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懷慶步入密室,穿過擺放各種法器和試驗品的外室,來到內(nèi)室,陽光透過氣窗照射進來,內(nèi)室的軟塌上,躺著一位青衣男人。
面容清俊,鬢角微霜。
“魏公,你當日將打更人暗子交給朕,是在暗示我稱帝吧�!�
懷慶坐在床邊,望著沉睡的中年男人,嘆息道:
“你算無遺策,可有算到白帝?
“大奉若能度過此劫,你便可復生。若度不過,您和母后,只能來世再續(xù)前緣了�!�
……
阿蘭陀。
菩提樹下,廣賢菩薩合十盤坐,望著金缽投射出的伽羅樹身影,道:
“道門天劫,分兩階段,歷時十三日,洛玉衡想順利渡劫,難上加上。但爾等不可大意,切莫被天劫卷入其中�!�
他的聲音分聽不出男女老幼。
伽羅樹菩薩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極有可能想借天劫,驅(qū)虎吞狼�!�
另一側的琉璃菩薩,不摻雜感情的語氣說道:
“不然,他們?nèi)绾螒?zhàn)勝你與那神魔后裔�!�
伽羅樹點了點頭,道:
“度厄可還在阿蘭陀?”
廣賢菩薩回應:
“日日傳播大乘佛法,他佛心透徹,與阿蘇羅不同�!�
提及這個二五仔,三位菩薩臉色都不太好看。
廣賢菩薩岔開話題:
“此戰(zhàn)決定了中原戰(zhàn)事的成敗,切莫大意。”
伽羅樹菩薩頷首。
……
潯州。
楊恭目光平靜的掃過兩側,左邊是原青州武將、文官,右邊是李慕白、張慎、許二郎、蠱族四部的領袖,以及李妙真、李靈素、楚元縝、恒遠四位天地會成員。
還有站在角落里,倔強的用后腦勺朝著眾人的楊千幻。
“這應該是最后一次議事了。”
楊恭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平靜:
“諸位身上都背著各自的重擔,此役后,不管雍州是否守住,在座的諸位中,包括我,將有人永遠留在戰(zhàn)場上。”
任誰都能看出,此戰(zhàn)關乎著大奉存亡,將解決大奉和云州得命運。
“交戰(zhàn)之初,大奉國庫空虛,民生凋敝。從青州到雍州,數(shù)萬精銳馬革裹尸,留在了戰(zhàn)場。一路行走,我們解決了兵力的問題,解決了糧草的問題,解決了盟友不足的問題。
“不久前,我們失去了監(jiān)正,但依舊挺過來了。現(xiàn)在,我希望諸位,希望大奉,依舊能挺過去。”
楊恭雙手撐在桌案,語氣低沉:
“許銀鑼曾經(jīng)在云鹿書院的亞圣殿題字,本官未曾有幸親眼目睹,但牢牢記在了心里。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聲音陡然拔高:
“身在亂世,當死則死。
“本官懇請諸位,為大奉,為中原,慷慨赴死!”
……
距離潯州攻城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一旬,云州軍整裝待發(fā),騎兵、步兵、炮兵、飛獸騎各大營紛紛于青州各地集結。
青州布政使司,大堂。
戚廣伯一身戎裝,單手按著佩刀,環(huán)顧桌邊的眾將士,沉聲道:
“功敗在此一舉,諸位,與本帥一起,踏平雍州�!�
姬玄率先起身,一字一句道:
“踏平雍州!”
眾將領紛紛起身,高聲回應:
“踏平雍州!”
