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趙鯉尋思這老人家就不該賣橘子,應該賣瓜!
“行,回來給您細說�!�
隨后趙鯉走到等在一邊的兩個差役旁邊。
這才背身亮了一下腰牌:“巡夜司,勞煩二位帶路。”
兩個差人面上露出驚訝神色。
即便是一直管控著,但風聲還是漏了出來。
大景巡夜司這個新部門,在各種曖昧模糊的謠傳之間,蒙上了一層神秘光環(huán)。
見了烏金腰牌后面的巡夜司三個字,兩個差役原本就恭敬的態(tài)度,更上一層樓。
面相較老那個自我介紹到:“小的叫柯眾,這是我同僚汪達,不知該如何稱呼大人您?”
趙鯉只道:“我姓趙,走吧!先去魚沼橋看看�!�
聽見趙鯉報出姓氏,柯眾面上有些異樣,不過他隨即遮掩過去:“趙大人,請隨小人來�!�
言罷,引著趙鯉朝魚沼橋走。
他們兩人都是步行,趙鯉也就牽著馬跟他們一塊步行。
源寧是江南道的首府,十分繁華。
柯眾人情達練,看趙鯉年少面嫩好奇的四處看,就一路走一路介紹一些風土人情。
行過熱鬧的街市,趙鯉注意力卻沒有在柯眾的介紹上。
她留意到,街頭行走的人不太對勁。
在盛京時,行走街頭可以看見各型各色的女子。
無論是做買賣的貧家女子,還是帶著隨從出來逛街的大家小姐。
女人走在盛京街頭,并不受拘束。
但在這熱鬧繁華的源寧府,街市上行走的女人卻很少。
只有一些衣衫襤褸的漁家女,在水邊舢板上叫賣,但也不上岸。
甚至趙鯉這樣,穿著靖寧衛(wèi)勁裝魚服大大方方行走的,還收到了不少異樣的眼光。
行過一處賣鞋履的店鋪,趙鯉耳尖聽見里邊傳來一聲嗤笑。
她扭頭去看,就見一個圓盤白臉的富態(tài)女人坐在柜臺旁邊,面前一堆瓜子皮。
剛笑完,就見趙鯉回頭。
這富態(tài)女人一哆嗦,急忙低下頭去。
趙鯉仔細看,留意到在這鞋履鋪子,擺滿了各式的繡花女鞋。
全是尖筍馬蹄狀。
大大小小,十分精致,但都不超三寸。
正常天足尺碼的鞋,甚至不配擺在柜臺上,扔到了店鋪一角摞了層灰。
又看那婦人故意裙下露出的鞋尖,趙鯉哪還有不明白的。
人家是笑她沒裹過腳的天足呢。
她微微挑眉。
那婦人背后笑歸笑,卻是不敢正面跟她對上的,只盯著地上的瓜子皮看。
見趙鯉突然停下,引路的柯眾和汪達小心翼翼來問:“趙大人,怎么了?”
趙鯉是個什么脾氣?
心眼小,有仇當場報,絕不等過夜。
抬手指了一下那家鞋履鋪:“源寧真有意思,隆慶五年陛下曾下旨禁止女子裹腳�!�
“現(xiàn)在這些小鞋,卻是大喇喇當街賣,也不知道貴地府君在想些什么?”
趙鯉似笑非笑,給源寧府扣了頂大帽。
皇帝曾經(jīng)下令禁止過的東西,大喇喇擺在街面上賣。
柯眾反應快,腦門上頓時沁出些汗水,反應迅速道:“趙大人放心,此事我等會立刻上報此事。”
趙鯉笑笑:“那好,過幾日我再來瞧!”
柯眾和汪達急忙道,一定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
心說晚上他們就得趕緊提醒一下府靖寧衛(wèi)找到茬子要收拾人了。
也不必等她過幾日才回來看,明天就先掃了這些鞋履鋪。
這股子裹小腳裹小腦的歪風邪氣,趙鯉記在小本上。
不好好折騰一番,她都白來一趟江南。
趙鯉牽著馬,繼續(xù)向前走。
直到看不見她背影了,那鞋履鋪的好事婦人,這才抬頭撇了撇嘴。
“這些北地女子,就是沒規(guī)沒矩。”
“哪有這樣大喇喇為官行走的!”
她翹了翹裙下小腳,有些自得。
她不是打小纏足的。
將近十歲才請專門人打折了腳板,把腳裹小。
雖然遭了大罪,行走步步錐心。
但她可是憑著這雙小腳嫁了個好戶好人家。
每日悠哉看看店鋪,閑磕瓜子。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真真的規(guī)矩人。
自覺站在鄙視鏈頂端,這好事婦人卻不知道,她這破門星,閑來無事給自家?guī)矶啻舐闊?br />
她晃悠著裙下小腳,尖聲喚來一個后院的鞋履學徒:“還不快掃掃地?沒個眼力見的�!�
方才不敢跟趙鯉對視的憋屈,全發(fā)泄到了學徒身上,指桑罵槐折騰好一陣。
那婦人在折騰的時候,趙鯉三人終于走到魚沼橋附近。
和之前繁華的街市相比,越是靠近魚沼橋,越是安靜。
繞過一個街口,趙鯉遠遠的就看見一座石橋,架在河上,周圍一片死寂。
第278章
奇冤之事
這處石橋,跟剛才熱鬧的街道對比,簡直不像是在一個世界。
一片殘破的桑皮紙,打著旋從石板上刮過。
兩邊屋舍的陰影壓下來,這里的空氣好似都冷上幾度。
趙鯉被這場景弄得一驚。
心道怨影應該不至于造成這樣大的陣仗��?
