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大司獄臉色有些怪異,道:
“屬下審出了另一件事……”
大司獄措詞片刻:
“據王游交代,他在尋找一種叫龍氣的東西。
“此物會俯身在人身上,得到它,會變的福緣深厚,展現出種種異常。比如,某個資質平平的人,突然開竅,變的天資聰穎。
“某個底層的江湖武夫,忽然修為大漲,奇遇連連。”
說到這里,大司獄看一眼曹青陽的臉色,見他默然不語,便繼續(xù)道:
“他認為,少主和小姐死而復生,可能是龍氣的緣故。但無法確認,今日已飛鳥傳信給上級,希望他能想辦法確認。
“王游的級別太低,對于天機宮的內幕、背景,了解不多�!�
曹青陽沉默許久,似在消化情報,隔了陣,他問道:
“龍氣?”
大司獄道:“屬下也困惑,但王游也不知道龍氣究竟是什么。天機宮應該是采用了廣撒網的方式來尋找這個龍氣,只透露龍氣會造成的現象,但沒有講述它的本質�!�
曹青陽指頭敲擊茶幾,語氣緩慢的說道:
“這么說來,那個天機宮有觀測龍氣的手段�?晌也⑽窗l(fā)現淳兒和雪兒身上有所謂的龍氣,嗯,望氣術是術士的手段,天機宮果然和司天監(jiān)有關。
“此事倒也解開了我的疑惑�!�
可惜老祖宗經歷京城之戰(zhàn)后,狀態(tài)極其糟糕,不得不陷入沉睡,不然兩個孩子出事當日,說不定他就能從老祖宗那里尋到答案。
曹青陽喝了一口茶,問道:“王游還活著?”
大司獄笑道:“自然活著,每一個諜子,都是很有價值的�!�
曹青陽“嗯”了一聲,道:
“如果是司天監(jiān)的人,就暫且留一命吧。派人去一趟京城,向司天監(jiān)尋求答案�!�
他想了想,又抬手說道:“不,暫時不要聲張,聽我安排�!�
先向老祖宗求證一下,了解龍氣,并聽聽老祖宗的意見。
此事關乎兒女,他必然要慎重。
大司獄點頭,起身拱手道:“屬下告退�!�
……
曹青陽出了大堂,轉入內院,分別去看了看兒子和女兒。
他們是一對雙胞胎,今年七歲,恰好到了不同席的年紀。
曹青陽早年沉迷武道,成為盟主后,又操勞于盟中事務,到了而立之年才娶妻生子。
雖算不得老來得子,但也是高齡了。
因此對雙胞胎極為疼愛。
內院溫暖的大廳里,曹淳腰間挎著木劍,在炭火熊熊的廳內玩耍。
乳娘在身后追著,不斷提醒他注意炭盆。
曹雪則安靜的依偎在母親的懷里,和她一起看畫著圖畫的小人書。
見曹青陽進來,曹淳立刻不鬧騰,曹雪也從母親懷里坐直,挺起小小的身板。
兄妹倆比較畏懼不茍言笑的父親。
曹青陽脫下袍子,遞給迎上來的乳娘,招了招手:
“淳兒,過來�!�
曹淳在他面前站的筆直,叫道:“爹!”
曹青陽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容:“許久沒有考校你的劍術了。”
看一眼他腰間的木劍:“給爹耍耍�!�
“嗯!”
曹淳眼睛明亮的點頭,小臉有些興奮。
當即抽出木劍,有模有樣的耍了一套劍法,竟有幾分凌厲。
妻子笑道:
“淳兒不知怎么的,突然開竅了。相公,這是不是和你很像?”
曹青陽年輕時曾被人嘲笑資質愚鈍,連帶著上一任盟主也被人暗中恥笑識人不明。
他心無旁騖,埋頭苦練,每日揮拳八千,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忽然發(fā)現自己成了武林盟青壯派里的第一高手。
遂成佳話。
曹青陽卻沒有半分笑意,一言不發(fā)的披上袍子,離開內院。
他出了府,目標明確的往后山行去。
一肚子的疑惑想要問老祖宗。
龍氣是什么東西;為何會在兩個孩子身上;司天監(jiān)對所謂龍氣的態(tài)度等等。
他很快來到崖壁前,來到禁閉的石門前。
“老祖宗,青陽有事詢問�!�
他躬身道。
連喊三遍,石門內毫無回應。
老祖宗還在沉睡,何時能醒?當日京城一戰(zhàn),讓他的狀態(tài)愈發(fā)糟糕了,而許七安承諾的九色蓮藕卻遲遲未至……曹青陽心里沉重,正要再次呼喊。
崖壁上忽然亮起兩盞血紅燈籠,冷冰冰的望來。
曹青陽便知,是守護老祖宗的犬戎在讓他離開,不要打攪。
他無奈的行了一禮,原路返回。
……
江州邊界的小城。
苗有方咬著一串冰糖葫蘆,道:
“我發(fā)現邊界的難民,比其他地方少很多�!�
李靈素也咬著冰糖葫蘆,道:
“這是因為此地臨近劍州,難民都逃到劍州去了�!�
苗有方滿臉疑惑,道:“劍州很富裕嗎?”
