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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23章

    畫春宮,極有可能是某種宗教儀式。

    在放出風(fēng)聲造勢時,趙鯉她們采取一捧一踩的手段,竭力貶低藏有多子鬼母法相的那一副畫。

    如果所料不差,南齋一定會被激怒。

    根據(jù)時間推算,南齋今日是極有可能親自來到富樂院中的。

    而他也可能會再次接近,被他物色上的受害者。

    趙鯉的紙人增加到了六個,她全神貫注的開始監(jiān)視。

    沈晏也沒有閑著。

    幾日排查,盧照等人已經(jīng)初步上交了一批可疑名單。

    沈晏就靠在窗邊的細紗之后,看似在觀看品畫大會,實則正在仔細的觀察著下方的人。

    這樣的監(jiān)視點,除了這里還有整十五個。

    在里邊的,都是靖寧衛(wèi)中眼最毒,記性最好的。

    他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與姑娘調(diào)笑,一邊在觀察著場中的每一個人。

    嘭——

    一團煙花,帶著尾焰升上天空,然后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中猛然炸開。

    這種特質(zhì)的煙花,一炸就是半個天空火樹銀花。

    煙花炸開,發(fā)出一聲巨響。

    巨響過后,全場一靜。

    下一瞬,再次喧鬧,人們開始享受這河房迷離之夜。

    第215章

    夜迷離

    一陣急如驟雨的琵琶聲中,女子艷紅裙擺隨節(jié)奏旋舞。

    木笛、皮鼓,一齊奏出節(jié)奏輕快,極具異域風(fēng)格的樂聲。

    舞娘們旋轉(zhuǎn)著,展開的裙擺之下,露出半截子白細的腿。

    堂中足足一百零八枝的銅燭臺被繩索拉起,懸在空梁上,光從上邊投下來。

    舞娘們上身雖露著白花花的胸脯和柔軟纖細的腰肢,足上卻是穿著白色綾襪,踩著艷紅繡鞋。

    裙擺舒張之際,常露一抹艷色。

    臺下醉客在酣熱的酒氣中,肆意說著渾話。

    待到暖場歌舞少歇,從東邊的樓梯上,下來一個妙齡女子。

    亭亭立在繁華中央,啟朱唇,發(fā)皓齒,唱了幾句曲兒。

    聲音不甚大,卻清澈得近乎悲戚,好似呢喃。

    輕易壓下滿堂的喧鬧。

    唱歌的女子,是富樂院的段姑娘。

    趙鯉并不是第一次聽她唱歌,但還是有片刻的分神。

    “真好聽啊�!彼榭辙D(zhuǎn)頭看沈晏,對他說道。

    “確是一絕�!�

    沈晏倒是第一次聽,不過他很贊同趙鯉的觀點。

    一邊和趙鯉說著話,一邊捏著手中朱筆,在名冊上劃掉一個名字。

    趙鯉的六個小紙人,兩個在大堂,剩余四個各自跟在可能的受害者身邊。

    其中三個正隨著目標人物,在前臺后邊梳妝打扮。

    唯有一個,緊緊貼在房梁上,房中黑暗又空寂,與外邊的酒熱情酣形成鮮明對比。

    黑暗中忽的傳出一聲咳嗽。

    蘇三姑娘半躺著床上,床帳中,亮著一只琉璃紗燈。

    自從那日被調(diào)戲,撞到腦袋,她就一直臥病在床。

    她是今年花榜熱門人選,歌舞雙絕,張媽媽十分重視。

    只是藥不停的往下灌,人卻不見好。

    反倒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今天這樣熱鬧的日子,她一個人躺在房中,面容蒼白憔悴。

    她癡癡望著賬中琉璃燈,伸手去撥弄下邊吊著的穗子。

    燭火透過琉璃罩子,隨著燈旋轉(zhuǎn),琉璃燈罩上牛郎織女的花樣,映照在帳子上。

    燈帶葳蕤,一帳錦繡。

    好似上邊相擁的男女小人,都活過來了一般。

    “今夕何夕?”

