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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眼見被燒毀的尸骸越來越多,說好援助的原幫主也不見蹤影。

    高勛心急如焚,狠捏了手中握著的臍帶,催促道:“怎么還沒好?”

    怪異的嬰兒趴在一個蠕動的血管團(tuán)上。

    猝不及防吃痛掉下。

    它四月便被連著子宮取出,無法估算年齡。

    但大差不差還是個孩童脾性,吃痛怠工,嚶嚶地哭。

    松懈之下,纏著的血管松開,露出里邊滿身焦灼痕跡的魏山。

    魏山的干尸周身都是象征罪民的印記。

    這些烙鐵似的玩意,時刻灼燒著魏山。

    但他身上依舊一絲金光負(fù)隅未散。

    高勛見狀更加心急,他嘴上罵道:“為何還不放棄,礙我大事�!�

    他只是這般說,不料卻得了回應(yīng)。

    被壓制的魏山,扯了扯焦炭似的嘴角。

    “老夫縱受盡煉獄之苦,也絕不叫你稱心如意。”

    每說一個字,魏山被灼燒的喉中便吐出一口黑煙。

    生前沒能守護(hù)義塾,死后魏山絕不叫惡人借他危害盛茂坊,乃至于大景。

    感應(yīng)到正牌城隍的意志,本黯淡下去的金光竟重新亮起。

    外層蠕動著殷紅血管,金光之中包裹著滿身黑紅印記的干尸。

    如此場景,可怖之中帶著叫心虛之人畏懼的神圣。

    高勛忍不住避開魏山的注視,后退了一步。

    只是他退了一步,卻又覺得羞惱。

    惱自己的陰暗心思在魏山面前無所遁形。

    他道:“魏山,你只是一個教書先生,你沒有爬到高處�!�

    “你不知,大景已暗不見天日�!�

    “若你看見那些黑暗,也一定會明白我為什么這樣做�!�

    “我呸。”

    因未完全歸位,還保留著人的神志,魏山?jīng)]有力氣罵高勛,但一聲呸足夠表明心意。

    在魏山否決高勛勾結(jié)異族時,符合城隍守護(hù)城池之責(zé)的心,讓新生的神光又凝實(shí)幾分。

    高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回首看了下被沈晏死死阻擋的尸潮。

    終是一咬牙,從腰間摸出一根斷掉的腿骨骨茬。

    這骨茬尖端尖銳,已呈玉石狀。

    地上耍賴的怪嬰見此物,嚶地一聲躲藏進(jìn)血管中。

    高勛用不知名的語言,喊出一句話后。

    將手中骨茬,直直刺向魏山。

    黃玉一般的骨茬,乍一接觸魏山身上神光,憑空傳出一聲怪異尖厲的聲響。

    無數(shù)虛影從中潮水般涌出。

    化作倭國八百萬神明影。

    周身纏繞晦氣,前赴后繼涌向魏山。

    金光之下,影子燙化成了黑紅血滴。

    這些血滴違反常理地向上逆流,最終將魏山包裹其中。

    高勛見得金光湮滅,臉上不由露出喜色。

    他尋了三年,才從某些渠道尋到此物,果有奇效。

    他心里一松,喚來怪嬰,欲繼續(xù)吸收魏山。

    暢想著自己做一方神明的場景,高勛嘴巴咧開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然沒等他高興,異變突生。