“風調雨順之地,自然是富裕的,劍州有武林盟,號稱劍州真正的主人。就算是劍州三司,也要忌憚三分�!�
李靈素侃侃而談:“劍州江湖極有秩序,匹夫想為非作歹,會被武林盟以雷霆手段除去。與兇徒聚集的云州恰好相反。
“同時,官府和武林盟相互制衡,誰都不敢太肆無忌憚�!�
“我只聽說劍州是武道圣地�!泵缬蟹讲惶嘈�,反駁道:“按你這么說,難道朝廷不管嗎?任由一個江湖勢力如此壯大�!�
“我聽說劍州武林盟有一位超凡境的老祖宗,不知是真是假�!崩铎`素笑道。
“那你說個屁嘞�!泵缬蟹狡沧�。
兩人展開爭執(zhí),話題漸漸與偏離,與“難民”、“富�!睕]啥關系了。
“你要不信,大可問問徐謙。”
李靈素哼道。
許七安的身份和地位,肯定會這些隱秘有所了解。
苗有方立刻看來,吃著糖葫蘆的慕南梔和舔著糖葫蘆的白姬,也興致勃勃的看向牽馬而行的許七安。
“確實有一位老家伙,而且是與國同齡的老家伙。”
許七安斟酌道:“不過朝廷能容忍武林盟的存在,倒也不全是忌憚一位超凡武夫。要知道,大奉鼎盛時期,別說一位超凡,兩位超凡都不夠看。”
“那是為什么?”苗有方愈發(fā)不解,興趣十足。
李靈素側耳傾聽,他知道許七安有一肚子的秘聞趣事,身份還沒暴露時,自己就經常從他那里聽來一些古代秘聞。
正因如此,自己才對徐謙的身份深信不疑,忽略了一些細節(jié)和破綻,沒有看穿他身份。
許七安道:
“當年大周末期,群雄并起,一位江湖匹夫在劍州拉起一隊人馬,展開了逐鹿中原的征途。
“后來,各路人馬被消滅、統(tǒng)合,只剩兩支。一支是大奉開國皇帝的軍隊,一支就是這位劍州武夫的軍隊。
“彼時大周已滅,中原百廢待興,他不愿再造殺孽,便與大奉開國皇帝約戰(zhàn)。
“勝者入主中原,敗者隱退。后來的結果你們都知道,大奉因此而生。
“當初我聽說此事,只感慨高祖皇帝的強大。如今才回過味來,劍州這老匹夫,其實并沒有稱帝的念頭。
“他造反,純粹是因為當時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內心里,追求的應該是武道。
“而高祖皇帝,對武道和長生興趣不大,他熱衷于王圖霸業(yè)。兩人追求不同,便注定了結果。
“劍州老匹夫隱退時,高祖皇帝和他約法三章,允許他在劍州保留嫡系軍隊,算是對自己,以及后代的一個警示吧。
“到了如今,當皇帝對劍州的態(tài)度怎樣已經不重要,監(jiān)正的態(tài)度才是關鍵,劍州能延續(xù)到現在,是監(jiān)正默許的�!�
說到這里,許七安嘆息一聲。
現在想來,武林盟也是監(jiān)正的棋子之一。
這老銀幣,不知道他的棋盤里還有多少棋子。
天命師是天生的棋手……許七安于心里感慨。
……
云州,潛龍城。
披著簡易袈裟,露出半個健碩胸膛的和尚,盤坐在茶幾邊。
“你既已謀劃了這么多年,應該不會沒料到今日。”
伽羅樹菩薩看一眼對坐的白衣術士。
他指的是云州此時的困局。
監(jiān)正就堵在云州之外,誰敢出去,誰就第一個死。
當然,對伽羅樹菩薩來說,硬剛就是了。
就算中原是監(jiān)正的地盤,他也可以橫躺。
身為掌控金剛法相、不動明王法相的他,一品中能殺他的人不存在。
許平峰一旦起事,他會負責纏住監(jiān)正,許平峰則負責攻城奪地。
但伽羅樹菩薩覺得,如今許平峰解決不了眼前的危機,那這個盟友未免太過不濟。
許平峰笑道:“鎮(zhèn)北王和魏淵是監(jiān)正老師擺在明面上的棋子,他還有很多暗子,待我一一拔除�!�
……
第616章
千里之外,一槍取人……
“暗子?”
