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他此去必是不會再回來了,家中妻兒還要先安撫一下,有個交代。
張荷愁眉苦臉往家里走。
都是源寧府周邊的村子,張荷便是步行,也不過半天的腳程。
他站在一條河邊等渡船。
往日這河上渡船很多。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久等不來。
心中有事的張荷,焦躁不安在河邊踱步。
這地皮都鏟掉三分的走法,打擾到了河邊釣魚的人。
這釣魚的人頭上戴著斗笠,沒有第一時間看清張荷的德性,嘴上罵罵咧咧。
等他看清楚張荷身上刺青,心中咯噔一聲同時被張荷扯住領口拽了起來。
正好胸口怒火無處發(fā)泄,這釣魚人撞到了張荷手上,得了一頓好打。
想著自己也要跑路離開,張荷下手毫無顧忌。
手極黑,只想著發(fā)泄胸中怨氣。
很快將釣魚人打得滿頭滿臉血,砸斷五六根骨頭。
釣魚人雙手抱頭,蜷縮在地,只有挨打的份。
就這樣張荷還不放過。
他張著腿從釣魚人腦袋上跨過,一腳將釣魚人的魚餌揣進了河里。
“釣你娘的!”
泄了滿身的火氣,正好渡船靠岸,張荷在滿船人驚恐的注視下走上去。
他頭一回享受到了肆無忌憚放肆,還被人畏懼的視線。
心中得意沖散了忐忑,他冷哼一聲扶了扶腰間的黃帶子,還想擺兩句譜,眼睛卻掃到了河里。
他擺譜的話頓住,雙目圓瞪的看著河里。
方才張荷踹翻釣魚人的魚餌桶,精心調配的噴香魚餌全灑進了水里。
這河中盛產的一指長的小銀魚,紛紛逆水前來啄食。
銀色魚群匯集,逆流而上,竟……像是白色的水流在倒著流。
第368章
相連的兩樁剝皮詭案
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
張荷看著那些銀魚逆流而上,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收到了閻王老爺?shù)钠睌M。
他神情恍惚站在渡船的船首。
過了河又朝家走。
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般。
怎么回到家的都不記得。
家中妻兒和寄居在此的妹妹見他這樣有心關懷,卻都被張荷不分青紅皂白的攆走。
他妻子給他收拾包袱時,翻出銀子,還以為他是發(fā)了大財。
喜得見牙不見眼,急忙將銀子收好,使喚兒子去打酒。
張荷便這樣渾渾噩噩大醉一場。
酒還未醒,便被妹妹蓮娘的哭聲驚醒。
他本就覺得萬事不順,撿了件外衣披在肩上,沖出來就要打人。
人是沒打著,一頭撞上了田齊。
……
馬車上,捆成羞恥姿勢的張荷將事情說完,就眼巴巴的看著田齊。
他說不上來心里面是期待還是畏懼。
像他們這樣的喇唬混子,真真假假的消息最是靈通。
各處的消息,總有些傳進耳朵。
這也是張荷為何對這神詭事件接受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他束手就擒,除去靖寧衛(wèi)魚服威懾,未必沒有存著其他心思。
巡夜司的名頭,他也曾聽聞,現(xiàn)在不過想尋條求生之路罷了。
便是求生不得,也比在家牽連家人好。
張荷的算盤珠子撥弄得劈啪作響。
田齊卻是皺緊了眉頭。
照著張荷的供述,猴子的死就在這兩日。
這邊討死鬼之事還未平息,源寧府中竟還藏著這樣一個不知名的玩意。
這樣的事情,越來越頻繁了。
田齊莫名覺得肩頭擔子沉重了許多。
說話間,馬車行到了長寧村營地。
“老實待著�!�
田齊叮囑了一句,躍下馬車。
留被捆成王八的張荷在馬車里哭笑不得。
下了馬車,田齊便看見營地中個個面色慘白的同僚。
此間事情已了,接下來只需將被遷道鄰村的百姓遷移回來。
營中都在做回程的準備。
只是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每個人臉色都難看得很。
田齊護著馬車,一路走到營地中心大帳。
門前蹲著一溜的漢子,在往地上吐唾沫。
田齊一眼看見最前面正是自家熊千戶。
在熊弼旁邊,挨個按官職蹲著江南道的百戶、僉事等。
帳中還傳出宮戰(zhàn)的狂笑聲。
熊弼看見田齊走來,面色復雜。
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和宮戰(zhàn)辛苦了�!�
受了那檔子罪。
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田齊進了帳子,看清帳中場景,立刻額角青筋暴跳。
營中面色慘白的徐家男人和王秀才老娘,腳板裹成小巧筍尖形。
被宮戰(zhàn)用鞭子像是吆喝牛馬一樣趕著走路。
“快走!不把腳上肉走爛了,怎么裹出漂亮的腳?”
