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趙鯉到底正值青春年華,本身就生得好看,稍一描眉畫眼打扮,一張小臉頓時妍麗俏媚。
等到換上張媽媽送來的衣裳,妝娘和小草,都一個勁的夸。
趙鯉臭美的照照鏡子,心中想的卻是,原來她十六歲時曾有這樣的鮮嫩模樣。
原本的她十六歲就開始接受靈能局的訓(xùn)練,常年麻布袋子似的運動服穿在身上。
父母身亡后,撫養(yǎng)她的叔叔阿姨們,生怕她早戀,硬是給剪了一個小子頭。
趙鯉從未在十六歲時,有過什么打扮的機會。
現(xiàn)在卻好像彌補了一點遺憾。
趙鯉笑瞇瞇的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兩圈。
最后才感謝了妝娘,命小草送她出去。
書齋原本緊閉的門,開了一條縫,妝娘路過時,無意間看見了什么,頓時神情一怔。
隨后她猛的收回視線,在小草的帶領(lǐng)下,出了院子,跨過門檻時,絆了一下,嚇得小草急忙將她扶住。
沈晏這才推門,從書齋出來。
趙鯉不解的看他,問道:“沈大人,為何故意讓那妝娘看見你?”
沈晏微微勾了勾唇角,并沒有立即回答。
他看著趙鯉,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在把趙鯉看得低下頭去,檢查自己身上哪里不對后,他才語氣輕快道:“阿鯉,今日很漂亮。”
第213章
故人
天下沒誰不愛聽好話,趙鯉忍不住摸摸自己鬢間簪著的一只藍(lán)色象生花有些得意:“是吧?”
“我也覺得我今日很漂亮�!�
她一雙大眼睛笑彎了,瞧著確是好看討喜。
沈晏身上也換了一身青綾縐紗襕衫,頭戴黑色網(wǎng)巾。
雖然衣著樸素,但人帥就是套著麻袋都好看。
趙鯉也不吝夸贊道:“沈……公子今日也是十分英俊哦!”
趙鯉換了個稱謂,還想說些,便注意到沈晏鬢角的幾根白發(fā)。
“沈公子,年紀(jì)輕輕額角生出白發(fā),來讓小女子為您拔掉�!�
趙鯉沖著沈晏直招手。
沈晏順從的坐到椅子上,側(cè)首讓趙鯉給他拔掉那幾根白發(fā)。
趙鯉站在他的旁邊,小心的用尾指將他鬢角的白發(fā)一根一根勾起拔掉,然后攥在手心里捏著。
“稍后,尋個燭臺將這些頭發(fā)燒掉�!壁w鯉碎碎念道,“發(fā)絲、指甲還有皮屑等,平常都要小心處置。”
“若是不妥善處理,被有心之人利用,像是沈……公子這樣的俊美男子,說不得便被人下暗手,亂牽姻緣,配了什么妖魔鬼怪呢�!�
一邊說,趙鯉一邊給沈晏按了按被弄亂的鬢角。
她不見沈晏答話,就低頭去看他。
正對上沈晏直直看著她的眼睛。
趙鯉心又是一跳。
“怎、怎么了?”
她不知怎的,無故慌亂起來。
這樣近的距離下,沈晏可以清楚的看見,緋紅色一點一點的爬上趙鯉的臉。
“無事。”他笑著,卻不移開視線。
“沈公子!”趙鯉往后退開了一步,破罐破摔的警告道,“我近期每天都在看活春宮,前幾日還在畫春圖,火氣正旺呢�!�
“你別亂撩,到時候要你……”
趙鯉咬住舌頭,忍住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葷段子。
沈晏卻好像認(rèn)真的思考了一下,正欲說些什么,門邊傳來一陣聲響。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去看,便見小草急匆匆的藏到了門邊:“對不起�!�
小草原本養(yǎng)在萱姑娘身邊,并不是外邊無知的小女孩。
她送走妝娘回來,誤以為是撞見趙鯉與客人調(diào)情,躲閃之際踢到了立在門邊的掃帚。
見兩人看來,手忙腳亂的躲到了門后,但又擔(dān)心事情被打斷,客人沖趙鯉發(fā)火,便掩耳盜鈴的躲了起來。
因這一出,沈晏和趙鯉兩人之間籠罩著的氣氛頓時消散。
沈晏雖不是什么好性子,但不至于像是對盧照等人一樣,擺臉去恐嚇小草這樣的小姑娘。
沈晏不計較,小草卻依然十分怕他。
小孩,尤其曾經(jīng)處境艱難的小孩,往往都有一種精準(zhǔn)的直覺。
對于沈晏,盡管皮相好看,但小草直覺的感覺畏懼。
