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詞中唱的，是一個女子殉夫的故事。

    夫妻兩陰陽相隔，女人苦苦思念，最后用腰帶將自己掛上了梁。

    “哎呀苦呀~”乞丐敲碗唱道。

    “徐家烈婦殉夫郎，吊死高梁上�！�

    徐蕓腳步猛地一頓。

    她身子微微發(fā)顫。

    徐家烈婦殉夫郎……

    好詞，好詞！

    她忽而笑起來。

    ……

    那日從集市回來，徐蕓的狀態(tài)明顯好了很多。

    她娘不知她打著什么壞主意，還以為她是看開了，便也不再管。

    卻不知徐蕓心中正醞釀著一個毒計。

    這一日，徐玉焦急的來尋她嫂子。

    道是大夫送的簪子不見了。

    她平日最珍惜這簪子，須臾不離身。

    現(xiàn)在遺失，心里空得很慌得很，四處找。

    一連找了幾日，都沒找到。

    徐玉心中驚慌得很，總覺得有些不好。

    這幾日，老有叫花子在徐家門外唱曲。

    唱得盡是些晦氣戲。

    什么撿骨殉夫，什么女吊之類。

    聲音隱隱約約傳進徐玉耳中，讓她焦急得很。

    徐玉這一找，找了許久沒找到。

    這天夜里正輾轉(zhuǎn)反側(cè)。

    突聽人叩門。

    打開一看原是侄女徐蕓。

    徐玉強笑應(yīng)付，還以為她是來找麻煩。

    卻不料徐蕓手里握著那只丟失的銀簪。

    徐玉心中松了口氣，接來捂在心口。

    便聽徐蕓道：“小姑姑，你知道嗎？”

    徐玉不明所以，抬頭只見徐蕓藏在發(fā)后的臉。

    “那大夫已經(jīng)死了。”

    徐蕓說出的話，讓徐玉瞬間如墜冰窖。

    “什、什么？”徐玉搖晃了兩下。

    在剛養(yǎng)好一點的身體，晃動。

    “不可能！”

    她下意識的反駁，否定這種事情。

    徐蕓這時卻抬起頭，臉上滿是惡意。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那日他傷得多重？”

    “那人和爺爺差不多年歲，如何受得住一棍�！�

    “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徐蕓又道：“小姑姑知道，這銀簪我從哪找到的嗎？”

    不待徐玉反應(yīng)，她道：“是在一只烏鴉嘴里叼著的�！�

    “小姑姑晦氣，害死未來的夫郎�！�

    徐蕓低低的笑著：“昨日我爹回來告訴我娘親，那大夫死了�！�

    “我爹娘商議著，要解除你們的婚約�！�

    “總不能叫你嫁給一個死人吧？”

    徐蕓笑著：“小姑姑運道真好，害死了人還可再嫁他人過幸福日子！”

