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不求活,沒有愧疚,只想死去,回歸無生老母懷抱。
趙鯉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但還是覺得惡心。
心中郁郁,她掏出之前沈晏給她的窩絲糖,手上臟,就低頭去咬了兩大團進嘴里。
甜絲絲的糖和這香噴噴的黃豆粉,味道在舌尖上鋪開,趙鯉心中的郁悶小了一些。
她察覺到一道視線,抬頭看去,沈晏垂眸坐在那里。
她以為是自己感覺錯誤,將糖好生包好,揣進懷里。
這時沈晏開口道:“那些牌位里,有些不太對勁,有一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虛虛寫下一個名字:宋宏浚。
“寧肅侯府世子�!�
第49章
真正的目標
寧肅侯府世子——宋宏浚。
這個名字列在那些牌位最下面一排靠右的位置。
在一堆位高權(quán)重的人中,寧肅侯府世子被詛咒乍一看似乎并沒有任何異樣。
但在沈晏這樣的靖寧衛(wèi)情報機構(gòu)頭子眼中,卻能準確地找到不同。
宋宏浚是寧肅侯長子,按照侯府長子以穩(wěn)重為先的標準養(yǎng)大。
一未出仕為官,二未曾有過什么出格出名的事跡。
在一票朝廷重臣之中,他的名字混雜其中就是最大的違和。
趙鯉認真聽完,若有所思
按照地下的密室的布置,似乎十分吻合白蓮教教眾詛咒皇帝和朝中重臣的動機。
但此時聽見沈晏所說的這一處違和,趙鯉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混雜其中的宋宏浚才是主角,反而其他人都是配角!
“若是能知道宋宏浚生辰,或許我們就會有答案了�!�
“如果宋宏浚的生辰與陳家二郎娘子生辰一致,那么,可能本案真正的目標就出現(xiàn)了�!�
趙鯉說著,與沈晏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的點了點頭。
……
黃昏。
盛京城門將閉上,絡(luò)腮胡的城門尉扶著腰帶立在城樓之上。
平常他不會這樣勤勉,但今日不同。
今日自午時起,靖寧衛(wèi)鎮(zhèn)撫司動作頻繁。
連續(xù)有幾撥人出城。
作為看守京城門戶的守門犬,城門尉對這些最為敏感。
心知恐出大事,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果然,正在城門將閉之時,正中御道上,遠遠地奔來一隊人馬。
馬蹄隆隆,身后煙塵滾滾。
城門尉心中猛地一顫。
皇城御道絕不是誰想走就走的,更不用說在其上奔馬。
他立刻跑下城樓,一邊喊道:“移開拒馬,開城門!”
眨眼間,那隊人馬已到了近前。
當先一人,馬籠頭上系著紅色綢帶,手中高舉一面牌子,在前開路。
城門尉心中一顫,是靖寧衛(wèi)緹騎。
他又看見那開路的緹騎身后,有一人身穿緋紅飛魚服。
靖寧衛(wèi)中,有資格穿飛魚紋樣的,只有靖寧衛(wèi)指揮使沈晏。
城門尉招呼著士兵往兩邊退開。
剛讓開道路,那支騎隊就毫不停留地從他身邊奔過。
城門尉吃了滿嘴灰,卻沒有抱怨,看著那隊騎士中一個嬌小的背影,有些發(fā)愣。
許久才呸呸啐了兩口滿是灰的唾沫,猛的打了個冷顫。
出大事了!