看小草躲在門后,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毛茸茸的頭頂露在門外,趙鯉好笑。
也為了擺脫剛才那種莫名的氛圍,趙鯉急忙走來,將她拉出門后。
安慰了兩句,小草這才好了些,只是一直緊緊的跟隨在趙鯉旁邊,對沈晏卻是連抬頭好奇看一眼都不敢。
趙鯉沒有深想,只是以為小草身在這樣復(fù)雜腌臢的環(huán)境,討厭和畏懼男人。
正在此時,門外的鄭連也來報:“沈……公子,路上閑人已經(jīng)驅(qū)散�!�
不管美名還是惡名,沈晏在大景可稱聲名遠(yuǎn)播,在盛京認(rèn)得他這張臉的不在少數(shù)。
為了不生波折,鄭連霸道的清空了去往前堂的路。
沈晏扭頭看了一眼趙鯉,舉步先行。
趙鯉手里還攥著沈晏那拔下來的白發(fā),她小心的卷起來,收入腰間懸著的一只小香囊,想著稍后尋燭火燒掉。
做完這些,她入戲的依偎在了沈晏身邊。
小草手里捧著趙鯉備用的帕子,團(tuán)扇等雜物,盡職的跟隨在后。
三人一路前行,兩側(cè)站著富樂院的護(hù)院,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
路上并未遇上什么波折,行至前邊的大樓,從花園一處較隱蔽的樓梯而上,走到了第三層最中間的包間廂房里。
這一處正可以將整個富樂院收入眼底。
往日富樂院要日落后才開放,但今日特殊,下午時分就已經(jīng)熱鬧起來。
富樂院與貢院一河之隔。
今年正好大考之年,整個大景的學(xué)子都提前到了盛京,以準(zhǔn)備應(yīng)對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的秋闈。
南齋在大景的名聲,尤其在某個特定群體中,有著格外崇高的地位。
腦殘粉這種東西,并不是現(xiàn)代獨有。
在應(yīng)考士子之間,南齋的死忠粉就有很多。
富樂樓中,將展出號稱吊打南齋的春圖。
這種蹭了熱度還要踩人上位的方式,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極討人厭的。
這些士子便書也不念了,就想來看看究竟是哪個厚顏無恥的畫師。
趙鯉稍微推開窗戶,便聽見樓下人聲鼎沸,絲竹之聲間,時不時有罵聲傳來。
趙鯉挑了挑眉毛。
這間廂房是張媽媽的安排,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雅致的點心和淡酒。
趙鯉有事要和沈晏說,就在桌上抓了一盤糖果點心給小草。
“你在隔壁吃點心看下邊的表演,若是有人再回來。”趙鯉叮囑道,“今日人多,你記得千萬不要亂跑,免得遇上壞人,如果有麻煩就去找護(hù)院�!�
小草放下手里的東西,接過糖果點心,點了點頭。
從前萱姑娘接客時,也會這樣將她支出去,免得她看見不堪的東西,小草倒是習(xí)慣的。
只是沈晏給她的感覺十分危險,她不放心趙鯉,一直憂心忡忡的回頭看。
出了門也沒走遠(yuǎn),聽趙鯉的話,到旁邊空著的廂房候著。
等她走出去,趙鯉將門鎖上,這才有些好笑的看向沈晏:“小草是真的很怕沈公子�!�
沈晏勾起唇角:“小孩子都是如此�!�
趙鯉坐到桌邊,這才提及剛才她一直疑惑的問題:“沈大人為什么要讓那個妝娘看見你?”
沈晏頓了頓,開口道:“那妝娘是前兵部尚書之妻�!�
趙鯉有些驚訝,她已經(jīng)猜測到那個女人應(yīng)該出身不凡,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是兵部尚書家眷。
別看后世影視將六部尚書拍得像炮灰一樣,實則這些人都已經(jīng)是站在權(quán)力巔峰的那一批人。
趙鯉不由皺眉:“既然如此,為何故意讓她看見你?”
靖寧衛(wèi)在這教坊司是什么名聲,沈晏難道沒數(shù)嗎?
這時故意露出行藏給犯官家眷,究竟是為什么。
第214章
夜初始
“若是平常犯官家眷,自然對靖寧衛(wèi)無甚好感�!�
對趙鯉的疑問,沈晏并沒有賣關(guān)子,只是微微壓低了聲音道:“隆慶七年,前兵部尚書莊天因貪墨案,被罰流放三千里,家眷發(fā)賣教坊司�!�
“三千里?”趙鯉忍不住驚奇,“才三千里?”
