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本欲好言相勸的朱管事忽然噎住,因為這時候,黑衣男子刻意面朝陽光,皮膚上有一層淡淡的神光。
六品,銅皮鐵骨!
遇上狠茬子了……朱管事臉色微變,他忍不住看向苗有方。
通常來說,遇到這種層次的高手,只能認栽。
朱管事估摸不準苗有方的水準,只能把決定權交給他。朱管事相信,苗有方會權衡利弊。
“婆婆媽媽,本大爺耐心有限!”
黑衣人走到桌邊,抓起酒壺灌了一口,吹了個口哨。
篤篤幾聲,十幾個鐵鉤子纏上船舷,水匪們順著繩子爬上來。
未附繩攀爬的水匪,則將長槍對準船底,或打開了火油壇子,只等黑衣人一聲令下,叫鑿船燒船。
他們是水匪,可不是生意人,誰還跟你討價還價?
水匪們上船后,黑衣人吩咐道:
“去里面搜刮財物,把女人都帶出來�!�
又指著慕南梔:“這女人也帶走吧,不過不算銀子,當個添頭。”
語氣輕松,但并沒有松懈,右手始終按在刀柄上。
當即就有兩名水匪朝慕南梔走去,持著刀,做出兇神惡煞姿態(tài)。
突然,砰砰兩聲,水匪剛靠近慕南梔,就被一股巨力震飛,吐血倒地。
許七安在黑衣人劇變的臉色中,探出手,箍住他的脖頸:
“讓他們下去。”
“下,下去,統(tǒng)統(tǒng)下去……”
黑衣人滿臉驚恐,他現在的心情和剛才的朱管事一樣——遇到硬茬子了。
水匪們騷動起來,他們萬萬沒想到,一招就斬殺前任首領的人物,在這個平平無奇的男子面前,竟弱小的像一只鵪鶉。
僅僅是一個跟班就如此強大,苗大俠的實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朱管事心里暗驚。
這一路上,許七安是以苗有方跟班自居。
蜂擁而來的水匪,又蜂擁而去。
“閣下高抬貴手,有話好商量,今日是我有眼不識高人。”
黑衣人語氣誠懇中帶著哀求。
他相信,對方除非不想要整艘船的貨物,否則不會和自己魚死網破。
有時候,像他們這樣的水匪根本不怕高手,因為很多高手會出于傷亡、貨物等方面原因,選擇妥協。
能用銀子辦完的事,沒必要用命。
許七安果然沒殺他,問道:
“哪里人士?”
“禹州!”
一番問答后,許七安知道這個黑衣人叫孫泰,禹州人士,江湖散人,因為作奸犯科的緣故被禹州官府通緝。
這讓他失去了在某地創(chuàng)建幫派的可能,因為朝廷的通緝令各洲之間是共享的。
孫泰開始浪跡天涯,雖說快意恩仇不缺銀子,但終歸是只獨狼。
隨著今年入冬,寒災遍地,各洲之間秩序隱約崩壞,再沒人會搭理他這個通緝犯了。
孫泰開始收攏流民和其余江湖散人,在此地占水為王,如今麾下水匪百人,算一股頗為不錯的勢力。
按照局勢發(fā)展,再這樣下去,類似的土匪水匪,就會變成推翻朝廷的義師,或者割據一方的“諸侯”,成為大雪崩里的一份子……許七安輕嘆一聲。
“想活著嗎?”許七安問。
孫泰立刻點頭。
許七安指著苗有方:“殺了他,你就能活,我不會干預。”
接著對苗有方說:
“這是你的第一個試煉,兩刻鐘后,提著他的頭來見我。失敗的話,你我之間師徒情誼就此結束�!�
當當兩聲,許七安把孫泰和苗有方踢出商船,兩人朝著岸邊墜落。
他接著讓朱管事拋錨,停在原地,與慕南梔并肩觀戰(zhàn)。
朱管事都嚇呆了,沒想到這個跟班才是正主。
慕南梔見他神色凝重,問道:
“擔憂苗有方?”
