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他們的娘親,兩個孩子不敢上前,也不知是沒認(rèn)出來,還是受了王家老虔婆的影響。
倒是最小的女孩,一下躍下馬車。
跌跌撞撞地跑去,一邊哭一邊喊著娘。
洗曬衣裳的蓮娘聽見聲音抬起頭,她的臉上滿是風(fēng)霜。
只看臉竟已經(jīng)像是年過四旬。
她側(cè)頭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面上大驚,急忙繞過曬衣架子。
正好看見許久未見的女兒跑來。
她心中又驚又怕,蹲下接過女兒在懷中,急聲問道:“囡囡怎么在這?你、你奶奶將你趕出來了?”
問話時,女人臉上閃過一絲絕望。
女孩年紀(jì)小,只知道伏在娘親懷里哭。
吚吚嗚嗚說了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蓮娘急忙低頭檢查懷中的女孩。
輕輕拉開袖子,就看見上面青紫的掐痕,還有一雙干黑干活的小手。
一時間她悲從心來。
恨極王家老虔婆狠辣,也悲自己無能。
她被休棄回家已是惹得無數(shù)閑話。
寄人籬下的日子,若是再添一個女兒,母女兩將是何等境遇。
她心口揪著疼,卻還是安慰道:“囡囡別哭,你是怎么一個人找來的?你餓不餓?”
蓮娘沒問兩個兒子,倒不是她狠心。
只因她很清楚,兩個兒子是王家老虔婆的眼珠子心頭肉,斷舍不得趕出門來。
蓮娘心中悲苦,卻還是耐心哄著。
田齊看車?yán)飪蓚怯生生的男孩,莫名心頭火氣。
探手一左一右拎下來,正想責(zé)罵。
最大的那個孩子仰頭問道:“大叔,那是我們娘親嗎?”
“奶奶不是說,娘親跑了不要我們了嗎?”
田齊一怔,咽下欲罵出口的話,嘆了口氣:“你們娘親沒做壞事,也沒不要你們�!�
“做壞事的,是你們奶奶!”
田齊話音未落,兩個男孩也竄了出去。
不一會遠(yuǎn)處傳來母子四人的哭聲。
待他們哭了一會,田齊正欲上前。
從蓮娘娘家,走出一個青衣漢子。
這漢子滿臉絡(luò)腮胡,腰間系著一根黃條帶,袒露前胸,露出大片刺青。
職業(yè)一眼就能望穿——大景特產(chǎn)喇唬。
這漢子出門來便罵:“嚎喪呢?”
他滿身酒氣,步履蹣跚,雙眼是宿醉后的通紅。
罵人時滿嘴酒氣,十分不積德:“蓮娘,你帶著這幾個小崽子哭什么喪?”
一邊罵一邊舉起砂鍋大的拳頭。
蓮娘忙護著三個孩子,用瘦弱的背脊迎接拳頭,嘴里不停道:“兄長別氣,我馬上帶他們走遠(yuǎn)點�!�
這男人卻是不管不顧,拳頭揮下的同時嘴里道:“都是你這破家喪門星,害老子。”
他罵著,竟是拳頭又加了幾分力道。
不知的還以為是什么生死仇敵。
第356章
刺青
那醉酒漢子的拳頭破風(fēng)砸落。
將要挨到蓮娘頭發(fā)時,被斜刺里一把烏木刀柄狠狠敲在手腕。
圓圓的腕骨,被堅硬刀鞘一敲,立刻傳出一聲脆響。
這醉酒的大漢慘嚎一聲,扭頭欲看,卻被兩雙手一把按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田齊緩緩收回刀鞘,居高看著這個滿身酒臭的男人。
對押著他的兩個校尉道:“找跟繩子綁上,帶回千戶所給他醒醒酒�!�
從討死詭的幻境醒來,他就格外看不得男人打女人。
看見揚起的拳頭,他就總想到巴掌落在徐玉身上時的痛。
此時心情格外不爽,一張黑臉沉得滴下水來。
一旁的村長張了張嘴,最終沒敢說話。
蓮娘抱著三個孩子,不知這一行人究竟所來何事。
驚懼之時,小女兒卻抽抽噎噎在她耳邊道:“這位大叔是好人�!�
那個醉漢滿嘴啃得爛泥,嘴里還在罵什么。
兩個壓制他的校尉,正欲尋枷鎖來。
不料手下突然生出一股巨力。
這力氣遠(yuǎn)超出一個正常男人。
險些扭了他們的手腕。
兩人猝不及防,撒手后退了兩步。
“頭,這家伙不對勁!”
一個校尉大喊出聲的同時,已經(jīng)抽刀在手。
靖寧衛(wèi)擒拿手法都是專門扭關(guān)節(jié)。
任你多么兇悍的匪徒,一旦關(guān)節(jié)反擰,一身蠻力也施展不開。
可這醉酒的大漢,卻能從地上暴起發(fā)作。
田齊不等他們喊,早已經(jīng)拔刀出鞘。
“退出去!”