這樣牽扯到皇帝的巫蠱之案。
牽扯朝中大半朝臣,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樁誘拐案件。
沈晏著人包圍村子,牢牢看守住醬菜坊后,便帶著趙鯉快馬加鞭回京面見隆慶帝。
一路奔馬,暢通無阻進入皇城,沈晏單獨帶了一身塵土的趙鯉,過了奉天門。
在一個宦官的帶領(lǐng)下,疾步走到勤政殿偏殿。
“沈大人,陛下召您前去。”一個笑瞇瞇的老太監(jiān)道。
“有勞張公。”
沈晏抬步欲走,卻又停下,對正看著房梁雕花,驚嘆做工的趙鯉道:“阿鯉,你待在此處不要走動�!�
“也不必害怕,等待陛下召見即可�!�
見趙鯉乖乖點頭,他才放心離開。
倒是那個帶路的張公公面上露出些探究神色。
雖說好奇這古代皇宮什么樣,但趙鯉絕不會毫無分寸的亂走動。
奔馬趕路,她騎術(shù)不佳,大腿內(nèi)側(cè)被馬鞍蹭得生疼。
沈晏走后,趙鯉就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等待。
想了想,將懷里的窩絲糖掏出來,一邊吃糖,一邊研究桌子的象牙擺件。
糖揣在懷里有些化了,也有些膩人,她吃了兩塊,從旁遞來一盞茶水。
趙鯉一愣,抬頭去看。
一個溫潤儒雅,十分英俊的中年人正和善地看著她。
趙鯉看他穿著宦官服飾,雖不知他是誰,但能在宮中行走顯然也不會是常人。
急忙站起身雙手接過了茶:“謝謝�!�
沈之行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笑了:“不必緊張�!�
乖乖一小個,坐著吃糖的樣子確是討人喜歡。
沈之行笑瞇瞇地看著她:“走吧,陛下召你。”
其實皇帝召見一個小百戶,哪里需要沈之行親自來。
他只是想來瞧瞧,這個讓他侄兒天天泡在鎮(zhèn)撫司,家都不回的小姑娘是什么模樣。
“是。”趙鯉急忙起身,跟在沈之行身后,抬袖擦了擦自己面上的黃豆粉。
走進勤政殿中。
比起陰冷冷的偏殿,勤政殿中燈火通明。
殿中站立數(shù)人,趙鯉抬頭掃了一圈,除了沈晏,站在一排的五六個老頭子里,她見過三個,還上腳踹過一個。
這樣一想,面見一個封建帝王的緊張頓時消散大半。
“趙鯉參見陛下�!�
她剛行禮,就聽到遠處傳來一個溫和聲音道:“不必多禮�!�
隆慶帝站在高處,他沉迷求仙問道,對趙鯉這個啟了宿慧的小姑娘,早就想要召進宮來見見,便道:“趙百戶起身答話�!�
“謝陛下�!�
“大致事情,阿晏已經(jīng)說了,現(xiàn)在你說說看,該怎么辦?”隆慶帝問。
趙鯉組織了一下語言,回道:“如果所料不錯,寧肅侯府世子才是第一目標。”
“這一點,需要驗合寧肅侯府世子生辰才能知道�!�
隆慶帝沒有絲毫猶豫,命內(nèi)侍去取。
這類將要承爵的勛貴子弟生辰、樣貌記載在宮中,以免混淆襲爵子嗣的事件發(fā)生。
八字很快被呈來,交到了趙鯉手中。
只一眼,趙鯉就知道,沒錯了。
這場事件主要針對的,確實就是寧肅侯府世子,宋宏浚。
死人都會妒恨活人。
密室中的母子煞,煞氣相沖的第一目標一定不是旁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宋宏浚。
這才是那個刀疤臉,特意挑著陳家二郎妻子來做母子煞的原因。
那些孩子擄來也是因為宋宏浚生辰將近。
刀疤臉想在宋宏浚生辰那日,通過采生魂的邪法,撩撥激怒母子煞,直接咒殺宋宏浚。
“陛下,寧肅侯府世子生辰確與陳家二郎妻子生辰一模一樣,可以確定,寧肅侯府世子就是目標。”
說著,她將陳家二郎的婚書呈送給隆慶帝。
隆慶帝看完頓時面色鐵青。
第50章
出緹騎
被詛咒的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個添頭。
這種心情落在萬人之上的皇帝身上,便讓人格外郁悶憤怒了。
隆慶帝面色陰沉地將兩個生辰遞給下方閣臣傳閱。
“趙百戶以為,此事該怎么辦?”
