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她動作麻利,剛換好官服,就有人來叩門。
等她走上甲板,便見沈晏立在船頭,方才所見那個熊千戶正立在他的面前。
看見沈晏,熊千戶十分高興。
沈晏和他應(yīng)該關(guān)系很好,較為親近。
至少熊千戶的手可以搭在沈晏的胳膊肘上,沒有被甩開。
沈晏與他敘了兩聲舊,就扭頭來尋趙鯉。
看見趙鯉站在遠(yuǎn)處,沈晏引著熊千戶走來。
“兄長,這是阿鯉。”
沈晏介紹時,用了極親密而鄭重的方式。
熊千戶愣了一下,隨后露出濃濃笑意:“原是阿鯉姑娘,在義父信中,便提起過你!”
他豪爽一笑,看趙鯉的眼神極其友善。
趙鯉意識到,沈晏這樣鄭重的介紹她,有些不大對。
而且這位熊千戶非常熱情,熱情過了頭。
他哈哈笑著道:“阿鯉姑娘不必別扭,官職相稱亦是可以的�!�
他這樣說趙鯉才松了口氣:“見過熊千戶�!�
甲板上風(fēng)大,大家都是利爽人,相互介紹了一圈,熊千戶就領(lǐng)著眾人上了來接的官船。
與在清崖縣不同,這處的船只竟可以直通內(nèi)河。
這也不像盛京,防衛(wèi)明顯嚴(yán)實許多。
沿路都是打著旗子的緹騎護(hù)送。
待到了本地的千戶所,稍一安頓,趙鯉就有些坐不住。
沿河看來,一幅幅清明上河圖般的畫卷,她早已眼饞。
加上到了江南后,那書生的寄魂燈就一直震顫不停。
趙鯉想了想,便向熊千戶討了一身尋常校尉魚服,領(lǐng)著還腿軟著的鄭連,準(zhǔn)備離開。
那書生的尸身不能就一直腌在缸里,在清崖縣已經(jīng)焚化。
雖說他身上衣飾符信全部都被馮全燒毀。
但有云洵溝通,也詢問到,他的家鄉(xiāng)是一個名叫雍水縣的地方。
距離不遠(yuǎn),快馬一天一夜就能走個來回。
趙鯉留魯建興在城中,追查清秋姑娘被賣的樓子。
自己則是領(lǐng)著鄭連,帶著書生的骨灰和寄魂燈,從角門出發(fā)。
“沈大人,熊千戶,我們先走啦!”
趙鯉翻身上馬,和他兩打了聲招呼。
看著她落跑似的背影,四下無人,沈晏這才無奈嘆了口氣。
熊千戶哈哈笑出聲,攬了他的肩膀:“阿晏,還需努力啊�!�
看人家小姑娘跑得跟被狗攆一樣。
“走,陪為兄喝一杯,兄長傳授你些秘訣�!�
“想當(dāng)年,你嫂子可是高門大戶的貴女,還不是被我這武夫追到了手�!�
“來,今日不談公事,你我兄弟不醉不歸!”
第276章
橋頭怨影
趙鯉帶著鄭連以出任務(wù)的名義落跑。
等到走出老遠(yuǎn),再也感覺不到背后的視線,她騎在馬上這才松了口氣。
就這樣被介紹給義兄家人什么的,實在太突然了啊。
她捧著發(fā)燙的臉,少見的露出了羞澀女兒家的模樣。
鄭連一臉菜色的趴在馬背上。
他暈船,本想著到了地方好生休息一晚,未曾料到就被拽上了馬背出任務(wù)。
他現(xiàn)在看見地面都發(fā)暈。
心說,你們玩情趣,能不能不要牽扯上無辜路人。
趙鯉拽著韁繩,把身下從江南道千戶所借來的那匹馬的鬃毛揉得一團(tuán)亂。
許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鄭連�!�
她喊話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扭頭一看,在她發(fā)呆的時間里,鄭連牽著馬去了一棵大樹下買橘子。
“橘子甜嗎?”鄭連問。
看他身上魚服,賣橘子的老翁有些忐忑,誠懇的說了實話:“不甜,酸得很!”