“我在想,如果我是魏公,該如何治理這些以武犯禁的武夫?”許七安低聲道。
大奉的敵人不只是云州逆黨,還有這些趁勢作亂的江湖人,還有為了果腹,走到哪里搶到哪里的流民。
……
王府,書房里。
神色頹廢的王首輔抱著一只烤手的暖爐,指頭點了點桌面,問道:
“二郎,這是各地送上來的折子,入冬以來,各地匪患嚴重。江湖散人乘勢而起,聚攏流民,打家劫舍。內憂外患啊。
“今日陛下殿內斥問諸公,如何解決?你有什么意見。”
許二郎知道,王首輔在考校他。
類似的考校,再過去的幾個月里,時有發(fā)生。
王首輔喝了一口茶,緩緩道:
“你資歷太淺,在王黨內無法服眾。我這身子骨,不知道何時能好,也有可能好不了。
“經營了這么多年的班底,拱手讓人,委實可惜�!�
許新年凝眉不語。
“不用著急,三天內給我回復便可�!蓖跏纵o疲憊的揮揮手:
“你且去吧�!�
……
第643章
密折
今日休沐,許二郎原本是來找未婚妻玩的。
但兩人終歸沒有成親,私下里獨處不能超過兩刻鐘,再長,就得去廳里說話。
獨處也不是真的兩個人獨處,得有丫鬟陪著。
畢竟年輕男女之間,最怕的就是情難自禁,然后熱心的給彼此消腫止癢。
成婚后,婆家通常會看新過門媳婦的落紅,若是沒有,那臉就丟大了。
雖然王家對許二郎的品性很放心,但該守的規(guī)矩還是要守,不會退讓半步。
于是兩刻鐘結束后,王思慕依依不舍的告別未婚夫,目送他去了父親的書房議事。
“首輔大人這是為難我�。 �
許新年苦笑一聲,卻沒有走。換成普通長輩這么說,他肯定起身告辭,不過王首輔是未來岳父,許二郎的態(tài)度要隨意很多。
其實要解決匪患,辦法很簡單,對待流民和占山為王的匪寇,朝廷歷來的態(tài)度就是剿滅加招安,蘿卜配大棒。
如今的局面是,匪患成災,剿匪太過困難。朝廷也沒有財力和物資繼續(xù)賑災。
所以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富貴險中求,用在這里,不太準確,但道理相同。做到別人做不到事,你才能坐上別人坐不了的位置�!�
王首輔也沒強行趕人,把折子推給他:“看看吧。陛下號召捐款后,情況好轉了許多,否則情況會更加嚴重�!�
停頓一下,以一種閑談的語氣說道:
“聽說最近和長公主走的比較近?”
許二郎拿起折子翻閱,順勢道:
“偶爾會與長公主殿下討論學識�!�
王首輔點頭,沒什么表情的說道:“長公主才華出眾,天資聰穎,勝過大多男兒。她若是男兒身,面對這樣的難題,定能想出解決之策。”
他在暗示我找長公主商議……許新年微笑道:
“長公主的才華確實令人敬佩。”
既然話題打開了,王首輔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一口滾燙的茶水:
“劍州武林盟的事聽說了吧�!�
“略有耳聞�!痹S二郎點頭。
“詳細的情報,近日也該傳回來了。此事公開與否,得看事件大小。若是一劑猛藥,那就往后壓一壓�!�
王首輔的意思是,如果戰(zhàn)果豐碩,就先不公之于眾。等待需要用猛藥的時刻再行使用。
“許寧宴如日中天,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蓖跏纵o看未來女婿一眼,嘆息道:
“兄長的光輝太奪目,就顯得你黯淡無光。別人也不會允許你發(fā)光發(fā)熱。”
許二郎是驕傲的,剛想說大哥是大哥,自己的成就和能力,從來不需要大哥襯托,更不會因為他而自卑。
但許二郎也是聰明的,他立刻意識到王首輔不是“挑撥”,而是另有深意。
“首輔大人的意思是,大哥不能再重返廟堂?”許二郎沉吟道。
“讓他掛一個執(zhí)掌的打更人的虛名,是陛下和諸公能接受的極限。他要是想重返廟堂,那么你,就準備好坐一輩子的冷板凳吧�!�
王首輔抿了一口茶,徐徐道:“你們兄弟倆要協調好�!�
帝王心術永遠是制衡二字。
若是許七安真正掌握打更人衙門,那么許新年就不可能接管王黨,皇帝不會允許,諸公也不會允許。
許新年“嗯”了一聲,沒發(fā)表意見。
憑借儒家開竅境的過目不忘能力,他快速完折子,對重災區(qū)域有了詳細了解。
“學生看完了,先行回去。”
許二郎起身作揖,他走到門邊,忽然回頭,道:
“其實并不沖突,大哥是現在,我,是未來!”
