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而右手邊,趙鯉赫然看見供桌前擺放了一整面墻的牌位。
但與普通祭祀不同,這些排位都是醬紅底,鮮紅的字跡。
案桌上供奉的,也不是給死者的白燭白線香,而是紅燭黑香。
趙鯉湊近一些,仰頭去看。
最上層最大的牌位上,寫著一個名字:“柴衡之靈位�!�
她隱隱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正想詢問沈晏,就看見他鐵青的臉。
趙鯉愣了一下之后,猛然記起。
柴,大景皇族姓氏。
而柴衡赫然就是當今天子的名字。
即便是趙鯉對皇權(quán)并無多少敬畏,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些人在這里設(shè)靈,顯然是想咒死皇帝,不,不只是皇帝。
趙鯉再定睛一看,皇帝牌位之下第二排,沈之行、沈晏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這下趙鯉便明白,為何那個靖寧衛(wèi)會面色鐵青了。
在這些靈位的兩邊,掛著一些血紅色的幡子。
上面寫著:白蓮下凡,萬民翻身。無生老母,真空家鄉(xiāng)。
趙鯉淺淺呼出一口氣。
這下事情便又不是某個勛貴那么簡單了,這樣的大案,必然殺得血流成河。
沈晏還皺著眉,在看那滿墻的牌位,趙鯉知道他應(yīng)該是在對照朝臣的名字。
趙鯉沒有說話干擾他,而是吹亮帶著的火折子,四處探查。
就在這時,中間銅鼎的火焰突然閃爍了幾下,似乎是里面的油脂耗盡,將要熄滅。
焰光忽明忽滅的跳動,趙鯉忽地察覺到地面有些什么。
她蹲下身去查看,
青石地面上,被人為地刻出一些石槽,里面填充著一些粉末。
趙鯉輕輕捻起一些,在指腹上細看,發(fā)現(xiàn)是一些礞石灰。
這些填充滿礞石灰的石槽,組成了一些詭異的線條紋樣。
趙鯉站起身仔細端詳,便發(fā)現(xiàn)這些線條連接著密室左右兩邊擺放著的兩口的大黑缸。
而缸上,畫著一個腹部裂開巨大裂口的無臉女人,一根臍帶從女人的腹中伸出。
臍帶末端是一個呱呱哭泣的紅色嬰兒。
趙鯉猛地明白了些什么。
這些白蓮教的瘋子!
他們將擄來的孕婦,剖腹取子。
再將母親的尸首和嬰兒尸首分置在藏魂缸中,一左一右擺放。
又用隔絕陰陽的礞石在地面布陣。
被活著剖腹取子的母親,心中牽掛永遠是腹中胎兒。
而將足月的胎兒已經(jīng)有了魂魄附體,想要回到母親的腹中,想要出生。
母子連心,他們的魂魄可以感應(yīng)到彼此近在咫尺。
卻被礞石斷絕陰陽,永遠也找不到去對方身邊的路。
真正的咫尺天涯。
以這樣陣勢邪法撩撥的母子,會在一日日的尋覓無果后,怨煞沖天。
這些人就是意圖用這樣的煞氣,來詛咒牌位上的人。
趙鯉猛地握緊了拳頭,如果沒有猜錯,整個密室墻壁地面都是特制的,能聚陰囚煞。
銅鼎中的油脂,也應(yīng)夾雜了缸中母子的尸油。
這樣點起火盆時,可以安撫住缸中怨靈,讓她們暫時平靜。
但一旦火盆熄滅,母子煞的兇戾又會爆發(fā)。
“沈大人,走。”
趙鯉掃視一圈,沒看見燈油在哪,眼看火焰將熄,來不及解釋,急忙將沈晏推出密室。
身后焰光搖晃,趙鯉剛將沈晏推出密室,那鼎中的火焰呲一聲熄滅。
兩人置身在黑暗中之中。
“走!”
