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他面上凝重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好消息是,實心的!
壞消息是,里面那玩意,跟趙鯉給他們說的一種半詭物對上號了。
如果里面真的是那種玩意,便不好魯莽亂闖了。
他謹(jǐn)慎地拉著魏世,兩人滿身礞石粉走到遠(yuǎn)處。
這時魏世才小聲問了自己最好奇的問題:“魯百戶,里面那是什么?那床板底下是什么?”
其實估量那張拔步床底下空間,魏世心中也有些猜測。
他只是不敢確定。
魯建興抬手擦了一下臉,這才將他的所見道出。
姜許家的拔步床,床底封死。
里面有一個不大不小,開了透氣孔的空間。
這種玩意由來已久。
在世道動蕩戰(zhàn)亂時,民間百姓會在家中修筑復(fù)壁,又稱非常室。
在這種小密室中,會備著干糧和水。
兵災(zāi)戰(zhàn)亂一起,可暫避其中。
后來,復(fù)壁又演化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形式。
如姜許家這種可藏人藏物的,魯建興職業(yè)生涯見過太多。
機(jī)關(guān)一按,床板掀起。
底下的空間可以藏一些珍貴物品,也可以暫時藏人。
當(dāng)然,也能用來藏嬌或是給隔壁老王暫時躲避。
姜許家床板下的透氣孔被人故意堵了。
里面裝著滿滿一缸渾濁的酒。
酒中浮著一個渾剝了皮的男尸。
仰面躺在黑灰色的酒液里,身上的肌肉都被酒泡成了棉絮狀。
嘴巴大大的張著,痛苦和絕望的神色凝固在臉上。
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魯建興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被人剝了皮活溺在酒中的。
最后應(yīng)該是活活疼死的。
魯建興回憶起匆匆一瞥看見的那具尸體,忍不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那……那男尸體,會不會就是姜許?”魏世問道。
魯建興沒有點頭。
誰知會不會是姜許發(fā)了狠,把仇家弄死藏在床底,然后自己跑路呢?
一切還是待到想法子取出尸體再查。
這院子門上的黃符已經(jīng)褪色,今日驚擾也不知會不會帶來麻煩。
魯建興正想叫魏世回千戶所搖人。
就聽見轉(zhuǎn)角處,傳來聲響。
一個老頭叼著煙桿,領(lǐng)著幾個敞口露領(lǐng)的漢子走來。
這些人手里拿著棍棒笤帚,急匆匆地朝這邊趕。
“快些,可別那兩個外鄉(xiāng)人禍害了咱們里�!�
有人舉著笤帚大聲呼喊。
給魯建興指路的那個婦人,跟在隊伍尾巴抹眼淚,顯然被訓(xùn)了一遭。
遠(yuǎn)遠(yuǎn)看見魯建興和魏世,這群人激動極了。
領(lǐng)隊的老頭莫看年紀(jì)大,身手敏捷得很,幾步竄到近前質(zhì)問:“你們進(jìn)去了?從門進(jìn)去的?”
“門上黃符撕了?”
老頭激動得面色漲紅。
“沒撕�!�
魯建興一看就知道他知道其中內(nèi)情,急忙寬慰。
“我們從院墻翻進(jìn)去的,那東西還在里面。”
聽了魯建興的話,老者這才松了口氣,仔細(xì)打量他兩。
然后就看到了魏世提著的厚背刀。
老頭頓時一個后撤步:“哪來的狂徒?竟敢公然持刀?”
大景明面上是禁止攜帶刀劍兵器的,這老頭很有法律意識。
隨著他一聲喊,身后的坊間壯丁圍攏過來。
魯建興不想鬧出什么誤傷事件,急從腰間掏出狴犴吞口的小牌子。
“靖寧衛(wèi)辦事�!�
正圍過來的坊間壯丁們,腳步一頓。
下一瞬蒼蠅一樣轟然散去。
魯建興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最近那老頭的脖領(lǐng)子。
“老丈等等,有事詢問!”