    第343章

    瘋狗出籠

    黑暗沉寂中，一只蠟燭燃在妝臺上。

    躺在地上的兩個男人，面上都凝結(jié)著痛苦的神色。

    兩條如煙的白線，從端坐在妝臺前的女人延伸過去。

    宮百戶的嘴里，再也沒有發(fā)出囈語之聲。

    長久的干擾和折磨，讓他陷于迷夢之中。

    他的眼角淌下一滴淚水。

    大夫死了。

    并不止是徐蕓的謊言。

    在徐家挨了那一棍，大夫狀態(tài)就很不好。

    躺在床上，時而清醒叫來長子催促他趕緊去接徐玉。

    但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迷迷糊糊的昏睡。

    他如此，叫周圍人都笑話不已。

    笑他情種，老樹開花。

    笑他行為不端，笑他不慈，定要給子女招惹一個麻煩，臨死還記掛著幼妻。

    在床上躺了許久，大夫的背上生出褥瘡，身子都漚爛了一大塊。

    他短暫的清醒，讓長子很高興。

    可父親醒來，只拉著他的手，叮囑他將婚期提前。

    定要在他死之前，將徐玉接進家門。

    大夫的長子看見他靠在枕上花白的頭發(fā)，只覺心中煩悶。

    他不愿違逆父親，可也不想有一個只比他女兒大一點的繼母。

    也不想有徐家那樣的親戚。

    大夫的長子唉聲嘆氣地著手準(zhǔn)備著婚禮事宜。

    大夫已經(jīng)起不來身，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生命將要走到盡頭。

    拜堂自然是不可能的，今日長子便尋來一雄雞替代。

    雄雞雞冠雄壯，長子方才從市集上挑好，提回家中，便聽藥鋪小二道徐家來了信。

    大夫的長子展信一看，頓時手一顫。

    徐家阿玉，投繯自盡。

    徐玉簪著大夫送的銀簪，為他服白，將自己掛上了房梁。

    或許是有所感應(yīng)。

    這廂信讀完，死訊送到，后邊傳來一聲驚叫。

    大夫死了。

    ……

    窒息，從頸部開始。

    忍不住吐出舌頭來。

    眼睛發(fā)脹發(fā)痛，眼前的黑暗中閃爍著銀色亮片。

    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只覺得無力的感覺傳遍全身。

    宮百戶眼睜睜看著徐玉將自己掛上房梁。

    內(nèi)心喝罵不已：“她是騙你的！”

    “為何不先去證實一二？”

    可宮百戶并不理解，一個常年壓抑的人，被扯斷最后一絲麻繩的絕望。

    也不能理解，徐玉的怯懦。

    最后，宮百戶不得不跟著徐玉的身體緩緩梳妝。

    在房梁上掛了一段麻繩，蹬掉了墊腳的凳子，吊在了房梁。

    宮百戶第一次體驗了死亡。

    意識消失的最后，他想著這樣也好。

    可在痛苦達(dá)到頂峰時，眼前黑暗潮水般退下。

    視網(wǎng)膜上一點白光。

    宮百戶像是得到了救贖，朝那光芒跑去。

    他以為自己能得解脫，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幼年徐蕓的臉。

    細(xì)眉長眼的死丫頭，將眉毛擠成尖酸模樣。

    眼下小痣顯眼無比。

    她道：“小姑姑好沒規(guī)矩�！�

    “現(xiàn)在江南女孩都要裹腳，能裹腳是我們的福分。”

    “裹一雙皮漂亮的腳，以后才好嫁個好人家�！�

    熟悉的話語，讓宮戰(zhàn)打從心底生出極致戰(zhàn)栗。

    他又回到了初始。

    門吱嘎一聲打開。

    徐玉的嫂子，帶著一個叼著煙斗的老婆子走了進來。

    “夏嬸，里面就是我的閨女和小姑子�！�

    “裹腳一事，就拜托您了。”

    裹腳箱子重新打開，里面淡淡的腥味散發(fā)出來。

    死亡，原來只是進入新一輪的循環(huán)嗎？

    宮百戶再也罵不出聲。

    那樣的經(jīng)歷，竟還要重來一次？

    不，或許不止一次。

    宮百戶只覺渾身惡寒無比之際，他忽見梁上多了一條懸著的上吊繩。

    宮百戶驚異地發(fā)現(xiàn)，似乎只有在看向這上吊繩時，他能得自由。

    或許……

    他心中難免生出些消極念頭。

    或許一直困在這痛苦的輪回里，不如去死得個解脫？

    宮戰(zhàn)試著朝那個方向走。

    他踏出一步，身邊徐蕓三人都停住不動。

    連外邊的蟲鳴鳥叫都暫停了。

    宮百戶緩緩朝著那根上吊繩走，踩著墊腳凳，雙手夠上了繩圈。

    長寧村，徐家。

    梁上不知何時垂下兩根素白緞子。

    下半截打了個圈。

    之前躺在地上的宮百戶，踩在凳上，雙手握著繩圈。

    他滿身朱砂，一手指甲蓋沒了，鮮血淋漓。

    雙眼蒙著白色的翳殼。

    他動作很慢，也很猶豫。

    坐在妝臺前的白衣女人不愿等，輕飄懸在他的身后。

    窒息烏黑的嘴唇開合，無聲催促。

    世間百種苦，早死得解脫。

    宮百戶的身體顫抖起來，卻始終不愿老實將繩圈套在脖子上。

    女人滿頭長發(fā)舞動，想要再貼近一些，卻被宮百戶身上朱砂逼開。

    沒奈何，只好將青煙收攏做一束，朝著宮百戶的左耳里鉆。

    它與田、宮兩人較勁。

    心急宮百戶這邊，自然有些疏忽了另一邊。

    躺在地上的田百戶，忽然眼皮輕顫。

    他咬著牙，將臉憋成絳紫色。

    吐出一句話：“他娘的，終于能動了。”

    ……

    田齊宮戰(zhàn)兩人經(jīng)歷差不多。

    只田齊在被宮戰(zhàn)推開的一瞬間，就成為了目標(biāo)。

    和宮戰(zhàn)一樣，田齊也經(jīng)歷了那該死的幻境。

    在討死鬼將力量抽離的瞬間。

    田齊猛的在少女徐玉的身體里張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