推門離去。
……
“二郎,怎么心不在焉的?”
餐桌上,嬸嬸給兒子舀了一碗雞湯,埋怨道:
“你倒是喝點啊,娘讓廚房給你煲的雞湯,都進了鈴音和麗娜的肚子。好東西全給飯桶吃了,你不心疼呀?”
“娘,飯桶是什么啊。”
許鈴音噸噸噸的喝雞湯,開口問道。
“飯桶就是你!”嬸嬸扭頭罵道。
“��?我不是許鈴音嗎?”小豆丁大吃一驚。
“又快春祭了,過了一年什么長進都沒有,書都是白讀的嗎?你這一年光長肉不長腦子的?”
嬸嬸難以置信,并痛心疾首。
那也得有書讀進去啊……許二叔等人心里吐槽,習慣了,繼續(xù)吃自己的飯。
嬸嬸罵完閨女,轉頭對二叔說:
“昨兒臨安殿下送了不少首飾和布匹,老爺,你說她如此照拂我們家,是不是將來可能會嫁給寧宴�!�
嬸嬸以前認為兩位殿下照拂許家,是瞧上自己美若天仙的兒子。
后來經丈夫解釋,才知道是看上了自己武藝超群的侄子。
許二叔欣慰道:
“以寧宴現在的身份地位,娶公主還不是手到擒來。將來入了許府,她還得給你敬茶,你可勁兒的調教她吧�!�
許二郎看一眼父親的酒壺,也沒喝多少……
嬸嬸憂心忡忡道:
“我雖然不怕宅子里的爭斗吧,可對方畢竟是公主,嬌貴著,哪能隨意調教。”
嬸嬸在許府的宅斗本事,論第一沒人敢論第二,一直都是無敵狀態(tài)。
許玲月輕聲道:
“娘,大哥性子灑脫不羈,并不適合娶公主,這駙馬還是不當的好。那兩位公主我都見過,和大哥不般配�!�
麗娜抬起頭來,嚼著米飯,含糊不清道:
“我覺得許寧宴和公主們挺般配的�!�
許玲月沉默一下,看向小豆丁,細聲細氣道:
“娘,鈴音這樣挺好的,每天和麗娜練功,師徒倆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麗娜驕傲一笑,然后,發(fā)現許家主母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戒備和敵意。
是了,是這個蠢姑娘帶壞了我家鈴音……嬸嬸磨磨牙。
麗娜:“???”
許新年放下筷子,捧著雞湯喝了一口,說道:
“近來,江湖武夫聚攏流民,落草為寇。以致各地匪患嚴重,部分地域的山匪,已經威脅到縣城。
“王首輔問我有何良策,我正為此事煩惱呢�!�
嬸嬸一臉信心十足的姿態(tài):“讓寧宴剿了他們唄。”
“中原這么大,你想讓寧宴累死?”許二叔沒好氣道:“再說,他,他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呢。”
他,指的是大哥許平峰。
“能否招安?”許玲月是個知書達理的,文化水平一直很可以。
“招安只能用于常時,匪患多是流民組成,招的了一部分,招不了全部。說到底,還是錢糧不夠�?慑X糧夠的話,災情早就得到控制了�!�
許二郎搖搖頭。
先帝元景時的遺留問題,在這場寒災里,盡數爆發(fā)了。
二叔是當個兵的,深知行情,看著嬸嬸說:
“得,你也別讓鈴音識字念書了,讓她從軍入伍吧。說不定三五年后,封個萬戶侯回來見你,光宗耀祖,讓你成為誥命夫人。”
嬸嬸氣的差點要和丈夫拼命,覺得這一家子,就自己的育兒觀念最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