沈晏不是那種關(guān)鍵時候,問東問西的傻逼。
在趙鯉推了他一下后,就反手拽住趙鯉的手,反客為主拖著她往上走。
黑暗之中,他們不能視物,但沈晏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jīng)能看見出口透下來的光。
出口越來越近,沈晏先一步踏出,手還拉著趙鯉的腕子,趙鯉跟隨其后。
就在趙鯉只差一步出來時,她猛的腳下一絆。
余光可見一根血紅臍帶從黑暗中探出,纏住了她的腳脖子,不停順著腿向上,往她腿間鉆。
黑暗中可聽一聲嬰孩的啼哭。
那孩子發(fā)現(xiàn)了女性母體,想要回到溫暖的子宮中。
趙鯉一只手被沈晏拉著,另一只手反手抽刀撩去。
前朝將軍一生長伴左右的佩刀煞氣沖天,刀刃一接觸紅色臍帶,便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臍帶一刀兩斷,黑暗中那嬰兒的哭聲瞬間更加慘烈。
趙鯉后脖領(lǐng)一緊,拎貓一樣,整個被沈晏提了出來。
而后沈晏從身后將她攔腰抱起,往后退開。
趙鯉腿上纏著的半截紅色臍帶,在接觸到陽光后,冒出一陣陣青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蜷縮成干巴一小截。
“快把供桌抬回去!”
趙鯉顧不得自己像是個娃娃一被沈晏攬腰抱在懷里,對著房中其他靖寧衛(wèi)喊道。
沈晏沖出來時,房中靖寧衛(wèi)便嚇了一跳,此時聽趙鯉喊,急忙動作起來。
他們剛剛將供桌擋回洞前,那根腸子似的紅色臍帶又沿著階梯爬了上來。
就像一條紅色小蛇,在地上簌簌爬動,立在洞口,左右探了一下。
隨后目標明確地指向趙鯉。
即便此時房中還有陽光也不管不顧,想要伸過來。
只可惜剛探出頭,擋在洞口供桌上的白玉蓮花燭臺發(fā)出一陣神圣潔白的光暈。
那臍帶就像是接觸到什么可怕的東西,嗖的一下,整個縮回密室的洞中。
黑暗中,嬰兒的哭聲頓時尖利。
“填回去,填回去�!�
趙鯉雙腳離地,還掛在沈晏的懷里,指著那堆從地上起出來的青磚。
這時,她才扭頭對沈晏道:“沈大人,可以放我下來了�!�
沈晏眼神游移了一下,面無表情道:“噢�!�
第48章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xiāng)
「臨時任務(wù):出生。」
「任務(wù)描述:他還未來得及出生,便先學(xué)會了啼哭。他喜歡你溫暖的身體,你會讓他得償所愿嗎?」
「注:解決難度取決于同情心的多少。」
趙鯉被沈晏放在地上,看著靖寧衛(wèi)將青磚回填。
這些同樣摻雜了礞石粉的青磚,可以將密室中的母子煞困住。
趙鯉查看著系統(tǒng)刷新出的新任務(wù),腦中思索不停。
這個任務(wù)確實就像備注中所說,解決難度可高可低。
地底密室的母子煞,想來就是陳家二郎的妻兒,時日尚短,煞氣還沒有到難以收場。
趙鯉若想走捷徑,完全可以挑選一個晴天,把佛堂挖開,將地下的密室整個暴露出來。
但那樣,地下的母子……
想著系統(tǒng),那個孩子還沒出生就先學(xué)會啼哭的任務(wù)描述,趙鯉嘆了口氣。
先想想更好的辦法吧!