    她蒼白的嘴唇開合,輕吟了兩句,忽的落下幾滴晶瑩的淚水。

    那淚水,露珠一樣順著她的眼角滑落,然后沒入濃密的黑發(fā)中。

    “咚咚咚——”

    叩門聲打破了滿室孤寂。

    蘇三姑娘的丫鬟推門而入:“姑娘�!�

    蘇三姑娘眼睛一亮,急急垂手側(cè)頭,滿是希冀的看去。

    丫鬟阿盤的身后,跟著一人。

    那人肩上挎著一只藥箱,看著文質(zhì)彬彬,正是林大夫。

    蘇三姑娘好似整個人都重活了過來一般,撐著想要坐起。

    林大夫卻微微皺起眉頭:“還請阿盤姑娘點燈�!�

    在這樣的夜晚,隨意踏進女兒家黑漆漆的閨房,顯然是極失禮的。

    即便這姑娘是個以色娛人的女樂,林大夫也并沒有半分不尊敬。

    阿盤聞言,急忙去尋火石點燈。

    外邊燈光亮起,蘇三姑娘帳中的琉璃燈便暗了下去,照在帳上的牛郎織女小人也變得模糊。

    正好蘇三姑娘此時也沒了看燈的心思,她看著林大夫,睫毛輕扇,又開始流淚:“林大夫,為何躲著我?”

    “今日若不是我叫阿盤說我重病,林大夫也不會來對嗎?”

    蘇三姑娘原本柔柔的聲音,逐漸尖銳,她質(zhì)問道:“是不是只有我快要死了,才能再見你一面?”

    林大夫立在門邊。

    他似乎是為了避嫌,站得很遠。

    長相出眾,文質(zhì)彬彬的臉上,露出慌亂神色。

    面對一個美麗姑娘的質(zhì)問,他似乎無奈極了。

    嘴巴數(shù)次開合,卻不知如何解釋。

    雙手防備一般舉在胸前,竟畏懼的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

    林大夫的動作,刺激著蘇三姑娘原本就敏感的神經(jīng),她倏地從床上起身,更加大聲的質(zhì)問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再來見我?”

    女人的質(zhì)問聲中夾雜著哭腔,夜中聽著刺耳尖利。

    意識到蘇三情況不對的林大夫,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蘇三姑娘,你別做傻事�!�

    “我……我只是前些時間忙于旁務(wù)�!�

    他點著頭,增加自己的說服力。

    但撒謊的樣子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

    蘇三姑娘卻是信了。

    并不是她傻,只是有時她實在需要一個盼頭,連自己都在騙自己。

    “你不是嫌我臟就好�!碧K三在繡枕上擦去眼淚,忍不住笑出聲,“你不是嫌棄我就好�!�

    她又哭又笑,鬢發(fā)散亂,在燈下竟現(xiàn)出幾分狂態(tài)。

    林大夫輕輕吸了口氣,安撫道:“蘇三姑娘,等在下為你號脈開藥�!�

    近幾日蘇三的異常,丫鬟阿盤看在眼里,此時急忙幫腔道:“是啊,姑娘,要吃藥才能好的�!�

    蘇三姑娘看著林大夫,仔細在他臉上看了許久,這才點頭躺回枕上。

    她腕子上重新搭了一塊帕子,林大夫修長的手指按在上面。

    就這三個指尖的接觸,都讓蘇三姑娘露出喜悅神情。

    她睫毛上還沾著點淚水,輕輕眨動數(shù)下,眼睛好像泡在泉水里的珍珠一般美麗。

    林大夫的手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

    下一秒,他恢復(fù)正常。

    語氣平靜的安撫了蘇三姑娘數(shù)句,林大夫收起藥箱,叫著阿盤來到門外。

    “林大夫,我家姑娘怎么樣了?”一出門,阿盤就小聲問道。

    林大夫沉吟數(shù)息。

    蘇三姑娘現(xiàn)在的情況,實在算不上好。

    他嘆了口氣:“先前所開的安神藥還有嗎?”