伽羅樹菩薩分身,以一種可知可不知道的輕松語氣,反問道。
“監(jiān)正老師是天命師,最擅長的便是布局,很早以前,我認為只要解決掉貞德帝的三具分身和魏淵,便能成勢。
“好在我從未小覷過他,無數次閉關推演,逐漸發(fā)現了一些隱藏極好的暗子�!�
許平峰停頓一下,舉杯飲茶,笑道:
“武林盟便是監(jiān)正老師的暗子,它便如一支養(yǎng)在江湖的軍隊,不屬于朝廷,卻擁有極其不俗的戰(zhàn)力。
“大部分時候,它只是一個江湖勢力。可當有朝一日,朝廷腐朽,軍隊不堪,這支休養(yǎng)生息的秘密軍隊就能發(fā)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專用來平叛�!�
伽羅樹點點頭:“武林盟早已暗中投靠了監(jiān)正?”
他對這個中原江湖的勢力了解不多,武林盟并沒有資格入一品菩薩的法眼。
許平峰搖頭:“不,那老匹夫不會投靠任何人�?上О。上��!�
伽羅樹菩薩把玩著釉色艷麗的茶盞,等著白衣術士解釋。
“此人當年與高祖皇帝有過約定,假如哪一天朝廷腐朽,重蹈大周覆轍,他便揭竿而起,推翻大奉。
“乍一聽,似乎是可以拉攏的盟友。
“其實不是,如今的大奉與當年的大周不同,大周氣數已盡,腐朽入骨,早已不可挽回。
“而大奉在元景被斬后,新君登基,勵志革新,在很多有識之士眼中,這是王朝煥發(fā)生機的表現。寒災是天災,天災總會過去,況且朝廷也在努力賑災。
“說明朝廷并非腐朽到毫無作為。
“況且,在那老匹夫看來,這是大奉龍氣流失造成。幫助朝廷找回龍氣,肯定比展開一場席卷中原的戰(zhàn)爭要更好�!�
許平峰提起茶壺,往茶盞里添加熱茶,感慨道:
“我可惜的是,那老匹夫是個立志武道登頂的武夫,追求不同,便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盟友。”
若是個野心勃勃的,遇到這種大好時機,就絕不會放過。
那才是盟友。
伽羅樹面無表情的旁聽。
許平峰揮了揮手,桌上的茶盤、瓷器等物迅速扭曲變化,被生生煉成一副棋盤,兩盒棋子。
他一手挽袖,一手捏出瓷棋子,“啪”的落在棋盤上。
“大奉陣營的超凡高手,監(jiān)正老師、人宗道首、儒家趙守、許七安。”
每報一個名字,便落一子。
“趙守立的命是為儒家塑脊梁,重返輝煌。于他來說,這皇位由誰坐,區(qū)別不大,甚至更愿意看到有人取代如今的皇室。
“這樣儒家讀書人才有出頭之日,再者,儒家衰弱至今,只有他一位三品,參與龍氣之爭,或許會有隕落風險。
“他或許不怕死,但儒家卻不容他死。此人無需顧慮�!�
許平峰把代表趙守的棋子,放回棋盒。
“洛玉衡渡劫在即,雖然當了我的兒媳婦,初步平息業(yè)火。但這也意味著她距離天劫又近一步,如今需要平衡日漸壯大的法力和業(yè)火,一旦失衡,天劫轉瞬即至�!�
把代表洛玉衡的棋子也放了回去。
“許七安修為尚未恢復,如今至多是三品初期,甚至不如。不足為慮�!�
把代表許七安的棋子輕飄飄的丟回棋盒。
“武林盟老匹夫本身狀態(tài)不對,京城一戰(zhàn)后,我料他愈發(fā)糟糕了,如今怕是處在合道失敗的邊緣,面臨肉身崩潰的危機。
“那么,想保住武林盟,監(jiān)正就必須親自出手。云州的困局自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