老頭被扯回,立刻彎腰換了一副臉嘴:“小人我是這處的里長,官爺有事您問。”
說完,用后世帶路黨差不多的諂媚態(tài)度,邀兩人去他家坐。
魯建興也有事要打聽,就跟著這里長去了他家。
里長家境明顯不錯,小院子干凈又敞亮。
魯建興落座,剛想問話,這老頭就站起來,大聲呼喊他孫兒去打水給魯建興兩人洗臉。
然后一看魯建興張嘴,就又站起來,道是去準(zhǔn)備飯食。
魯建興知道這老頭在裝傻充楞。
在他起身的瞬間,將提著的制式百戶繡春刀拍在了桌上。
老頭嘴角一抽,老實的坐了下來。
“姜家那符怎么回事?”
老頭本不敢說,小心覷了魯建興的臉色:“小人可能也不知道?”
魯建興沒說話,魏世嘿嘿歪嘴一笑:“您再斟酌一下言辭?”
老頭一抖,豁出去一般開口道:“姜許那混蛋玩意和他倒霉娘子失蹤了十年�!�
“之前那宅子都安安分分的�!�
“但從前年開始,就有些不太平,曾有走夜路的更夫親眼看見一個血糊糊的東西,攀在墻上看。”
“坊里的小雞小狗的開始不見,只留下窩里帶血的毛�!�
“甚至有一日,一家新添了丁口,夜間便在窗戶之上看見一個人影,趴著看嬰孩�!�
說這些怪力亂神時,老頭見魯建興兩人沒什么反應(yīng),便大著膽子。
“那東西的活動范圍,越來越廣,眼看鬧得坊里雞飛狗跳。”
“小人這才斗膽,請了一位游歷的清虛觀高人。”
第316章
演習(xí)
老頭將始末大致說完,魯建興敲著桌子,開始思考。
趙鯉不是藏私的,她巴不得來個天降奇才,好緩解一下走哪都撞詭人手不夠用的窘境。
因此她手里那本《紙人成靈》都給可信的幾人看過。
其上記載,一種邪術(shù)。
活剝?nèi)似�,再將剝皮之人活溺烈酒之中�?br />
得出的產(chǎn)物,就是一張充滿怨氣的人皮。
這人皮若是點靈,兇殘和威力甩了趙鯉的小黃紙人八十條街。
但相應(yīng)的,反噬的危險也千倍增長。
當(dāng)日趙鯉聽橋時黑貓血點的白紙人,尚且殘留趙瑤光的意念。
這種活溺死的冤死人皮怨氣,需要極殘暴的手段才能控制住。
并且還需定期維護(hù),在尸皮上涂抹冤死之人的血,保持尸皮不裂。
如此神操作下來,尸皮偶一旦失控噬主,就會誕生一種名為畫皮的東西。
這種東西長成后,極善偽裝,十分棘手。
魯建興懷疑,姜家就是這個東西!
只是現(xiàn)在數(shù)量有些對不上。
按里長的說法,姜許為了不丟面子,拖著倒霉妻子跟他同甘共苦共同迎敵。
兩人一塊失蹤。
但現(xiàn)在魯建興他們攏共只撞上一個剝皮的瓤子,和一個疑似畫皮的東西。
想了想,魯建興站起身來。
這事情拖不得了。
他親自參與過女蛾事件的善后。
滿地的碎骨頭堆成了小山,最后分不出也拼不出,一把火燒了。
德如坊少說幾百戶人家,若是那東西竄出來,還不知要造下多大業(yè)障。
“老丈,請清虛觀高人此招實是明智�!�
他先夸了一句,然后道:“但此事不算了結(jié),門上黃符顏色將褪盡,院中的東西若是破出只怕要出大事。”
里長這才知道,眼前這兩位官爺應(yīng)該是懂行的,也不再遮掩,愁眉苦臉道:“小人如何不知?”