……
這一天,青州城雷電交加,大雨如注。
城中百姓、士兵,看見一只龍角獅鬃,鱷唇牛鼻的異獸,從青州城上空飛過。
云州瑞獸白帝,重返九州。
云州軍士氣大漲。
……
第763章
生死與共
御書房。
宦官們搬來沙盤、小旗,按照女帝的吩咐擺好,紅色小旗代表大奉軍,藍色小旗代表云州軍。
此外,還有南疆、西域、巫神教,整個就一微縮型九州大陸。
其中有十幾個黑底金邊的小旗,旗上寫著“洛,趙,許,寇,金,阿,孫”等字。
懷慶揮了揮大袖,殿內(nèi)宦官次第退下。
安靜的御書房里,懷慶把“洛”旗推到北境,然后各自的盟友和敵人一起推過去。
清除一切雜七雜八超凡,只和白帝、伽羅樹死戰(zhàn),這是大奉方認為最好的局面。
但也許,敵人會有不同看法。
于是,懷慶把“白帝”和“伽羅樹”的小旗推到雍州。
如果云州軍趁洛玉衡渡劫,集中力量一舉拿下雍州,那在懷慶看來,這是可以容忍的損失。
別說攻下雍州,就算把京城拱手相讓,懷慶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因為許平峰不可能在十三日內(nèi)煉化雍州和京城氣運,攻下雍州=,也不過是短時間內(nèi)占領,可換來的是洛玉衡渡劫成功,晉升一品陸地神仙。
到那時,大奉完全有能力反撲。
這就是她的大局觀。
隨后,懷慶又把“洛”棋推到南疆,如果把戰(zhàn)斗的地點安排在南疆呢?
這里可全是大奉的盟友。
“這個選擇,利弊都很明顯,佛門還有兩位一品,一位二品,而蠱族雖然超凡強者多,但三品不足以插手這個層次的戰(zhàn)斗。唯一的二品天蠱婆婆,還是個不擅長戰(zhàn)斗的。
“關鍵是,許七安無法在南疆調(diào)動眾生之力,導致的結果就是,我方超凡強者數(shù)量倍增,但高層次的戰(zhàn)力反而下滑�!�
懷慶搖了搖頭。
而且蠱族超凡未必肯幫忙,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隨時都可能殞落的。
此外,她還有一個顧慮,沒人不知道阿蘭陀里的那位,還有沒有余力施展出大日如來法相。
如果神殊參戰(zhàn),那位又還有余力,大日如來法相現(xiàn)世,好,滿盤皆輸。
算來算去,讓洛玉衡把渡劫地點選在北境,是最穩(wěn)妥的法子。
于是懷慶又把棋子搬回北境,把伽羅樹、白帝,以及“許、阿、金、趙”四位超凡排在“洛”棋邊上。
“許七安……”
懷慶閉了閉眼睛,喃喃道:
“你是真有把握,還是已經(jīng)孤注一擲?”
……
許府。
一列禁軍步履匆匆的闖入府中。
此時的內(nèi)廳里,嬸嬸還在興致勃勃的向慕南梔討教養(yǎng)花秘籍,許府的外院和內(nèi)院,開滿絢爛花朵,在寒冷的冬末里,顯得如同仙境。
“姐姐,你快教教我,這么神奇的法術怎么才能學會?”
嬸嬸現(xiàn)在可崇拜花神了,張口閉口就是“姐姐”。
倒霉侄兒三天兩頭往府里帶人,先是那個表現(xiàn)禮貌客氣,背地里在那面小鏡子里說她壞話的李妙真。
然后是整天就知道吃的飯桶麗娜,每天大魚大肉吃許家的就算了,還伙同孽女許鈴音偷她的養(yǎng)顏丹。
前面兩個她都不喜歡,就這個叫慕南梔的,她很喜歡。
年紀也差不多,有共同話題。
“慕姨和我大哥是什么關系?”
邊上的許玲月一臉純真無邪,溫婉無害的模樣。
許玲月其實不認為大哥會看上這樣平平無奇的婦人,年紀還和娘一樣大。
但這個女人一看就是有夫家的,為何偏要住到許府來?
