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你爸生意場上的大客戶,不妨礙,他們管他們,咱吃咱的�!�
“哦�!�
她接過湯碗,嘗了一口,瞇起笑眼,“爺爺盛的湯,就是好喝�!�
老爺子故作鎮(zhèn)定,“慢慢喝,不夠還有�!�
一頓晚飯結束。
某平素不茍言笑的老人感覺自己兩頰和眉心在短短一個小時內長了好幾道笑紋。
沒辦法,今晚的寶貝孫女實在是……太可愛、太招人疼了!
與此同時的江城一號國際酒店。
一場由晁家夫婦主持的接風晚宴剛剛開場。
宴席低調隆重,東道主選擇了整個國際酒店最典雅溫馨的中型宴廳,請的賓客也都經(jīng)過嚴格篩選,身份不俗,每一位都能在江城叫得上名號。
無人注意的角落,褚家夫婦壓著嗓子爭執(zhí)起來。
“這么重要的宴席,不帶嫣嫣來就算了,你憑什么讓你小妹把她女兒領過來!”
褚耀邦一開始還安撫妻子的情緒,后面也不耐煩了。
“怎么著?小妹不是褚家人?媱媱不是褚家人?媱媱比嫣嫣懂事乖巧,來了又不會給褚家丟臉,你何必對她們這么刻��?”
“我刻��?”嚴秀麗氣得柳眉倒豎,狠捶了他一下,“誰不知道你小妹存的什么心思!
“生了一兒一女,全都跟著母家姓褚,動輒帶到老爺子跟前刷存在感,打量我看不出來她惦記家產(chǎn)呢!
“褚耀邦我警告你,嫣嫣才是你的順位繼承人,你給我分清主次!晁家兒子是我認定的未來女婿,你要是敢胳膊肘往外拐,便宜褚媱那小蹄子,我跟你沒完!”
第6章
倒霉親戚
“你又來了!”褚耀邦甩開妻子,“我懶得理你!”
嚴秀麗氣得差點咬上去,身后有人打斷。
“褚叔叔,嚴阿姨,你們怎么不去落座?”
嚴秀麗瞪丈夫一眼,換上笑臉轉身。
“云津,來,阿姨看看…又長高了,變帥了�!�
晁云津摸摸鼻子,笑得靦腆。
面對長輩,他向來有自己的一套法則,小輩都知道他有多難搞,長輩們卻從不懷疑他是江城豪門子弟的表率。
不過他也不是次次都會這樣主動來和褚家人交際。
今晚是因為……
“叔叔阿姨,怎么沒看見褚嫣?”他從不內耗自己,好奇就會直接問。
嚴秀麗的臉一秒變換了千百種神情,總的來說以積極和欣慰為主導。
“嫣嫣晚上想在家陪她爺爺,所以就沒來。”
這是她丈夫早就預備好的解釋,讓她不管誰問都這么回。
她心里是氣的,既恨丈夫不疼女兒,又恨女兒不爭氣,性子壞,自己把自己作死,害的她老子從不敢?guī)鱿綀龊稀?br />
不過這種解釋在晁云津看來,的確很能稱之為敷衍。
他能不知道褚嫣有多排斥陪伴長輩?
臭丫頭片子,跟他沒得比,有時候裝都不會裝,難怪在上流圈子吃不開。
他虛笑兩聲,也不鉆牛角尖,“行,那叔叔阿姨你們坐,我去替我爸應付客人�!�
嚴秀麗越看眼前的年輕人越滿意,不由拉住他,還想多聊幾句。
“你別忙,阿姨問問你,今晚的接風宴主角,就那個容城謝家少爺,他的腿到底是怎么傷的?”
“嘖!”褚耀邦臉一黑,扽她手腕,“好好的,亂打聽什么!女人家這么是非!”
“怕什么,云津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說的?”