他握刀在手,頭也不回的對蓮娘母子和村長喊了一聲。
聽得后邊腳步匆匆離開,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這醉酒的漢子身上。
只見那漢子甩開兩個校尉的壓制,一只手膀子脫臼,垂在身側(cè)。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完好的一只手捏著脫臼的膀子,竟是一擰便接了回去。
關(guān)節(jié)落臼發(fā)出一聲脆響。
“哪來的賊廝礙手礙腳?”
男人說話的聲音粗糲,一字一句說完,田齊覺得空氣中的酒氣都重了半分。
掙扎之間,那漢子的衣裳散開來。
滿背滿臂的刺青印入眼簾。
田齊瞇眼一看,猛然皺眉。
這漢子身上紋的,卻是一個熟面孔——窮奇。
只見這只刺上去的窮奇,背生雙翼,足踏骷髏,身后是尸山血海。
雙目赤紅,兇惡無比。
田齊手下也有不少喇唬線人,他很清楚這樣精湛的刺青圖,必然價值不菲。
可以說,這一幅滿背刺青圖,就是身份的象征,少說也是聚嘯山林的一方頭目。
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樣一個喇�;熳由砩希�
再看那窮奇刺青,兇獸雙目赤紅,口鼻噴出黑焰。
田齊頓覺不妥,后撤一步貓下腰去。
隨后疾步上前。
兩個校尉見狀,也配合著一左一右殺來。
刀影如匹練,直劈醉酒漢子的前胸。
那漢子站都站不穩(wěn),垂著眼睛瞇眼看,卻跟不上田齊的動作,被當(dāng)胸抹了一刀。
下一秒,他哈哈大笑起來:“還想傷爺爺我?”
田齊在刀子抹過這漢子的前胸時,已經(jīng)意識到不對勁。
手感不對,不是砍在人體的手感。
反倒像是砍在了一塊老牛皮子上。
一旁兩個校尉,和田齊一同出手。
其中一個狠辣些,直接去抹脖子。
可刀刃卻被醉漢的脖子彈開,刀鋒過處,只在皮膚上留下一條白線。
見狀,這醉酒漢子笑得更大聲。
他啪啪拍著自己的前胸,挑釁道:“來,朝這砍!退半步,我是狗娘養(yǎng)的!”
他這一套是道上喇唬的慣用伎倆。
一般只有沒品混子,才這樣逞兇裝樣。
田齊皺緊眉頭,再一次肯定,眼前這人絕不是能刺得起這種刺青圖的人。
他心中想著,動作卻不慢。
探手就去后腰摸朱砂。
自從昨日見得朱砂的好處,他就去討要了一包,發(fā)誓以后朱砂不離身。
遇上任何事,先見面撒一把。
朱砂紙包,方才摸出。
對面卻生了變故。
那個醉酒的漢子腳步踉蹌。
他宿醉未醒,渾身酒氣。
笑了兩聲,頭越發(fā)的暈。
強打精神抬頭看人。
這才看清楚田齊和兩個校尉身上魚服。
他先是一愣,隨后驚出一身冷汗。
像他們這樣道上混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見。
第一眼判斷,什么人有錢什么人沒錢。
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絕對不要惹。
眼前這三個,就屬于大景境內(nèi)絕對不要惹的存在。
動輒九族銷戶口。
這一驚,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似酒都從毛孔里散發(fā)了出來。
醉漢心中生怯,又看田齊黑著臉提刀上來,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腳軟得很,腳步踉蹌,竟是仰躺在了地面。
田齊也是一愣,但他沒有掉以輕心。
這種異常的東西,不管怎么樣,先砍兩刀,卸下膀子,占上優(yōu)勢。
他握刀起手,那個醉漢卻是一改剛才的囂張。
一個咕嚕從地上翻起來,姿勢標(biāo)準(zhǔn)的抱頭蹲下。
“官爺,饒命!”
他的求饒聲,險些讓田齊扭了手脖子。
提著刀砍也不是,收也不是。
便叫兩個校尉去取了重枷來,先銬上。
這漢子卻是道:“官爺不必銬我,有高人要上門索我性命償債�!�
他說著,抬頭來看,一字一句道:“我快死了,逃不掉了�!�
“只求莫牽連家小�!�
第357章
刺青2
農(nóng)家小院中,滿背刺青的男人老實的抱頭蹲下。
一看就是常被差役抓捕的有經(jīng)驗之人。
可這窩囊的模樣,卻沒能讓田齊放松警惕。
方才這個醉漢的異狀,他都看在眼里。
靖寧衛(wèi)的制式佩刀砍在身上都只留下一點白印,還有那一身不合理的蠻力。
田齊出身北地夜不收,尤善于觀察。
他留意到,在男人放棄抵抗的時候,他身上的窮奇紋身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
原本赤紅、兇氣沖天的眼睛,突然下垂。
點睛朱紅好似褪去了顏色,整張刺青已然沒了先前張牙舞爪的神態(tài)。
他心中一動,面上卻是不顯,沉聲道:“沒想到你醉是醉,心中清醒得很�!�
“不過該捆還是要捆的�!�
田齊揮手,叫兩個校尉去拿重枷鐵索。
但嘴上卻軟和安撫道:“你還知顧忌家人妻小,倒也沒醉到底�!�
聽了田齊道還是要上重枷,這紋身漢子心中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