“沒什么關系,他天天纏著我而已�!蹦侥蠗d說道。
嬸嬸一聽,就怒了,愧疚的拉著慕南梔的手:
“你說這個倒霉小子,真是不要臉,是我沒教好他,是我的錯,姐姐你告訴我,他是怎么纏著你的�;仡^我讓他去祖祠里跪三天三夜�!�
正說著,管家領著禁軍進來了。
廳里的三個女子同時起身,茫然望向外頭。
禁軍們在廳外停下,分列兩側,鏗鏘作響的甲胄聲一歇,帶隊的頭領邁步入廳,抱拳躬身:
“奉陛下旨意,接許家女眷入宮�!�
……
這天京城里,從禁軍營統(tǒng)領到朝堂諸公,所有實權派人物的家眷,都被接到宮中。
國庫和糧倉刻滿了傳送陣法。
朝廷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一旦洛玉衡渡劫失敗,大奉超凡強者殞落,京城的實權人物就會立刻轉移。
這一戰(zhàn),對女帝,對諸公,對朝廷來說,是賭上國運的一戰(zhàn)。
而對于底層百姓來說,今日與昨日并無區(qū)別,日子不算富裕,卻安平喜樂。
最多在茶余飯后談論一下南方戰(zhàn)事,抱怨怎么朝廷還沒有傳來許銀鑼一人一刀,把云州區(qū)區(qū)十萬大軍殺絕的消息。
……
靈寶觀。
洛玉衡站在小池邊,看著對面的年輕男子,探出手:
“回來!”
許七安頭頂?shù)纳駝Α俺銮省�,回歸到主人手里,帶出一堆紅的白的。
“我的腦漿……”
許七安連忙接住,吸收鮮血和腦漿里的生命力,然后蹲下身,洗干凈手。
過程中,他頭頂?shù)膭�,恢復如初�?br />
洛玉衡抖了抖手,把劍上的血水抖盡,冷哼一聲。
好歹是人宗道首,忒小心眼了……許七安心里吐槽完,下意識的左顧右盼,沒看見袁護法,頓時松口氣。
想想又覺得心酸,好歹是二品大佬了,竟然被一個猴子搞出心理陰影。
洛玉衡瞇了瞇眼,冷冰冰道: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
“我在夸國師美若天仙,能與國師成為道侶,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許七安厚著臉皮笑。
洛玉衡淡淡道:
“那就取消與臨安的婚事�!�
許七安“哈哈”一聲,臉上笑容繼而收斂,撓了撓頭,嘆息道:
“我能給她的只有名分了。”
洛玉衡深深看他一眼。
許七安起身,一步跨過小池,凝視著精致無暇的御姐臉,低聲道:
“我能給你的,是生死與共。
“此戰(zhàn),我生,你生。你死,我死!”
洛玉衡抿了抿嘴,忽地低下頭,似乎不敢與他對視,望著被風吹起褶皺的池面,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化作長虹,消失在京城上空。
……
渡劫尚未開始,雍州已經(jīng)陷入烽火狼煙之中。
云州大軍繞過潯州,在潯州東南八十里外的南關城外集結。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舉攻城,半日內(nèi)便拿下守備力量不是那么強的南關城。
攻下南關城后,云州軍并不占據(jù),而是屠城。
隨后劫掠剩余人口、物資,大舉退兵,留下化作廢墟的城池。
這是很經(jīng)典的劫掠式打法,集中力量,打一發(fā)就走,劫掠物資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同時,還能讓守軍疲于應付,為修繕城墻耗費人力物力。
外族常用這種戰(zhàn)術,核心思想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屠城之后,大奉軍的斥候潛入南關城查看情況,發(fā)現(xiàn)這座原本生活著數(shù)萬人口的城池,已經(jīng)只剩殘垣斷壁。
城中雞犬不留,房屋坍塌、燒毀,守軍和百姓的尸體堆積如山,整整十二座京觀。
每一座京觀前都樹了一塊木牌,以血字書寫:
屠城者——卓浩然!
筑京觀以示戰(zhàn)功。
雍州戰(zhàn)場最高指揮官楊恭,連夜召集幕僚議事,保留堅壁清野對策的同時,分出三成兵力則負責馳援、騷擾、切斷敵軍補給線等任務。
戰(zhàn)爭從堅守不出,變成了半野戰(zhàn)半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