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然后推開那瓶酸奶,往教室走,扔下一句:
“神經(jīng)�!�
“你站��!”
晁云津一把扣住她手腕,眉心狂跳,不可置信。
“褚嫣,你什么態(tài)度!”
“我是看你剛才委屈得差點哭了,好心過來跟你和解,你搞搞清楚,我不會一直這樣好脾氣……”
“那你也搞搞清楚——”
她停下腳步,漂亮凌厲的美眸像從清水里洗過,和從前變了味兒,“我褚嫣從小到大怕過誰嗎?晁云津,你真當我給你臉了?”
剛才還在瓜分褚嫣桌上東西的兩人聽到動靜,從窗戶探頭,正好聽見這句。
兩人對視一眼。
很好,她們的褚大小姐,終于正常了。
……不對,還是不正常!
因為對面又不是別人,而是晁云津�。�
嫣嫣什么時候朝他大小聲過?
“褚嫣!你中邪了?”
晁云津臉色鐵青,問出了她們也想問的問題。
事過境遷,回到原點,褚嫣重新審視這個占據(jù)她懵懂青春里無數(shù)重要時刻的男孩。
重要么?
此時此刻,她的心好像并沒有為他狂跳。
從前沉甸甸的少女心事轉而變成陽光下的泡沫,輕輕吹一口氣,四散紛飛,在地上炸開變成水點,然后迅速被日曬蒸發(fā),不留痕跡。
她甩開他,沒往教室里走,而是往走廊去。
“你去哪兒!”
晁云津忍著薄怒,剛脫口而出就后悔了。
他此時明明該耐心告捷,不管她究竟在耍什么新花樣,都不再理她。
可嘴巴就是比腦子快,“褚嫣!我問你話呢!啞巴了?”
“更衣室。怎么?你要一起么?”
女孩轉身,朝他揚唇,不等他臉色漲紅準備開罵,她已經(jīng)飄然走遠。
走廊盡頭,輕盈的馬尾在女孩后腦彈跳,揚起松弛又囂張的弧度。
慎麗和喬思雯扒著窗沿發(fā)愣,半晌,喬思雯縮回腦袋,一臉佩服。
“嫣嫣變聰明了,都知道玩欲擒故縱了�!�
慎麗恍然大悟,“還得是你�!�
褚嫣將網(wǎng)球裙套裝換下來,穿回同樣不算低調(diào)的原皮——MIUMIU夏季學院系列套裝。
不過,好歹是褲子,而不是惹眼的百褶裙。
她站在鏡子前,再次打量自己。
明媚張揚的五官,微卷的高馬尾,胳膊纖細,鎖骨漂亮,低腰褲和短款上衣中間是一小截瑩白的細腰。
三屆連任�;ǖ乃仞B(yǎng)被她貫徹得極好,無時無刻不在閃耀吸睛,鮮活盛放。
唯一違和的是眼尾那點未褪的紅痕。
難怪她剛才從教室出來的時候,晁云津會再次一愣。
她深吸一口氣,拍了拍雙頰,透過鏡子,仿佛與十年后的女人對視。
十年后的她,是登高跌重后回歸三線的女明星,是家里破產(chǎn)只好倚靠容城謝家的落魄千金,是謝郁白張牙舞爪的妻子,是謝軼舟不稱職的媽媽。
褚嫣,既然上天給了你第二次機會。
那就從頭開始,好好贖罪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
返回教室,桌上所有華而不實且與學習無關的東西都被“清理”干凈了。
只是多了一罐礙眼的酸奶。
“嫣嫣,這是晁云津留下的�!鄙鼷愋⌒牡販惤忉�。
喬思雯幫腔,“他其實挺關心你的,剛才還問我們倆,你是不是生病了……”
“嘖!”慎麗瞪她,“有沒有眼力見兒?什么話都傳?”
褚嫣面無表情地落座,推開玻璃罐。
“拿走。”
“對了,我打算換座位,調(diào)到前排去,你們誰愿意跟我去?”
喬思雯一愣,慎麗一僵。
“怎么了嫣嫣?咱們這風水寶地多好啊……”
“后排太吵了,影響我上課聽講�!�
空氣中彌漫起詭異的沉默。
良久,慎麗弱弱發(fā)問,“嫣嫣,你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確定都不跟我去前排對吧?”褚嫣言簡意賅,朝二人最后確認。
兩人不再說話,眼眸不自在地低垂下去,躲避目光。
褚嫣也不意外,更沒生氣,反而卸了負擔一般,開始收拾書包。
“嫣嫣,你打算發(fā)奮圖強了?”喬思雯小聲追問。
“嗯,我要憑自己的努力,考個好大學�!�
褚嫣說得雄赳赳氣昂昂。
不過這種氣勢只維持到下一節(jié)數(shù)學課。
開學測驗的卷子發(fā)下來,褚嫣蔫了。
偏偏慎麗還不知死活地夸她,“49分,厲害誒!畢竟是開學考,有這分數(shù)不錯了�!�
褚嫣咬住下唇,瞄一眼她的卷子。
51分。
好家伙,還比自己高兩分!
褚嫣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學習的迫在眉睫。
只有一年,時不我待,她非咬牙翻身、一雪前恥不可!
第5章
寶貝孫女變了
司機來接褚嫣放學,黑亮的連號私家車停在學校專門辟出來的vip停車場。
那是給了極高贊助費的家長才有的特權。
看到司機站在車旁,褚嫣的肌肉記憶被喚醒,不自覺就要將書包甩過去。
手已經(jīng)摸上肩帶,卻突然一頓。
然后直接背著包往車里鉆。
司機立刻替她把著車門,掌心墊在車頂,小心試探:
“大小姐,今天學校里又有誰惹您不高興了?”