趙鯉想了想,該怎么辦怎么辦唄。
她決定先安慰安慰這一屋受了驚嚇的老頭,免得他們夜里睡不著:“首先,各位不必擔心那個詛咒,不會對各位造成傷害。”
如果咒法能這樣群體攻擊,那白蓮教不至于這么多年還像老鼠一樣?xùn)|躲西藏。
只有生辰一樣的人,會被沖煞。
旁人頂多就是時運低一些,曬曬太陽就沒事了。
此話一出,果然聽見隆慶帝帶頭松了口氣。
這種神神鬼鬼已經(jīng)真實出現(xiàn)的情況下,知道自己被詛咒,沒人能淡定。
尤其從前最鐵齒的林著。
親眼見過那些詭事,他已經(jīng)從最堅定的無神論者,轉(zhuǎn)向來另一個極端。
隆慶帝面上神色一緩道:“好。”
“接下來,只需要抓住兇手,解決母子煞即可�!壁w鯉輕松道。
再然后背后的牽連,就不是她該去管的了。
……
鎮(zhèn)撫司詔獄刑房
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腥味蔓延開來。
趙鯉又一次在刑房中見證了,刑官老劉精湛的手藝。
油婆子和油婆子侄兒,并排綁在木架上。
油婆子此時早已不是早先那油猾耍賴的模樣。
扒開那一層偽裝,她是一個最為死硬頑固的白蓮教信徒。
劉刑官工具箱里的東西在她身上使了大半,滿嘴是血的她,一張嘴卻道:“無當老母,真空家鄉(xiāng)。陳家二郎媳婦和那些孩子是去天國享福的!”
她說道:“我最喜歡那幾個孩子,特意挑了他們先去,都被你們這些惡人壞了他們的機緣。”
花白亂發(fā)之后,油婆子那雙眼皮下垂的眼睛看得叫人頭皮發(fā)麻。
趙鯉腳邊擺了個火盆,身上卻一陣陣發(fā)寒。
所幸,油婆子雖然頑固到腦子不清楚,他的侄兒卻是很快開口招供。
油向知道油婆子信白蓮教,但從前白蓮教只是小打小鬧,在山野間發(fā)展,詐騙些錢財。
三個多月前,總壇來了個有本事的香主,想要做大做強,于是開始發(fā)展業(yè)務(wù)。
最開始是拍花子。
后來享受到了錢財?shù)暮锰�,在鄉(xiāng)下發(fā)些米糧雞蛋,吸引信徒。
最后為了錢財就開始干些替人打小人之類的活。
油向這消息靈通的幫閑篾片,和這些人攪和在一起,簡直如魚得水。
有了他的牽線搭橋,雙方都撈到不少錢財。
兩月以前,寧肅侯府有人找到他,說要委托一樁大買賣。
于是就有了這一系列的故事。
幾份口供放在眼前時,趙鯉淺淺吸了口氣。
……
天上濃云遮蔽,暗沉沉寂靜無聲。
鎮(zhèn)撫司朱門轟然大開,百十騎靖寧衛(wèi)魚貫而出。
馬匹頸掛紅綢,伴隨著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隆隆聲,在宵禁的盛京街頭奔馳。
趙鯉領(lǐng)著讓文武百官聞風(fēng)喪膽的赤色緹騎,絕塵而去。
寧肅侯府的一間院落中。
原本該就寢的眾人齊聚此處。
一盆盆惡臭的污水從房中抬出,里面?zhèn)鞒鲆宦暵曂纯嗟暮拷小?br />
當代寧肅侯宋岫愁眉不展地看著房門,一盞茶從旁遞來。
一個風(fēng)清月朗的文秀少年安慰道:“父親不必擔心,兄長定會無事�!�
“父親近幾日為兄長之事操碎了心,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會,這里有我在。”
次子孝順,宋岫心中欣慰,但對重視長子的急病卻放心不下,拒絕道:“宏甫有心了,可我哪里能睡得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