂鐘的材料列給他了嗎�!�
宋卿露出一絲尷尬,畢竟老師之前說過,不能把魏淵還活著的消息告訴許七安。
他一直忍到現(xiàn)在,等大局已定,才把魏淵還有一線生機的消息轉(zhuǎn)告煉金術(shù)奇才許公子,讓他去搜集煉制招魂鐘的材料。
違背師命的宋卿僅是有些,似乎這是常態(tài),惋惜道:
“只是這修為”
監(jiān)正緩緩道:“以他的資質(zhì),走武夫之路委實可惜了,粗鄙的武夫不適合他。”
而后沉默,沒再多說。
宋卿繼續(xù)道:“可惜許公子離京了,鐘璃師妹不得不再次進樓底的封印之地,也不知道她何時能圓滿度過厄運。”
“不會太久的。”
監(jiān)正目光望向了遙遠的天邊。
“你在煉金術(shù)領(lǐng)域待了太久,何時晉升五品”
監(jiān)正收回目光,看向宋卿。
宋卿露出疑惑表情,反問道:“為什么要晉升”
監(jiān)正沉默一下,又把目光望向遙遠天邊,不再搭理四弟子。
觀星樓底。
一盞盞油燈照亮空間,灑下昏黃的光芒。
鐘璃披著麻布長袍,凌亂的長發(fā)下,一雙明眸映著燭光,緩緩走在幽深寂靜的廊道。
路過某一個房間時,里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
“你鐘璃師妹嗎”
鐘璃頓住腳步,在那扇門前停下來,軟濡的嗓音:“嗯”
“你怎么又回來了,那小子說好要替你承受厄運,結(jié)果三天兩頭的把你送回來�!睏钋Щ煤吆邇陕�。
觀星樓地底有三層,是用來關(guān)押十惡不赦,但修為過高的囚犯用的。畢竟普通的牢房,關(guān)不住五品或四品。
不過能被關(guān)進觀星樓底的武夫并不多,而這些人通常也活不久,因此觀星樓底的囚牢里,非常安靜。
反而是楊千幻和鐘璃是此中�?�。
值得一提,這兩位在第一層都有固定“包間”,鐘璃的房間是監(jiān)正親自布陣,助她壓制厄運。楊千幻的房間同樣是監(jiān)正親手布陣,目的是防備他逃脫。
“他,他離開京城了”
鐘璃有些難過的說道。
“離開京城也好,魏淵死了,他的靠山?jīng)]了。此時不離京
等著皇帝老兒找他算賬”
楊千幻嗤笑一聲
既欣喜又悵然。
欣喜是因為許七安走了,京城將是他楊千幻一枝獨秀。
悵然還是因為許七安走了,有種人生知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