鄭連卻是一喜:“酸得好,就要酸的。”
說完掏錢買了幾個,兜在衣裳下擺。
然后蹲在河岸邊,連著皮啃了一個。
趙鯉看著都牙酸。
想著自己確實有點(diǎn)不厚道,便靠在橋邊的欄桿上,等他緩口氣,找個茶樓坐坐吃點(diǎn)東西再出發(fā)。
賣橘子的老翁,第一次見人帶皮吃橘子的。
本來想收拾攤子開溜,現(xiàn)在卻是候在一邊,看鄭連連啃四個酸橘。
這老頭也是個妙人,沖鄭連豎大拇指夸道:“北邊來的官爺,就是厲害�!�
趙鯉和鄭連的口音都是北地口音,故有此一說。
趙鯉看他并不像是盛京百姓那樣,對靖寧衛(wèi)畏之如虎,便跟他搭話:“老丈,這附近可有什么特色吃食?”
聽她問起,又看她生得好,賣橘子的老翁頓時來了興致。
“咱江南好地方,要說特色那太多了。”
“惠泉水潑桐山廟后茶,燒蘭溪豬,煮太倉筍,食松江米�!�
“螃蟹燒鴨,樣樣肥美�!�
老翁顯然平常賣柑橘,練就了一張巧嘴,嘴皮子利索得比起說書人絲毫不差。
儉素的豐典的,從他口中說出來,就是一個糖纏都少見得很。
趙鯉全當(dāng)脫口秀聽了。
賣橘老翁見她聽得認(rèn)真,更加來勁。
連有人來買橘子都沒留意。
直到買橘子的喊了兩聲,他才停下。
“姑娘,你等會,等會接著嘮!”
他已經(jīng)上頭到,忘記趙鯉什么身份。
來買橘子的,是兩個縣衙的差人。
走得口感舌燥,看見賣橘子的,就來買兩個。
兩人說著話,也沒注意旁邊站著什么人。
大景差人吃拿卡要是人人必備基礎(chǔ)技能。
沒等老翁稱橘子,其中一人撿起一個,剝開來就往嘴里送。
頓時酸得齜牙咧嘴:“哎喲,真他娘的酸!”
另一人跟鄭連一樣,也不嫌酸,正想吃酸的解渴,也撿了一個剝開塞了大半進(jìn)嘴里:“酸點(diǎn)解渴,這大熱天的�!�
說著抱怨起來:“你我弟兄二人也是倒霉透頂,攤上這么個差事。”
說起差事,兩人同時嘆氣。
“你說,咱兩要不要去廟里請人瞧瞧��?”
先前那黑膚差役吐了橘子核,小聲道。
他這話,讓在場諸人都豎起耳朵。
不說本身就有點(diǎn)八卦在身上的賣橘老翁,連趙鯉也微微側(cè)了側(cè)頭。
“請人瞧,請人瞧�!泵嫦嗌岳弦恍┑哪莻晦氣的啐了一口,“那不得花錢�。磕愠鲥X還是我出?”
一提起錢,兩人頓時不再說話。
打破沉默的,是賣橘子的老翁:“二位,再吃兩個解渴,細(xì)說說,怎么了?”
為了聽八卦,他是橘子也不賣了直接白送,還一邊夸口道:“老漢我走街串巷,也算見過世面,二位說說,說不得我能給二位出出主意。”
兩個差役拿了橘子,又聽他這樣說,兩人都是眼睛一亮。
“老丈,您聽說過魚沼橋那事嗎?”
面相稍老一些的差役,壓低了聲音。
幾人就這樣湊在陰涼的大樹下窸窸窣窣說起話來。
“魚沼橋?”賣橘子的老翁可稱城中百事通,一提頓時就想起來了。
“可是前幾日,魚沼橋上,莫名出現(xiàn)的那個會動的影子?”