嚴秀麗不以為然,眼尾噙著八卦的火光,不由又將目光落在遠處主桌。
那里被來賓團簇的男孩面如冠玉,單看臉,還比云津漂亮些,再論氣質,和云津各有千秋,其他的……
她不免要落俗,加入所有看見少年就免不了感嘆的隊伍里——可惜了。
這三個字,恐怕要貫徹這孩子的一生。
晁云津倒沒有替發(fā)小感到被冒犯,只是面容稍顯嚴肅了些,學著大人的模樣嘆氣。
“他小時候比我還皮,從樹上摔下來,不敢跟家里說,耽誤了就醫(yī),踝部落下病根,就……”
“嚴重到要坐輪椅的地步?”嚴秀麗驚詫,脫口而出,又被她丈夫冷著臉一扽。
晁云津眼睛也往主桌方向一掃,這回換上無奈的笑容——還是仿著大人的模樣。
“也是能走路的,就是有些跛,被同齡人笑話過,后來就不肯走路了……
“現(xiàn)在是必要時候才拄拐站起來,其實走得算很自然了,只是他過不了自己心里這關�!�
“哦喲……是這樣�!�
嚴秀麗有點同情地搭腔,她丈夫也不說話了,臉上沉肅下來。
“叔叔阿姨,那沒什么事我就去招待人了,你們隨意。”
“誒,好,你去忙�!�
晁云津一走,嚴秀麗有些得志地看丈夫。
“看看,云津多關心嫣嫣,還專門來問。這兩個孩子打小就登對,我的眼光果然不錯,嫣嫣小時候還說非他不嫁呢,你記得么……”
男人冷哼一聲,臉上倒沒有十全十的反對意見,只是有一點悻悻的不依不饒。
“你也別像防賊似的防著修言一家,她又不是拎不清的人,否則也不會教出媱媱這樣乖巧的女兒,有這閑工夫,多管教管教你女兒,看看慣成什么樣了。”
說到這個又得吵架,嚴秀麗深知眼下不是對線的場合,總不能讓外人看他們夫妻的笑話。
她白了丈夫一眼,徑自回到席位。
剛坐下,右手邊的女孩就替她添茶水。
“舅媽,您和舅舅剛才去哪兒了?”
嚴秀麗換上面具似的淺笑,“沒事兒,看到別桌的熟人,去打了個招呼�!�
“媱媱,你怎么一點眼力都沒有?剛才應該跟著你舅舅舅母去認認人,這孩子,一點都不大方……”
說話的是褚媱的媽,褚耀邦的嫡親小妹,褚修言。
她整個人身材細瘦,臉色瓷白,不對,是渾身瓷白,從臉蛋到脖頸到一雙裸露在外的胳膊,都泛著沒有血色的白光,像那種清宮畫卷上的女人,細長白條一根,整個人顯得弱勢,無害,沒什么欲望。
嚴秀麗剛嫁進褚家的時候,就是被這樣一副皮囊給騙著哄著,吃了好幾回虧。
后來她就將這個小姑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
以為小姑嫁出去后總歸會好起來,可是這個女人不僅自己陰魂不散,還另添了丈夫和兒女三位,拖家?guī)Э诖谀锛业娜兆雍薏坏靡茸』刈约杭叶奸L。
怕什么來什么,褚修言仿佛根本察覺不到嫂子的嫌惡,又仿佛明知道,但存心報復似的,笑瞇瞇將女兒往她跟前一推。
“媱媱,你快跟你舅媽說啊,剛才你說什么來著�!�
被推的女孩也是一張瓷白的臉,只是要比她母親細膩幼嫩些,臉上帶著半熟少女的天真,卻不懵懂。
尤其那雙眼睛,仿佛很知道自己要什么。
“舅媽,我今天想跟您和舅舅回家住,我想爺爺了�!�
嚴秀麗秉著笑臉,不答反問,“明天早上不要上學�。俊�
“早起半小時的事情,讓司機開快些,或者先送媱媱,反正嫣嫣遲到,老師也不敢說她的�!�
褚修言已經(jīng)開始自作主張,替兩個孩子完全相反的上學路線做出清晰規(guī)劃。
最后還不痛不癢嘆了一句,“大哥也真是的,掙這么多錢,家里也不多養(yǎng)幾個司機,一年到頭就一個老徐接送嫣嫣上下學,哪里配得上嫣嫣大小姐的身份?”
嚴秀麗幾乎要咬碎銀牙,面上還得忍著。
就是這些倒霉親戚,一天天捧殺她女兒,害得褚嫣越大越?jīng)]王法,當真要做這個家里不可違拗的長公主。
她心力交瘁,既要防二房和三房,又要防女兒哪天真的騎到長輩脖子上拉屎——雖然目前看來,也差不多是這么回事兒了。
就為了不跟她爺爺同桌吃飯,這臭丫頭發(fā)了多少回瘋?
“舅媽,你答不答應嘛~我是真的很想爺爺,昨天我還和爺爺打電話了,他說讓我和弟弟�;厝タ纯�,他一個人在家也挺冷清的……”
嚴秀麗僵著笑臉點頭。
“好,一會兒你跟我們走�!�
第7章
怎么,認識?
宴廳里賓客到的差不多了。
一共五桌,從人數(shù)看不算隆重。
可是連剛上初三的褚媱都知道,再沒有比今天晚上更大的排場。
主桌上有好幾張臉,她甚至在市級新聞報道里看見過。
她有點佩服她媽,這種場合,褚家只帶了一個女兒,不是褚嫣,而是她褚媱。
這兩年,她見識的大場面早就超過了褚嫣,心里甚至生出一種打了太多次勝仗的乏味感。
“媱媱,一會兒讓你大舅領你去主桌敬酒,你嘴巴甜一點,主桌上的兩個小哥哥,云津哥哥你認識的,對另外一位你也要客客氣氣,不該說的話別說,知道么?”