想著她火冒三丈走出佛堂。
以刀疤臉為首的幾個俘虜還五花大綁橫躺在院中,嘴里塞著破布,防他們自殺。
看見趙鯉過來,依舊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
頭領(lǐng)抬頭看著趙鯉,沖她冷笑。
趙鯉沒說話,一腳跺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她增加的十五點體質(zhì),在這時起到了重要作用。
原本身體還有些弱,增加了體質(zhì)后,她的力氣還要超過壯年男人。
當時剛從井中爬出,腿軟的她尚且能踢得趙開陽差一點不能人道。
現(xiàn)在力道便更上一層樓。
這里可沒有什么刑訊逼供罪,也沒有什么靈能人員管理法,趙鯉打起人來根本不需顧及。
即便是再硬的骨頭,也有弱點。
這刀疤臉首領(lǐng)雙眼一突,堵著布條的嘴里溢出一聲悶哼,在地上蜷成了蝦米。
她的突然發(fā)作,看得旁邊的魯建興等人眼角一跳。
怕她沖動,魯建興上前欲勸,被同樣有些肉皮發(fā)緊的沈晏抬手攔下。
不過是心氣不順打兩個人而已,算什么大事。
沈晏抱著胳膊在旁邊看。
趙鯉十分公平一人一腳,踢得滿地的蝦米。
踹了一腳還嫌不夠。
殺人誅心,對付這些邪教強硬分子,她也有她的手段。
微微彎下腰,趙鯉湊近那刀疤臉,冷聲道:“你以為你現(xiàn)在是在為了你的無生老母奉獻,就算死了也能光榮回歸天國懷抱?”
趙鯉冷笑著:“你別做夢了!在你死后,我一樣會把你的魂魄封入藏魂罐里�!�
這刀疤臉神情一變,面上帶著痛苦神色,仰頭看來。
他不解,為什么這種秘術(shù),這個朝廷鷹犬會認得。
真正讓他畏懼的,卻是她口中所說的手段。
他不畏懼死亡,甚至享受死亡,但他害怕死后不能魂歸極樂天國。
看他臉色劇變,趙鯉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這些瘋子在想什么,你覺得虐殺孩子,殺死孕婦是奉獻,他們是活該去死,你覺得自己死后會回到你們無生老母的懷抱,永享極樂�!�
“不,你沒有這樣的機會,生前你會受盡苦楚,死后我會把你的靈魂放進填滿朱砂的藏魂罐,然后沉入海底�!�
“你會被火燒,被水淹,極熱極寒,生而復(fù)死,死而復(fù)生。”
“回歸無生老母?做夢!”
在知道這群人的身份后,趙鯉的威脅遠比上刑更具威懾力。
領(lǐng)頭的刀疤臉嗚嗚的喊叫起來,掙扎著在地上蠕動。
不需追究,趙鯉就知道他在用最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她。
可她不在乎。
發(fā)泄完心中戾氣,她心情好轉(zhuǎn)了些。
視線落在了一個情緒格外激動的年輕人身上。
這樣一群人,只要找到一個可以突破的點,就足夠。
趙鯉給魯建興使了個眼色,魯建興便會意地將那個涕泗橫流的年輕人格外拉到一邊。
果然,這個年輕人很快就開了口。
他們確實是白蓮教的教眾,盤踞在這醬菜作坊。
干些鬼祟的事情,一邊糊口一邊發(fā)展教眾。
三月前,這個刀疤臉的香主從北方總壇,來到這里,在這個熟悉采生折割的男人帶領(lǐng)下,他們才開始干起拍花子的事。
一個月以前,這個刀疤臉帶回來很多金銀,道是貴人請他們辦一件大事。
刀疤臉就用那些錢財,在地下修筑了那間密室。
并且一個月前帶來那個孕婦。
“我們不知香主究竟做了什么��!”
這年輕人本就是白蓮教在周邊鄉(xiāng)村發(fā)展出來的信眾,沒經(jīng)過什么事,此時嚇得涕泗橫流,急急撇清自己。
“香主施法從來都是避著我們的,怎么料理那些孕婦孩子也從不叫我們知道。”
對于這樣的說法,不管他自己信不信,反正趙鯉是不信的。
沈晏坐在上首冷眼看著他:“你們?yōu)槭裁茨敲疵芗卦谝粋村子誘拐孩子?”
這年輕愣了下,回憶道:“似曾聽香主說過,那貴人要辦的事情需要用到很多孩子�!�
“油婆子是白蓮教中什么角色?”
“是,是信眾,不過那油婆子很有本事,頗受尊重�!�
交代完,這年輕人磕起了頭:“求各位讓我好死。”
他顯然很害怕,用了很大的力氣,鮮血順著黝黑的面龐滑下來。
沒有人回答他,他很快被魯建興拖了下去。
遠遠的傳來他的哭喊聲:“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回不止,憂患不休,無生老母,真空家鄉(xiāng)�!�
“求官爺讓我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