他一捻胡須,想起來這事的同時,露出些害怕神色。
“沒錯!”見他知道,不管能不能解決吧,兩個差役找到了訴苦的渠道,頓時倒起苦水。
“自從八日前,有個女人死在魚沼橋上,死的那個地方就留下了一個黑色人印子�!�
“不管是用水刷還是洗,那印子都洗不掉�!�
“日曬雨淋的,不但不見散,顏色反而越來越深�!�
皮膚有點(diǎn)黑那個差役打了個寒顫:“而且……那黑影還一日日朝前爬。”
“前幾日才在橋尾,今日已經(jīng)爬到了橋頭�!�
“半個身子都下了橋。”
說道此時,天上的光線都配合的暗了下去。
三人齊齊打了個哆嗦。
賣橘老翁感同身受道:“怎么會不知?”
“老漢我以前賣橘子天天從那橋上過,現(xiàn)在都繞著走�!�
“也不知那影子,究竟想要往哪里爬。”
“人言道,冤影必有奇冤,那女子的死,是不是有些蹊蹺��?”
“嗨,她是真沒冤!”一說這個,兩差役就舌根發(fā)苦。
魚沼橋的事情,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原本熱鬧的街市,近幾日鬼都能打死活人。
上官就點(diǎn)了他們兩個倒霉蛋解決。
一連查了幾日,查出的凈是不可說的。
“那女人本身就有癆病,藥吃不起,沒多久活頭�!�
“尸身驗過,就是病痛而死的�!�
賣橘老翁思索了一下:“那會不會是心里面有什么牽掛不肯走啊?”
兩個差人這才一愣,若有所思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發(fā)問:“若有牽掛,又待如何?”
“若是真有什么牽掛,就替她完成了,然后以雄雞血寫成文書,到魚沼橋頭那黑影上燒了,影子自然就散了。”
一個聲音突然插嘴提點(diǎn)道。
八卦得正投入的三人,齊齊一扭頭,就看見趙鯉站在橋邊,身邊跟著一匹老馬。
而鄭連啃了全部酸橘,正在那朝水里吐唾沫。
看他們一臉呆相的看來,趙鯉到底不放心,便道:“算了,我跟你們?nèi)ヒ惶�!�?br />
第277章
裹小腦
正八卦得上頭的三人齊齊轉(zhuǎn)頭來看趙鯉。
黑膚差役是個嘴癢的,未見趙鯉的人,已經(jīng)先懟出聲:“你誰��?跟我們?nèi)ァ?br />
說著話,他抬頭看見了趙鯉,話音頓時一轉(zhuǎn):“跟我們?nèi)�,就很好,大人仗義�!�
靖寧衛(wèi)中目前只有兩個女性千戶,一個趙鯉一個北三所的談瑩。
出于安全考慮,趙鯉不想在江南隨時穿著千戶服晃悠,因此找熊千戶借了一身校尉服。
但即便是校尉,也足夠壓制這些縣衙差役。
黑皮膚那個話音一轉(zhuǎn),立刻調(diào)了個個。
而面相更老一些的,則更加雞賊。
他立刻摸出腰中錢袋:“老人家,橘子結(jié)個賬�!�
說完,照著溢價在賣橘老翁的橘子筐里排了六個銅板。
他可不希望被靖寧衛(wèi)這樣的監(jiān)查部門,抓住什么要命的把柄。
趙鯉并不看他兩的表演,而是回頭看了一下鄭連。
鄭連連啃幾個酸橘子,從暈船的惡心到了另一個極端,正對著河水吐沫子。
趙鯉也不是什么魔鬼,想了想,決定暫時把他寄存在賣橘老翁這。
自己跟著這兩個差役去走一趟。
怨影并不是什么很棘手的狀況。
處理回來鄭連也應(yīng)該緩過氣了,到時候再往雍水縣走。
趙鯉將自己的決定跟鄭連說了。
末了還給賣橘老翁五十文,請他照看,跑腿買個水什么的。
“老丈,我這同僚才剛下船,還沒適應(yīng)岸上,拜托您照看一下,給他買點(diǎn)涼湯涼茶�!�
趙鯉遞過去的銅錢,被賣橘老翁拒絕。
他不要錢,只拜托趙鯉一件事。
回來給他仔細(xì)說說,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