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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一錠錠白銀在燈下,看著愛人得緊。

    白老大挨個摩挲了一遍。

    想喚妻子為他燒醒酒湯,喊了兩聲也不見人回答。

    白老大又叫小妾、奴仆,還是無人應(yīng)。

    他心中沒由來的一慌,持著油燈去找。

    剛出門,就聞到一陣濃烈到嗆鼻子的血腥。

    白老大心中一驚,這混跡一方的大頭目竟轉(zhuǎn)身拔足就跑。

    只顧自己性命,將家中妻小全部拋在腦后。

    只是他決斷快,兇手速度也不慢。

    長柄的牛耳刀刀尖拖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響聲。

    剛剛要跨出門的白老大,被一只滿是刺青的手一把扯回。

    慘烈到叫人牙酸的聲音響起,轉(zhuǎn)到高亢處又戛然而止。

    一顆裹著亂發(fā)的頭,碌碌滾到門外。

    死而眼不閉的臉上,凝聚著極致的恐懼。

    下一瞬,這斷頭被一只大腳踩下,紅的白的,濁液四濺。

    ……

    張荷滿肚子劣酒,剛才躺在禿光板床上,就聽一個腳步聲。

    “張老大。”

    猴子的聲音在外邊響起,血糊糊的臉,緊緊貼在破門的裂縫上。

    濃稠糖漿似的血,從猴子發(fā)上滴落。

    他道:“張老大,你也紋身了,我們聯(lián)手吧,你幫幫我�!�

    第365章

    暫時合作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

    猴子從前跟張荷同住,他的聲音張荷再熟悉不過。

    那叢門縫里傳來的聲音,讓張荷驚懼之余,酒意瞬時化作熱汗消散了大半。

    他猶豫許久,還是起身去開門。

    現(xiàn)在是宵禁時分,猴子闖宵禁而來,應(yīng)是有什么原因。

    若是尋仇,這破房子的爛門板擋不住猴子,他不必客氣叫門。

    念及此,張荷抽出門閂。

    張荷的讖言并非一文一斗谷。

    可是白日一文一斗谷的實現(xiàn),太邪門。

    這件事張荷一想就覺得背脊發(fā)涼。

    門扉悄然在夜中打開一條細(xì)縫。

    猴子閃身進(jìn)來。

    張荷防備之余,嗅到猴子身上一陣濃烈的鐵銹血腥。

    天黑張荷沒有看清,初還以為猴子是受了傷來他這躲難。

    待到關(guān)門進(jìn)了屋,張荷才借著燈光看清楚。

    渾身是血的猴子,盤坐在地上,淋漓鮮血順著衣擺滴答淌下。

    張荷駭然發(fā)現(xiàn),猴子……又長得更高更壯了。

    比起下午碼頭時,起碼高了一個頭。

    方才他貓腰進(jìn)來,只見得一團(tuán)黑影,現(xiàn)在細(xì)看,猴子面上的胡須鬢毛已經(jīng)連成了一片。

    張荷渾身發(fā)毛,下意識地抄起手邊最近的一根通火棍。

    聽見他的腳步聲,盤坐在地上,猴子扭頭過來。

    “張老大,契書上的預(yù)言實現(xiàn)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腕內(nèi)側(cè)擦拭臉頰鬢毛。

    將粘在鬢毛上的半干血塊揉開,嘴唇開合之際,可見兩根尖銳的犬齒。

    若不是說人話,張荷幾乎以為眼前坐著的是一只山中老猿。

    張荷不敢再上前,心中忌憚無比。

    猴子卻對自己的狀態(tài)毫無察覺,他掏了一下懷里,幾錠沾滿血的銀錠了滾出來。

    “張老大,從前是我不對,這些是給您的孝敬�!�

    這猢猻倒是頗懂人情世故,殺了白老大,奪銀來彌補(bǔ)討好。

    只是張荷哪敢收。

    猴子這副尊榮,加上這些銀子,張荷隱隱約約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現(xiàn)在只悔斷肝腸,不該放他進(jìn)門。

    可是,不放他進(jìn)門,他就真的進(jìn)不來嗎?

    這進(jìn)退維谷的窘境,讓張荷面皮抖動,熱汗?jié)L滾而下。

    見他立在那里不回話,猴子停下動作,忽地抬頭看來:“張老大,不愿意?”

    他不自覺的露出猢猻齜牙威脅的表情。

    張荷一激靈,迅速道:“不是,當(dāng)然不是。”

    他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說著得體的話:“你我都簽下了契約,互助是自然,何必如此客氣?”

    聞言,猴子才收斂威脅神情,有些開心道:“張老大的預(yù)言也是一文一斗谷嗎?”

    面對他語氣中暗含的期待,張荷頓了一頓道:“是啊。”

    實則張荷所簽契約上預(yù)言并不是一文一斗谷,而是白水倒著流。

    但現(xiàn)在張荷摸不準(zhǔn)他的預(yù)言還沒有實現(xiàn),猴子會不會心生怨憤,對他下手。

    所以點頭認(rèn)下。

    張荷的判斷很準(zhǔn)確。

    聽聞張荷面臨和他同樣的境遇,猴子露出喜色:“太好了太好了。”

