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這些,悉數(shù)毀于縣令高勛之手。
在搖晃的小轎里,趙鯉輕輕放下轎簾。
高勛此舉,絕不是簡單的昏聵。
趙鯉很清楚這一點。
從一開始,將無功名之人驅逐出上游里坊,趕到河道下游。
再到毀去書院,修筑城隍廟。
高勛所作所為,皆背離他所接受的教育和身份。
他的目的,還需查證。
轎子忽而一晃,停了下來。
趙鯉抽離思緒,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白蛇。
從轎子里走出來。
眼前,就是盛茂坊書院所改建的一個城隍廟。
趙鯉視線往門前一掃,哭笑得不得地發(fā)現(xiàn),門前賣祈福牌和路過的路人,有好幾個面熟的。
她攏袖,在沈晏和鄭連的護送下,進了廟中。
城隍廟中,格局差不多。
只是趙鯉在看見城隍像時,腳步一頓。
巨大的泥塑像,端坐神龕之上。
泥像工藝精湛,如老者一般的面容平和。
離奇的是,城隍像兩側空空如也。
既無文武判官,也無各司大神,牛馬將軍和日夜游神。
仿佛,這間城隍廟只為端坐神龕的城隍泥像所筑。
直面這尊神像,趙鯉不敢造次打開心眼。
上前正想照例給些香油錢。
便見胡八姑走了出來,如廟祝一般詢問趙鯉是否要求簽。
趙鯉此來赴約,自然不會拒絕。
作樣給叫沈晏和鄭連守在外邊,自己便隨著胡八姑進了后院。
來到后院,趙鯉視線掃過屋檐下懸掛的橫骨紙燈。
進了一間廂房,推開門便聞到一陣極濃烈香味。
與上一次不同,這一次的香味更像是在遮掩什么。
那日見過的覡姑背對趙鯉端坐在地。
聽見趙鯉進來,她扭頭露出一個微笑:“恭喜妹妹,將心想事成。”
將?
趙鯉準確的捕捉到這個字眼,適時露出疑惑:“不是今日?”
覡姑卻笑:“哪有如此輕松。”
“還需擇良辰吉日合和下種。”
趙鯉蹙眉:“是何意?”
覡姑忽而輕佻一笑,她站起來靠近趙鯉。
探手摸了摸趙鯉戴著的假肚子:“自然是將小娃娃揣進這里�。 �
趙鯉強忍蠢蠢欲動的手,按捺住扇人的沖動,追問道:“怎么揣?”
覡姑又笑,指甲在趙鯉的耳側劃過,低聲道:“妹妹今夜便知道了�!�
第491章
石碑
光線透光殿頂?shù)牧鹆哒障聛怼?br />
投在殿中端坐的城隍爺像上。
城隍像上金箔點綴的雙眼和肩上披著的錦衣,在琉璃瓦過濾后的金黃光線中熠熠生輝。
流淌出極美的光澤。
有些奇怪的是,今日的盛茂坊十分熱鬧,但這城隍廟中竟沒有多少祭拜的人。
看方鼎中,香火也不是很盛。
顯然盛茂坊的人,對這城隍廟并不怎么買賬。
照著覡姑的說法,趙鯉須在這留宿三日。
夜間,顯然是有些保留節(jié)目的。
趙鯉也想看看,她們想在這城隍廟中玩出什么花。
依言答應在城隍廟中留宿,道是要為腹中孩兒祈福。
扮作侍衛(wèi)的沈晏和鄭連,裝樣阻攔。
“小夫人,您身邊無丫鬟,獨自留宿在外只怕不妥�!�
鄭連故作為難勸阻道:“莫讓小的為難�!�
趙鯉跋扈揚著下巴:“在我們北地,獨自在廟中祈福是很平常的事情,老爺尚不管我,你管得倒寬�!�
“你�!编嵾B似乎被激怒,上前一步。
便被沈晏伸手阻攔。
現(xiàn)在的沈晏看著就是一個黑膚的侍衛(wèi)。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攔下鄭連,圓滑地圓場道:“小夫人,我等也是奉老爺之命行事,不若我們也在廟中,好護衛(wèi)你的安全。”
趙鯉見他認真演戲的樣子,心中發(fā)笑,臉上未露半分。
只扭頭看向這城隍廟中的廟祝胡八姑。
出乎意料的是,胡八姑一口應下。
安排著趙鯉在后院住下。
趙鯉住里間,沈晏鄭連住院外的門房。
似乎是為了讓兩人放心,胡八姑還遣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來照顧趙鯉。
趙鯉仔細打量這個待客的小院。
這里似乎經(jīng)常會有香客信徒留宿,生活設施一應俱全,收拾得很干凈。
趙鯉輕輕撫過床上的被褥。
被面上的提花緞子,艷紅惹眼,下邊棉質(zhì)底襯十分干爽。
除了這漿洗干凈的被子,這屋里陳設俱是女客居所。
見趙鯉摸著被面,胡八姑道:“夫人可以現(xiàn)在先歇息,養(yǎng)養(yǎng)精神�!�
胡八姑意有所指說完,便見趙鯉眼睛一亮,顯然理解了她說的話。
她指著派來照顧的小丫頭道:“還不快給夫人鋪床?”