褚媱點頭,“知道了媽,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褚修言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多跟你云津哥哥親近,你年紀小,臉皮厚一點也沒關系,明白嗎?”
“嗯,明白�!�
這幾句話,母女二人是壓低聲音說的,因此嚴秀麗只看到兩人頭挨著頭,卻沒聽清具體說了什么。
等到要和丈夫一起去主桌敬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后面不聲不響跟了個褚媱。
“媱媱,你怎么……”她覺得自己的暗示夠明顯了。
褚耀邦卻神經(jīng)大條地攬著外甥女的肩膀,“不妨礙,她不怯場,去敬個酒也沒什么錯�!�
嚴秀麗今晚第不知多少回被氣到,突然后悔參加這個狗屁接風宴。
容城太子爺跟她有什么關系,她何必來受這種氣!
還不如在家陪女兒,多花點時間給她講點大道理,說不定……還有救。
到了主桌,她又不敢這樣想了。
那少年靜靜坐在輪椅里,挨近了看,臉上有種破碎的美感,但氣場絕對不像個普通高中生。
還是晁太太給她做的介紹。
“這是咱們云津最好的朋友,也算江城人,只是很早就搬到了容城,他爺爺是天頌集團創(chuàng)始人,兩代當家人都是容城首富……”
嚴秀麗有點暈乎。
天頌集團。
是她知道的那個天頌集團嗎?
是那個做小旅館發(fā)家、最后將酒店開到全球各地的高端國際酒店品牌嗎?
她此刻才終于理解了“太子爺”三個字的含金量。
褚耀邦早就知道這些,所以面對少年時臉上掛著的不是長輩看晚輩的神情,而是生意場上才會動用的笑容。
他微微彎腰,托著酒杯和少年輕碰。
“小謝公子,來,晁叔叔帶家人一起敬你一杯。”
少年客氣有禮地微笑,突然伸手去摸桌邊拐杖。
所有人都一驚,晁母甚至下意識地想問他要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坐了一個晚上輪椅的男孩突然撐著手杖站了起來!
接著重新端起杯子,看向褚家夫婦。
“謝謝叔叔阿姨�!�
仰頭飲盡。
雖然是果汁,但是已經(jīng)稱得上是整晚的最高禮節(jié)。
主桌安靜了好幾秒,每個人看向褚家夫婦的眼神都不同了。
褚耀邦也暗自心驚,又被虛榮心沖昏了頭腦,暫時沒功夫深究少年對他們一家有別于旁人的友善和抬舉,離開主桌的時候仍舊邁著沉穩(wěn)矯健的步伐,只是其中多了昂揚的氣勢。
等到敬酒的人差不多散去幾撥,晁云津找到機會和發(fā)小單聊。
“怎么,認識?”
“沒有,”謝郁白神情自然給他夾菜,“只是看著挺面善的�!�
晁云津一愣,突然有些恍然。
“你小子眼力不錯,他們家和我們家算是世交,我和褚嫣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不是看褚叔叔和嚴阿姨眼熟?他們女兒就是下午體育課穿得最漂亮那丫頭�!�
謝郁白筷子沒停,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晁云津剛才一口氣說了好幾句,也不知道他肯定的是哪一句。
正預備再說幾句話,手機卻響了。
小白不是外人,他看著來電顯示上“池小舒”三個字,也沒猶豫,當著他的面就接了。
應了幾聲后,神情卻越發(fā)嚴肅。
“…好,你別哭,我馬上過來!”
“別怕,等著我。”
謝郁白等他掛了電話,用眼神詢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沒事,是我一個同學,放學路上遇到點麻煩……我出去一趟,宴會結束前回來。”
“好�!�
晁云津遲疑地望向正在隔壁桌熱絡敬酒的父母,“那個,我爸媽問起來……”
“我替你應付�!�
“好兄弟,靠譜!”
褚媱剛才敬酒的時候沒找到機會和晁云津說上話,回到席位還想著怎么向她媽解釋。
可是褚修言卻攬過女兒,替她理了理頭發(fā)和領襟,瓷白的臉染上淡粉的一團和氣。
“大哥,你和容城謝家認識,怎么也不早說?家棟和朋友投的酒店一直沒有起色,早知道你有這層關系,怎么著也該求你提攜妹夫一把,省的他走那么多歪路�!�
褚修言看似嗔怪,其實臉上堆著濃厚的討好。
嚴秀麗最看不慣她這副嘴臉,忍著惡心呷了一口礦泉水,徑自夾菜。
褚耀邦卻搖頭,“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可能和天頌集團搭上關系,我也納悶呢,這小謝公子對旁人只是客氣,對咱家卻是格外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