腳上裹腳布已經被鮮血洇濕,在地面留下大片大片血腳印。
徐家老爺子年歲大,滿頭花白亂發(fā)被大汗浸濕。
生生用石棒槌打折的腳板,腳心還窩著六七塊碎瓷片。
宮戰(zhàn)主打的就是一個慷慨,瓷片加量不加價。
徐家老爺子年紀大了,走一步就喘兩下。
他一停,宮戰(zhàn)的馬鞭就揮了過來。
此情此景,田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在帳內掃了一圈,不見趙鯉和沈晏,沒有打擾宮戰(zhàn)發(fā)癲,轉身離開。
只是離開之前,指了一下一臉慘白,立在帳子邊的裹腳婆子夏嬸:“裹均勻點!若是一邊大一邊小,你便等著�!�
夏嬸本就嚇如同鵪鶉,聞言急急點頭應承。
田齊這才離開。
來到沈晏帳前,通報后進去,便看見沈晏和趙鯉并肩坐在一塊。
他們的頂頭上司沈大人,正探手給人揉腰。
看他進來,就抬頭飛來兩個眼刀。
田齊心虛至極,急忙拱手行禮告罪。
看了一半裹腳大戲,提前離場的趙鯉心虛的直起身:“田百戶回來啦�!�
看田齊尷尬,趙鯉寬慰他兩聲:“不必在意,一次誤傷而已,責任在我�!�
她本人都這樣豁達,田齊松了口氣。
也不再耽誤,將自己此行遭遇之事一一上報。
趙鯉聽聞人皮,頓時腦仁疼。
沈晏也微微皺眉。
看他們兩人臉色不好,田齊疑惑之際,沈晏從案桌上遞來一封書信。
是魯建興命人送來的。
田齊接過,站著看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魯建興信中所言,在源寧府一姜姓人家的床板下發(fā)現(xiàn)泡在酒中的尸體,還有疑似畫皮的詭物。
魯建興所報的事情,與猴子張荷的遭遇何其相似。
都是得罪了強人被討債,都是被剝去了皮子。
這兩樁案子一相連,叫人頓生寒栗。
田齊焦急問道:“難道這紋身師已經在源寧盤踞了十年之久?”
這期間,將累積下多少受害者,會有多少張畫皮子?
便是想一想,田齊都后背發(fā)涼。
幸而趙鯉否定了這種說法:“不會是十年。”
趙鯉搖了搖頭:“應當只是在前年�!�
星隕墜地,靈氣復蘇都有規(guī)律,這些詭物復蘇的時間也有規(guī)律。
趙鯉猜測這個四處收集人皮的東西,只怕是活人所化。
與其說是詭,不如說是妖。
時間,大抵是在前年,德如坊出現(xiàn)異動之時。
這種玩意非常惡心人,頑強如小強。
只要還有一張皮留存,就還能現(xiàn)世。
更重要的是,那一間霧中游離的刺青館。
那東西是鬼蜮或是幽靈屋?
趙鯉托腮思考了兩息,果斷道:“先回源寧�!�
猜測無用,先帶著馬車里的張荷回一趟源寧,親眼探查為上。
趙鯉下了決斷,沈晏擔心她輕易涉險。
將長寧村營地事宜交給熊弼后,自點上田齊和還沒過癮的宮戰(zhàn)一起回源寧。
田、宮二人已經通過了試煉,加入巡夜司只是遲早。
他們這樣的老牌百戶應對詭案尚且稚嫩,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帶他們一起。
沈晏趙鯉幾人踏上回程的歸途。
第369章
行動初始
回程的馬車搖搖晃晃。
趙鯉本想撐著騎馬趕路。
但是被沈大爹飛了幾枚眼刀后,縮著脖子,老實坐進了長寧村臨時征用的馬車里。
魯建興在千戶所中帶了些人手,但那些都是被趙鯉篩選下去的命薄倒霉蛋。
接觸這些詭事,對他們只有壞處。
領著這些個倒霉蛋,趙鯉也怕那邊出事,便叫田齊和宮戰(zhàn)兩人先去德如坊支援。
馬車里放了好些竹夫人。
竹夫人是竹篾編的空心長枕,本是鄉(xiāng)人夏季用來抱著納涼的。
現(xiàn)在擦洗過,擺在車里當做防震的坐墊。
趙鯉就趴在這些竹夫人上,馬車偶爾壓過路上的小石頭,車子一抖她就哼唧一聲。
騎行在側的沈晏,看她這模樣不由得蹙眉。
所幸長寧村到源寧并不算遠,一個多時辰便進城到了德如坊。
不少穿著靖寧衛(wèi)著魚服在坊中走動。
姜家這樁案件,目前還在可控范圍,不比女蛾需要遷走住戶。
魯建興以搜查嫌犯的名義,讓坊間住戶都緊閉門窗呆在家里。
現(xiàn)在整個德如坊中,還算太平。
車子在引導下,一路暢通地行駛到了姜家宅子前。
趙鯉扶著腰,站在車轅,正想往下蹦。
沈晏不說話,只是站在旁邊定定看著她。
趙鯉立刻收起不安分的腳。
沈晏這才伸手,將她從車轅上抱扶下來。
幾步前來報到的魯建興遠遠的看見,腳步一轉,神情自若的側身去數(shù)樹上的葉子。
這面相老實的老油子,其實深藏不露。
他心里數(shù)著時間,五息之后,才像沒事人一樣,走上前來:“沈大人,趙千戶。”
一個白色的蛇頭,從他的脖領探出來,絲絲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