她坐進去,扭臉朝他溫溫柔柔一笑。
“徐叔,我很好,沒有人惹我�?焐宪嚢��!�
“對了,辛苦您每天接送我。”
徐叔被嚇住,不敢搭腔,更加不安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輕輕關上車門,他覺得后頸滲出一層虛汗。
不對勁。
很不對勁。
大小姐是不是……又憋著壞,準備戲弄他呢?
一路上,徐叔開得忐忑,時不時從后視鏡里偷瞄女孩,中途有一次正好和她視線對上,她還沖他彎了彎笑眼。
徐叔嚇得不輕,再也不敢看后視鏡。
就這么到了家,褚嫣剛下車,管家就迎上來。
“大小姐回來了,要不要先上樓洗澡?”
“今晚先生太太參加飯局,不回來吃,您要是不想和老爺子單獨吃晚飯,我就讓他們在梧桐廳單開一桌……”
“不用了何叔,我就跟爺爺一起吃。”
她走了兩步,又頓住回頭,“我晚點洗澡,先去樓上看看爺爺。”
說完抬腳就上臺階。
管家愣在原地,司機下車,從他身后湊過來。
“大小姐什么情況?今天誰惹她了?”
“我也納悶,今天她放學上車,還跟我說辛苦了,嚇得我一身冷汗……老何,我是不是要被辭退了?”
“不知道,但是……早點做兩手準備吧�!�
“行�!�
電梯抵達褚家別墅二樓。
門一打開,正在給扶手抹灰的婦人以為自己看錯了。
“大小姐……您怎么來二樓了?是不是按錯了?”
褚嫣走出來,書包仍舊背在肩上,笑著搖了搖頭。
傭人手足無措,雙手往圍裙上抹了兩下,要上去替她拿書包。
“沒事,王姨,我自己背。我上來看看爺爺,您忙�!�
“誒,好……”
褚嫣敲開老爺子房門進去,傭人還站在走廊發(fā)呆。
這大小姐,吃錯藥了?
“爺爺!”
女孩清脆嬌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沙發(fā)上的老人從報紙里抬頭,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打盹還沒徹底清醒。
茫然間,孫女已經(jīng)像只活潑歡騰的小雀,撲了上來。
褚嫣撲進他懷里的動作太大,老人手中報紙都被戳破了一個洞,可他哪里還管的了什么狗屁報紙。
五歲以后,嫣嫣從沒有和他這樣親昵過……
他布滿褶皺的手顫抖著,緩緩放在孫女的頭發(fā)上,卻收著力氣,不敢太用力地撫摸。
如果這是夢,他希望這個夢能做得久一點。
褚嫣臉埋在爺爺懷里,眼眶又紅了。
在車里預備了一肚子話,或者說,這些話她攢了好多年了。
可是現(xiàn)在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如果允許她將午休做的那個夢稱作上一世,那么在上一世里,她除了虧欠丈夫和兒子,還有一個最大的遺憾——
因為她的不馴,她的一意孤行,她非要當女明星……爺爺是被她那些成名后的八卦丑聞氣到中風,不久后撒手人寰。
為此,她成為了整個褚家的公敵。
為此,她失去了最愛她的爺爺。
“嫣嫣,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老人嗓音滯澀沙啞,帶著遲疑,想捧著孫女的臉好好看看,可是又實在舍不得將她從懷里放開。
褚嫣將眼淚憋回去,卻沒起身,仍舊膩在老人懷里,嘴里甕聲甕氣。
“爺爺,嫣嫣想你了�!�
老爺子身體一震。
這一次,他沒再遲疑,雙手緊緊攬住寶貝孫女的肩,渾濁的眼眸里瞳仁輕顫,欣喜的水澤沿著眼眶溢出。
“爺爺也想嫣嫣,爺爺都好久沒抱抱嫣嫣了……”
褚嫣的鼻子酸得像灌了一瓶醋,不敢再任由情緒堆積,否則真的會失態(tài),當場哭出來。
她從老人懷里起身,一把挽住他胳膊。
“爺爺,您餓嗎?我陪您一起吃晚飯好不好?”
“好、好……”
“爺爺,我以后每天放學回來,都陪您吃晚飯好不好?”
“好……爺爺?shù)膶氊悓O女……爺爺求之不得……”
大小姐挽著老爺子下樓的時候,管家再次嚇到懷疑人生。
這種場面,他發(fā)誓夢里都沒見到過。
這幾年大小姐趕上叛逆期,除了先生太太給的零花錢不夠用時,其他時候,何曾見到她主動和老爺子同框出現(xiàn)過?
更別提像現(xiàn)在這般親昵地挽著老爺子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何叔,可以開飯了,我坐爺爺旁邊,不必將餐盤放那么遠�!�
“好的大小姐!”
管家快步走到加長餐桌盡頭,將褚嫣的餐具移到了主座旁邊,盡全力掩下眸底的震驚。
老爺子在房間里已經(jīng)平復了情緒,現(xiàn)在臉上掛著慈藹又暢然的笑容,比幾個家傭看起來鎮(zhèn)定得多。
“何叔,你們也去吃飯吧,不必在這里守著�!�
管家再次瞳孔地震,不敢挪動步子,接收到老爺子犀利的眸光,終于三步一回頭地帶人離開飯廳。
“爺爺,吃菜。”褚嫣給他夾菜。
“好,好,嫣嫣也吃�!�
“爺爺,爸媽今天去參加誰的飯局?誰家排場這么大,需要他們兩個同時赴宴?”
老爺子還在給孫女盛湯,手中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