柯眾和汪達兩人原本帶路走在前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縮到了趙鯉的身后。
一人一邊挨著趙鯉的馬。
趙鯉心里面有些嘀咕,手握在腰刀上,態(tài)度慎重起來。
踏過死寂的街道,剛走到橋頭,就聽皮膚微黑的汪達一驚一乍道:“爬、爬爬爬爬爬下來了!”
趙鯉定睛看去,在街上,印著一個人形的黑影。
后世看過刑偵劇都知道,兇案現(xiàn)場一般會沿死者尸體描一圈白邊。
這白邊人形,保持著死者死亡時的狀態(tài)。
靈學上出現(xiàn)的怨影,就類似于這樣的人形,只是通體呈現(xiàn)黑色。
這黑影無論日曬雨淋,還是直接鏟去地皮,都會頑固的浮現(xiàn)。
說來簡單,就是死者死前一口秧氣不散。
但執(zhí)念又達不到化詭的程度,就會在死亡之地,留下這樣一個黑印子。
這種東西雖然晦氣,但是危害不大。
放在后世不需出動靈能局,了解死者生平始末,平民自己都能一個打火機自己處置掉。
趙鯉那個世界還有閑人,四處打卡合影這些怨影。
怨影的危害程度,就是這么低。
當然,合影之后受晦氣影響走背字,被車創(chuàng)死,是不能算在怨影的傷害范圍。
這些純屬活該!
但這東西,放在大景,似乎過于新鮮。
導致整條街都因為這個怨影冷清之極。
趙鯉慎重,還以為會是什么新鮮東西。
但開了心眼,卻只見著那作爬行狀的黑影上,蒙了一層淡淡的灰白陰晦之氣。
再三確認,不是什么厲害玩意,趙鯉放松下來。
之前見她停在路中央,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正想問,她便朝著黑影去了。
柯眾和汪達兩人對視一眼,有些猶豫的跟上。
走到近前,這個怨影的全貌印入眼簾。
這怨影屬于一個身量矮小消瘦的婦人。
剛剛才從白石橋上爬下來。
趴在街市的石板道上。
黑乎乎的一團,大體能看見身形,卻看不見樣貌五官。
徹底確認了是怨影,趙鯉扭頭對柯眾汪達道:“二位查出這個婦人生平了嗎?”
讓怨影消失,一般來說有兩種方法。
一種比較具有人文關懷。
摸查清楚死者生前惦記的事情,替他完成后,寫殄文焚燒。
但遇上一些死前惦記的事情不合理的,就更簡單,黑狗血一潑什么都散了。
例如,一個怨影死前惦記著家里煤氣沒關,那就替他關了,寫個小紙條燒掉,影子自然散掉。
但一個怨影,死前惦記著搶銀行發(fā)大財,這種迎來的就是黑狗血驅散。
還有一些無名氏留下的怨影。
不知他們惦記什么,當?shù)厥姓膊还苁拢蜁湃芜@些怨影四處亂爬。
反正沒危害,誰踩上誰倒霉一陣也就完了。
聽了趙鯉的問話,回答的依舊是柯眾。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紙遞來:“大人請過目,這是這影子主人的生平�!�
趙鯉本想隨便問問,教他們兩人怎么處理,自己就撤的。
但柯眾已經(jīng)遞來,她也順勢接了,大致一掃。
這紙上記載著一個普通江南女人的生平。
簡單得幾句話就能說完。
這女人姓屈,地道的江南平家百姓。
生在漁家,長大后嫁了同里的人家。
先后養(yǎng)育二子一女。
中年患癆病,無錢醫(yī)治一直拖著,任病情惡化。
有一日,路過這橋時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暴死在橋尾。
胸中一口不散的秧氣吐在石板上,形成了這樣一個怨影。
在后世人看來或許有些可憐。
但在大景,這樣的人生才是常態(tài)。
在這黃紙上,一行小小的字跡寫到:屈氏暴斃前,身邊有只食盒,似去給人送飯。
趙鯉神情輕松的將黃紙遞回給柯眾:“兩位就簡單置辦兩菜一湯,去替她送一回飯,回來寫在紙上在這影子上燒掉即可�!�
她自覺說得挺明白,牽上韁繩就打算繼續(xù)去辦自己的事情。
卻不料柯眾和汪達雙雙面露難色。
趙鯉一頓:“府衙不是連兩菜一湯的活動經(jīng)費也不撥吧?”
她以為這兩人是為了錢財摳摳索索。
柯眾苦著臉一拱手:“趙大人,我兩人再摳搜,湊個兩菜一湯錢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
他頓了頓,汪達嘴快接口道:“只是這屈氏要看的人,在府衙獄內,一般人看不到啊�!�
他兩這話說得趙鯉一奇。
上下打量了一遍他兩人身上穿的府衙公服:“你兩人身上穿的是擺設?”
連個人犯也看不到,這兩人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然而從他們的臉色看,他們還真的提不出一個獄中的人犯。
趙鯉面上輕松神情漸漸收斂:“到底怎么回事?”
大景縣衙差役并不像后世,還分刑警民警,都是混編。
這兩個差役再混得差,不至于不能往監(jiān)獄送一個食盒。
除非關押人犯所犯的是十惡中任何一條罪行。
但是這種等級的人犯,也不會關押在府衙,而是轉入靖寧衛(wèi)千戶所大獄了。
看她沉臉,名為柯眾的差役急忙告罪:“趙大人莫要動怒,小人再去想想辦法,再去想想辦法�!�
他說完就想撤,但趙鯉可不是那種隨他們含糊過去的人。
“別給我來猜謎那套�!壁w鯉手中刀鞘一橫,攔住去路,“當著這影子,先說清楚!”
趙鯉半恐嚇的話音剛落,地上怨影極配合的蠕動了一下。
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向前爬了一小截。
天陰下去,柯眾和汪達齊齊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