大景對于貪腐懲罰力度高到嚇人。
開國皇帝是苦出身,特意研究出一個針對貪官污吏的刑法——剝皮實草。
顧名思義,就是將貪官活剝了皮,再在內(nèi)里填上干草,然后缺德到搞笑一樣,將這些人皮偶,擺放在公堂之中,以警示百官。
而剝皮實草的行刑標(biāo)準(zhǔn),也低到兒戲。
大景律例,貪污財物折合二十兩以上,貪官本人就能認(rèn)領(lǐng)到剝皮實草服務(wù)。
貪官的家屬也討不了好,過了車輪高的男丁一律流放北疆,車輪以下高的男丁充入內(nèi)廷。
女眷則是全部發(fā)賣教坊司為女樂奴仆,活一天就創(chuàng)造一天的財富。
在江南道,曾有一個倒霉知縣,家中女兒將要出嫁,堂堂知縣卻是掏不出像樣的嫁妝。
這縣令一時想不開,收受了二十五兩紋銀的賄賂。
事發(fā)之后,就為二十五兩銀子,這縣令享受了剝皮實草套餐。
縣令的老娘暴斃。
因為自己的嫁妝,累害父親家人,縣令女兒在獄中用腰帶將自己吊死梁上。
縣令的妻子,生生咬開了自己的腕子,以熱血在囚室的墻上,寫滿了恨字。
趙鯉當(dāng)初在當(dāng)鋪,掌柜的一下捧出五十兩,換在開國時期,公堂上就能多兩個人皮手辦,受賄的、行賄的,都逃不掉。
甚至這個被剝皮的縣令手辦,還在當(dāng)時的公堂上擺了將近四十年。
直到四十年后,才有官吏上折子,勸廢這種駭人聽聞的刑法。
此后,剝皮實草因是祖訓(xùn),并未廢止,但適用標(biāo)準(zhǔn)拔高了很多,僅大案重案可用。
像是尚書一級的貪腐案若是爆發(fā),就一定得是抄家滅族的大案。
因此,這個兵部尚書貪腐,只是流放三千里,就顯得格外的奇怪。
沈晏聽了趙鯉的話,沉默了一瞬:“他是冤枉的�!�
沈晏的執(zhí)壺,給趙鯉倒了一杯桂花淡酒:“當(dāng)年的那一樁貪腐錢糧案,莊天是冤枉的�!�
對于沈晏這樣的靖寧衛(wèi)頭子來說,他說某人有罪不一定真有罪,但他說某人是無辜,那就真的可能確實是無辜的。
趙鯉沒有什么政治神經(jīng),皺著眉,想不明白莊天無辜跟沈晏要讓妝娘看見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沈晏輕笑一聲:“近來陛下似有意重啟當(dāng)年莊天案,發(fā)作一些人�!�
“自然需要一個喊冤人,今日撞上,便見上一見。畢竟,當(dāng)時此案可不是靖寧衛(wèi)經(jīng)辦,相反我叔父曾想保住莊天。”
“流放就是叔父竭力爭取的結(jié)果。”
沈晏回想著當(dāng)初那一樁舊案,感慨道:“誰都知道莊天是無辜的,可是這替罪羊的生死,卻被各方當(dāng)成了博弈籌碼�!�
趙鯉表示不是很懂這古代官場。
只要確認(rèn)不會耽誤到她巡夜司的任務(wù),就沒關(guān)系。
趙鯉不再細(xì)問,反而放下窗戶上掛著的細(xì)紗簾,拉著沈晏隔簾看下邊的表演。
因重頭戲還沒到,現(xiàn)在場中表演的都不是什么頭牌花娘。
現(xiàn)在青天白日也不好擦邊搞顏色,堂下只有一個說書先生,面前擺著案幾,正說著才子佳人的故事。
故事左不過是什么書生,趕考路上一路大家小姐倒貼,露宿山野遇見野狐仙艷遇,最后書生高中狀元,高官厚祿功成名就。
但這樣的故事,恰好能搔到今日聽眾的癢處。
一時叫好打賞之聲不斷。
在這樓子里,沒有不雅忌諱,說書人使出一身本事,不停的描述著小姐的蠻腰小腳。
尺度大得叫人咋舌。
每每說到香艷處,堂下便一片寂靜。
趙鯉拉著沈晏看會熱鬧,就沒了興趣。
這些意淫低俗的段子,實在沒什么意思。
沈晏也對這些不感興趣,偶爾還忍不住吐槽書生違反了哪一條法律。
就這樣,坐了一陣。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整個河房,都好似在這夜間完全蘇醒過來。
說書人離開,穿著清涼的舞娘們開始登場。
搖著扇子的美麗娘子,身著綺羅,倚在欄桿上,與進(jìn)出的浮浪子們打著招呼。
平常輕易不出的花榜大娘子們,除了還在養(yǎng)傷的蘇三姑娘,也紛紛露面。
隨著酒酣耳熱,氣氛漸漸熱烈,重頭戲鑒畫會也在一聲響鑼后正式開始。
閑適坐著吃點心的趙鯉,神情一凜,擦擦手凝神靜氣,開始在腦中溝通起她預(yù)先放在各處監(jiān)視聯(lián)絡(luò)的小紙人。
尤其幾個眼睛極美的可能受害人處。
經(jīng)趙鯉和沈晏分析,畫春圖,爭強好勝,不僅僅是因為南齋的性格,而更可能是因為朱提多子鬼母的宗教信仰。
按照殘章記載,多子鬼母在傳說中就是人類歡愉和繁殖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