他是每天拄著拐棍去那門前查看,一日日看著寶貝黃符褪色。
比他自己掉禿了頭發(fā)還心疼。
“當(dāng)日我們也曾求助清虛觀的那位高人,但那高人只進(jìn)去闖了一遭,就一身狼狽的出來�!�
“言道里面的東西他也不知是什么,還得回去想想辦法�!�
沒想到,高人就此一去不回。
魯建興聽了老頭的擔(dān)憂,隨意擺了擺手:“別擔(dān)心,清虛觀搞不定,不代表我們也不行�!�
他對趙鯉的信心,可比什么都強(qiáng)。
魯建興一拱手道:“暫且別過,我們二人先回千戶所準(zhǔn)備準(zhǔn)備�!�
“近兩日勞煩里長,征發(fā)鄉(xiāng)勇盯緊些,莫讓閑人驚擾�!�
交代完了,里長的孫兒打來水,魯建興和魏世隨意擦了把臉,著急往千戶所趕。
老頭倚在門邊聲情并茂的喊:“二位一定要回來啊!”
他早就擔(dān)心得很,這時拽上根救命稻草就寄予了全部希望。
隔老遠(yuǎn)魯建興都還聽見他在喊。
“我們可等著的,二位千萬別忘了回來啊——”
魯建興聽他的喊聲覺得別扭。
不過還是加快了腳步。
按照魯建興的想法,他回千戶所跟趙鯉碰個頭,請趙鯉指示拿個方案,他就帶人再去闖一遭。
沒想到,進(jìn)了千戶所,就得知不但趙鯉,連沈晏、熊弼都不在!
整個千戶所冷清得不行。
魯建興還道江南道有什么大行動,拉了個校尉問才知道,趙鯉等人今日在源寧東邊一個小村子舉行演習(xí)。
“演習(xí)?”魯建興第一次聽見這新鮮詞匯,頓時傻眼。
留在千戶所看家的校尉一臉喪氣。
巡夜司既然處理詭案,入選條件除了身手等硬件措施,還要看個人八字。
命理一道玄就玄在,有些人八字屬鈦合金,硬到?jīng)]邊。
什么困境都能走出來。
而有些人八字輕得沒二兩,一眼望去薄命相,再讓他們接觸巡夜司工作,無異于送他們?nèi)ニ馈?br />
這校尉就屬于八字輕得,連后勤都做不了,被留下來看家的。
除了八字,隊友之間也需要運勢相合。
有些鈦合金八字的孤膽俠,次次化險為夷,卻偏生克隊友。
誰跟他組隊誰倒霉橫死。
天生八字之外,還有后天養(yǎng)成的殺胚煞氣,脾性以及心理素質(zhì)。
趙鯉蹲在江南道千戶所,小小的篩選了一遍后,領(lǐng)著被挑中的幸運兒去鬧討死鬼的新手副本闖關(guān)演習(xí)了。
今日早晨剛剛離開。
魯建興暗道一聲倒霉。
想了許久,一跺腳,去經(jīng)歷司領(lǐng)了一麻袋朱砂和幾張開光狴犴像,以及香灰。
他自然不是膽肥到自己去闖,但外圍布置一番,布個小鎮(zhèn)山符壓住還是沒問題的。
魯建興和魏世這廂找來馱馬,馱著兩袋東西回德如坊。
一個叫做長寧村的小山村外,搭了許多帳篷。
趙鯉站在一處小山包朝遠(yuǎn)處看。
這長寧村,原本只有一個討死鬼。
但暫時遷出村民,經(jīng)過趙鯉的努力后,現(xiàn)在整個村子都蒙著一層煞氣。
幾日以來,她費勁心力多折騰了兩個好玩意在里面,就等有緣人。
曾經(jīng)她吃過苦,淋過雨。
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讓別人加倍再受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