這小丫鬟十一二歲,做事利索。
鋪床疊被樣樣妥帖,行為舉止也十分守規(guī)矩。
只是沒有屬于這個年齡的鮮活氣。
仿佛是被操縱的木偶人。
趙鯉心里有些在意,但胡八姑還在,她并未多嘴,歪在一邊的小幾子邊扇扇子。
小丫頭送來洗漱的熱水,胡八姑便不再呆,轉身走了出去。
路過門房時,胡八姑瞧見鄭連和沈晏一左一右,門神一樣守著院門。
她腳步一頓,露出和善微笑:“兩位既宿在這,也當守規(guī)矩,旁地地方不可亂闖。”
“還有�!焙斯脧娬{(diào)道,“夜里更不可亂走或是去前殿,免沖撞了日夜游神。”
說完,胡八姑才離開。
沈晏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
望向趙鯉所住屋舍的房頂,瞧見一只壯碩貍花貓,蹲坐在瓦上舔爪,方才安心。
屋中,趙鯉搖著小扇子,在屋中走了一圈。
這里再沒有之前所見的那種,竊聽黃銅蓮花。
藏在趙鯉袖中的阿白,尾巴微動,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陰晦之物。
又聽頭頂瓦上一聲貓叫,趙鯉心中一定。
露出刻薄模樣,故意找小丫頭的茬,擺足惡客做派。
一會嫌棄小丫頭端來的洗臉水太涼,一會嫌棄小丫頭鋪的床不平整。
喝完了水,又要吃點心,破事一籮筐。
終于煩得小丫頭,抿住嘴唇。
趙鯉耳聰目明,還聽見她肚子里傳來細微的聲音。
輕輕揚起唇角,取了一塊送來的點心:“給你吃�!�
小丫頭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換了嘴臉這樣友好,呆愣片刻雙手接了趙鯉給的糕點,拿在手中。
趙鯉手里還搖著扇子,看了一眼小丫頭的手,道:“我在北地時,也和你一樣成日的做雜活,留了滿手的疤。”
趙鯉在接觸胡八姑等人時,用的名字叫趙妮。
被狼心狗肺的爹娘,賣進窯子,然后又輾轉送給了武博當外室。
應和這段經(jīng)歷的賣身契、戶籍一應俱全。
甚至有需要可以立刻在北地安排一對假爹媽。
因此趙鯉在編瞎話時,張嘴就來。
聽她提到自己過去作雜活,小丫頭輕輕抬了一下頭。
見趙鯉手上已經(jīng)淺淡下去的瘢痕,又很快垂下頭。
趙鯉用扇子擋臉,嗤笑一聲:“快吃吧,我還稀罕害你不成?不是餓了嗎?”
惡人突行善舉,加之趙鯉一眼看去曾干過粗活的手。
小丫頭捏著趙鯉給的點心,便覺得這位夫人不那么可怕討厭。
小心的看了看趙鯉,像是一個小動物,咬了一口點心在嘴里,細細的用門牙磨。
“坐下慢慢吃吧�!�
趙鯉讓她坐下,用扇子將一碟點心推到了她面前。
阿白和屋頂?shù)纳蛐』ǘ紱]有反應,這些點心是沒有問題的。
小丫頭到底年歲小,扛不住甜食的誘惑,土撥鼠一樣啃點心。
趙鯉如獵人,輕輕挑了挑眉毛。
嘮家常一般問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咽了嘴里的東西,道:“回夫人,我叫阿喜,就是盛茂坊的人�!�
趙鯉漫不經(jīng)心繼續(xù)問道:“那你一定知道很多這里的事情咯?”
“你曉得這城隍廟的事情嗎?”
“我聽聞,這里從前是書院�!�
趙鯉話音未落,阿喜忽然色變。
趙鯉一直留意著她。
本想著從當?shù)厝俗炖锎蚵狘c消息,不意卻見阿喜目中隱然含淚。
“怎么了?”趙鯉追問道。
阿喜搖頭什么也不肯再說。
但趙鯉留意到,她的視線越過窗欞,朝院外的一個地方看了一眼。
她不說,趙鯉也不再逼問。
只是暗中記下那個方位。
說自己餓了,點了兩道菜,讓阿喜去找胡八姑。
一個人呆著,趙鯉這才散步一般,在阿喜方才看過的方向尋找。
身后傳來什么落地的聲音,趙鯉看見花臂貍貓的皮毛在雜草中一閃而過。
趙鯉走過去,便見沈小花正在用標準的埋屎姿勢,在地上刨坑。
淺淺一層浮土刨開,露出下邊埋著的碎石碑。
阿白忽而探出頭,對著石碑一角的赑屃紋,發(fā)出一陣絲絲聲。
第492章
照鏡
破碎的石碑,遮掩在浮土之下。
清晰可見一龜形神獸,雕刻其上。
看見赑屃紋,趙鯉一驚,急忙將還在扒拉泥土的沈小花趕開。
沈小花獨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這個母老虎不知好歹
要不是她男人讓它有眼力見一點,便可以少背書,還給它發(fā)小魚干補貼,它才不動爪。
不爽的花臂貍貓張嘴哈趙鯉,蹲坐在一邊齜牙。
趙鯉不必猜都知道這渣貓在罵些什么,白了它一眼。
“懂禮貌點,這是赑屃大人!”
雖不知這石碑上有沒有赑屃一絲神念附著,但是禮多人不怪。
趙鯉一邊行禮,一邊道。
話音剛落,她袖中白芒一閃。
卻是阿白已經(jīng)盤在地上,對著石碑哐哐磕頭,白色蛇腦袋都磕出了殘影。
唯有沈小花,歪著頭貓臉上露出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