    兩人面臨同樣的危險,真是太好了。

    兩人短暫交流后,似乎達(dá)成了共識。

    張荷并不問猴子身上的血是哪來的。

    那些銀子雖眼饞,卻也不敢拿。

    甚至態(tài)度極好的主動燒水給猴子擦洗。

    張荷這一舉動,無疑讓猴子感激不已。

    熱水燒好在張荷的盆里。

    這又洗臉又洗腳偶爾當(dāng)尿壺的盆,現(xiàn)在兼做浴盆,里面泡著一張黢黑的布巾。

    猴子也不避嫌,就站在堂中將自己脫了個精光。

    張荷掃了一眼他筋肉鼓鼓囊囊的身體,心中慶幸自己沒有與他生出沖突。

    猴子的血衣團(tuán)成一團(tuán),塞進(jìn)灶膛引火燒掉。

    他擰了帕子擦洗。

    張荷留意到,猴子面上鬢毛濃密連成一片,出奇的是,身上卻半點毛發(fā)也無。

    他身上刺青表面凝結(jié)了一層血痂。

    在這血色映襯下,兇獸更顯兇戾。

    然而隨著血跡慢慢被擦去,猴子的身形在緩緩回縮。

    待到兩盆水洗干凈,猴子已經(jīng)恢復(fù)了白日的體型。

    張荷暗中觀察著,默默記下。

    他心中有了一個念頭,何不細(xì)看猴子的變化和結(jié)局?

    若是猴子保全了性命,那契約只是玩笑,那最好不過。

    若是契約為真,他可看看紋身師是如何討債的,輪到自己時也好規(guī)避。

    存著這樣的心,張荷邀請猴子住下,拍著胸脯保證會幫他藏匿行蹤。

    兩人一起應(yīng)對。

    猴子被他一通糊弄,兩人的塑料兄弟情重新建立,一時間竟比以前還要好幾分。

    張荷尋來衣裳給猴子穿上,兩人一塊處理了地面和門上的血,便又像從前一樣,同住在這破舊小屋。

    次日,白老大家的滅門慘案傳遍大街小巷。

    這樣廣的傳播速度,全因這樁案件實在慘烈。

    白老大家整間屋子,簡直像是血肉磨坊。

    一家子的血泥混作幾寸高的濃漿。

    便是府衙的衙役仵作,都嚇跑了幾波。

    兇手自然是沒抓著的,白日起了沖突的倒霉貨商還被抓去關(guān)了半月大牢。

    若不是貨商有確實不在場的證據(jù),又愿意放棄一船的財貨,說不得秋后刑場就要多一個冤死鬼。

    大半月后,渾身是傷的貨商被抬出源寧府衙大牢,而張荷卻是偷摸揣了一包驢肉回到家中。

    開門看見猴子賊眉鼠眼攀在墻垣看隔壁寡婦。

    在外打聽消息,心中煩躁的張荷急忙合上門,壓低了聲音道:“不是叫你不要露出行藏嗎?”

    這死猢猻,死到臨頭還想著那檔子事。

    猴子心中不悅。

    他早前借著刺青起勢,過了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現(xiàn)在驟然素下來,火氣大得很。

    看他不高興,臉上兇神惡煞,張荷眼角跳了跳,掏出懷里驢肉:“來吃東西�!�

    兩人對坐,吃了那包驢肉。

    猴子沒有吃飽,看張荷一片一片和他分食,心中不悅:“張老大,你說那契約會不會是假的?”

    張荷舔了舔油膩的手指,若有所思。

    半個多月風(fēng)平浪靜的日子,讓他也有些犯嘀咕。

    “再藏一段時間吧�!睆埡烧f道。

    未料,兩人說話隔日,便生了事端。

    第366章

    吹皮子

    事情就是禁不住念叨。

    在猴子耐不住寂寞,張荷也煩了他時。

    討債的,上門了。

    猴子藏匿在張荷這已有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里,張荷正�;顒樱镒颖悴卦谄莆堇铩�

    白老大死了,空出來的地盤就是吸引豺狼的肥肉。

    張荷不敢出風(fēng)頭,日日混日子。

    這日和新老大飲了拜碼頭的酒,回家晚了,宵禁前才將將到家門口。

    他身上酒氣熏人,路過巷子時,與一只尾巴高高翹起的貍花貓擦身而過。

    那貍花貓茸茸的尾巴,掃過張荷的腿。

    張荷起初并沒察覺不對,走了幾步,他才想起些什么。

    急急扭頭去看,只看見小半截貓尾巴消失在巷口。

    張荷心中驚懼,快步回家。

    叩門許久,無人應(yīng)答。

    張荷咬牙翻墻而入。

    家中空蕩蕩,哪有猴子的影子。

    張荷又驚又懼,將從破箱籠里翻出早打包好的包袱,準(zhǔn)備跑路。

    不料,院子里傳出一陣響動。

    走出去看,才看見猴子這王八蛋正騎在寡婦家墻頭往回翻。

    胸膛半敞,腰帶還掛著脖上,一身汗津津,去干什么了可想而知。

    張荷直想弄死這玩意。

    氣鼓鼓放下包袱,懶得再搭理他。

    猴子嬉皮笑臉說了幾句話,賣好幾句。

    天色已晚,兩人躺在光板床上。

    猴子呼嚕聲震天,張荷卻心煩許久才睡著。

    月上樹梢,整個里坊一片寂靜。

    猴子攤成大字撓著肚皮,發(fā)出囈語。

    張荷被他擠醒,心中煩躁,不知怎的,想到了隔壁寡婦。

    他心中燥得很,翻了個身,從床板上爬起來。

    瞧瞧走到墻邊,踩著東西攀上墻看。

    這黑燈瞎火的,寡婦家只看見黑黢黢的房屋影子。

    張荷咂了咂嘴,突然開始想起丟在家中的妻子。

    他站在墊腳的水缸上,這一分神腳下?lián)u晃,直接踩進(jìn)了半缸水里。

    撲騰一下渾身濕透。

    他心道晦氣,想爬出來,門外突兀地響起一聲沙啞的貓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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