    阿盤急忙點頭:“有的,姑娘一直不肯吃藥,那藥還留了幾包。”

    林大夫點了點頭:“好,等我在在添幾味,你給蘇三姑娘熬了服下�!�

    阿盤自無不可,急忙點頭就要去取先前吃剩的藥:“我去請能外出的嬸嬸,隨您去藥鋪。”

    林大夫卻搖了搖頭:“不必了,要添的藥我今日帶著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挎著的藥箱。

    然后他轉(zhuǎn)頭望向蘇三姑娘的房間:“還有,梨膏糖�!�

    “我幼妹最喜歡吃�!�

    最后一句,他聲音極低,阿盤疑惑的問道:“林大夫說了什么?”

    林大夫忽的揚起唇角:“沒什么。”

    第216章

    迷夢

    蘇三姑娘地位高,為給她熬藥,廚中專門騰出了一只燒得正旺的小火爐。

    湯藥很快熬好。

    阿盤用托盤托著滾燙的藥碗,回到蘇三姑娘房前時,卻看見林大夫正負手站在長廊的窗前。

    蘇三姑娘住處在富樂樓的最高層。

    照著蘇三姑娘的地位,本可以有一間單獨的臨河小院。

    但蘇三姑娘都拒了,她喜歡站在高處。

    從角樓看去,視線可以不必被河房其他建筑遮擋,越過不歸橋,遠遠的看見河房之外的里坊街市。

    蘇三六歲自走過了不歸橋,就再也沒出過富樂院。

    對她來說,河房之外,就算是一塊磚石都新鮮又有趣。

    蘇三姑娘住處的長廊末端,卻朝著富樂院內(nèi)部,正好可以看見下面的表演,聽見下邊的喧鬧。

    這時的大堂之中,正展示著一副巨大的畫。

    這是一副畫功精致的春圖。

    臨時充作司儀的,是河房最好的說書人。

    他巧舌如簧,正極力吹捧著這幅據(jù)說是宮廷畫師的巨作。

    但下邊卻只傳出一陣陣噓聲。

    顯然,在畫的質(zhì)量就這樣時,吹捧只能起到反作用。

    阿盤端著藥,探頭看了一眼,便被那大方展示的春圖羞紅了臉。

    她雖身在富樂院,但年紀還小,并未開臉賣身,仍未經(jīng)人事。

    忍不住咬唇,急急別開頭:“林大夫,怎看那種腌臢玩意�!�

    在她心里,林大夫就是誠誠君子,跟常來樓子里耍玩的男人是不一樣的。

    她這話只是隨意一說。

    林大夫卻是皺起眉頭:“阿盤姑娘為何如此說?”

    “春宮圖,又稱秘戲圖,避火圖�!�

    “敦倫繁育,乃人生大事,春宮圖可指引無知男女曉情事,意義非凡,怎可說是腌臢?”

    林大夫面色嚴肅,正正盯著阿盤,一字一句道。

    阿盤愣了一下,她不知為何平常謙和的林大夫會突然如此嚴肅。

    她本想說兩句俏皮話,打趣過去。

    卻一眼望進了林大夫幽深的眸子。

    往常林大夫俊朗的面龐,此時看著陰沉沉的。

    阿盤囁嚅數(shù)下,將原本的抖機靈咽回肚子,怯怯點頭道:“好,知、知道了。”

    見她乖覺,林大夫的臉色倏的陰轉(zhuǎn)晴,微笑道:“這就好�!�

    只是他的笑容,在看向下方時,又收斂起來:“這世間總有俗物,想要欺瞞眾生�!�

    阿盤已經(jīng)不敢再接話。

    今日的林大夫,十分不對勁。

    片刻后,林大夫才深深看了一下下面舌綻蓮花,把黑說成白,把俗說成雅的司儀。

    好似要將那人的模樣深深印入腦海。

    “走吧,去給蘇三姑娘準備藥�!绷执蠓蚴栈匾暰,對著阿盤說道。

    阿盤這才有些忐忑的跟隨林大夫之后,進入蘇三姑娘的房間。

    房中點著燈,身材窈窕的蘇三姑娘側(cè)躺在床上,面朝里,身上搭著被子,烏發(fā)披散下來,似乎睡著了。

    阿盤手里藥剛才耽誤了一下,有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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