    被腐蝕的魏山,周身纏繞黑紅咒布。

    這咒布上,以神代倭文書寫了無數(shù)惡毒之咒。

    咒天傾塌,咒地陷落。

    咒大景國運(yùn)就此斷絕。

    一個泥漿漩渦以魏山為中心,眨眼間成形。

    與魏山相連的怪嬰四爪抓地,摳了滿身爛泥,卻無力抵抗,被扯進(jìn)了漩渦之中。

    與怪嬰血管連接的尸骸,乃至于高勛也都無力抵抗卷入。

    高勛急于求生,舍棄了手里捏著的臍帶。

    在無數(shù)尸骸卷成的旋渦中,狗一樣胡亂抓爬。

    攀著糾纏在一塊的尸體,向上逃。

    然而,他未能如愿。

    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他的腳。

    畸形怪嬰變形的小手,死死抱住他的腳踝。

    高勛又蹬又踹甩脫不得。

    被拖進(jìn)污泥旋渦中心時,見怪嬰嘴巴開合,喚出兩個音節(jié)。

    尸泥封住口鼻前,高勛只有一個念頭:卜部氏,那些倭人騙了他。

    第534章

    霧中

    地面在劇烈的震顫。

    考場的光膜隔斷,與外邊是兩個世界。

    趙鯉置身其中,未感受到震顫,卻看見了外邊東倒西歪。

    木質(zhì)建筑正在坍塌,磚瓦嘩啦啦掉下,砸在光膜上又彈開。

    原本船舶司外,以一人合抱的巨大原木立了寨墻,現(xiàn)在這些寨墻紛紛坍塌。

    一根根原木倒下,一路滾動,砸碎了不少物件。

    趙鯉看見玄虛子和林著在祭臺上摔成了滾地葫蘆。

    幸好兩個老頭身子康健,相互攙扶著從瓦礫中站起來。

    他們還記得趙鯉的囑托,疾步上前攜手護(hù)住了祭臺上的供桌。

    周圍校尉紛紛上前,與他們共同護(hù)住祭臺上擺設(shè)的祭物。

    趙鯉遙見寨墻坍塌,正好便是沈晏等人防線的位置,本就心急如焚。

    又看祭壇上的人,個個滿頭灰土,不少人被磚瓦砸得頭上冒血,還死死護(hù)著豎起的長幡,更是焦急。

    就是趙鯉心理素質(zhì)超群都坐不住,更遑論這些前來應(yīng)試之人。

    他們本以為南下是一樁天大機(jī)緣,潑天富貴。

    不料潑天是有了,富貴卻不見蹤影。

    如此情形下,任誰也無法安心端坐。

    瑞王的屁股也黏在席子上,他席位在前,努力的別頭來看趙鯉。

    “趙千戶,這莫不是地龍翻身?”

    再見趙鯉,他第一次和趙鯉說話,語氣相當(dāng)有禮貌。

    “您可有辦法?”

    趙鯉同樣黏在草席上,本火冒三丈,聽他說話就想要他閉嘴。

    不料他這樣有禮貌。

    趙鯉也就稍歇了火氣:“你別管,快寫就是�!�

    張蛾給瑞王留下的心里陰影非常巨大。

    夜夜夢魘中,他每每哀求沈晏和趙鯉早些來救他。

    導(dǎo)致他對沈晏趙鯉產(chǎn)生一種可怕的信任和期望。

    若換做攻略游戲,便可發(fā)現(xiàn),瑞王已經(jīng)在恐懼中達(dá)成了自我攻略。

    趙鯉這一句應(yīng)付,他如得至寶,竟真的埋頭去寫。

    和趙開陽一樣,瑞王做人水平不行,書卻是念得好的。

    背靠皇室,坐擁天下最豐厚的教師資源和藏書,否則也不會被林著這老頭兒看中。

    四書五經(jīng)熟讀在心,破題之法信手拈來。

    下筆如飛,刷刷便在紙上寫了幾行字。

    趙鯉本未留意。

    她在心中聯(lián)系之前放在外邊的小紙人,想確認(rèn)外線情況和沈晏他們的安危。

    但光膜隔斷了里外,趙鯉的小紙人沒有回應(yīng)。

    她也不敢召喚小信使。

    幸而鄭連很快灰頭土臉的跑了回來。

    “趙千戶,沈大人他們沒事�!�

    趙鯉松了口氣,正要說話,便聽見了遠(yuǎn)處一聲凄厲的嬰孩啼哭。

    身在考場之中的趙鯉沒有感覺,立在外邊的鄭連卻是猛地捂住雙耳,慘叫一聲。

    一線黑紅膿血,從他的指間淌出。

    趙鯉遙望遠(yuǎn)方,便見鉛云之中,影影綽綽俱是影子。

    這些黑色的影子不過巴掌大小,半藏云中。

    只有一張張帶著白色面具的臉,露在外邊。

    不懷好意的望向下方。

    每一張面具上,都是一個血色紋樣。

    倭國神話認(rèn)為,神棲身于世間萬物。

    萬物皆神明,有八百萬神。

    卜部氏篡城隍香火,借盛茂坊中積怨,正在打開通道。

    他們臆想的神代倭文和倭國神話,正在假成真。

    云層中密密麻麻的影子,便是倭國神話中的‘神明’

    陰云翻卷,飛沙走石。

    云層中時不時閃過一絲電光。

    如結(jié)果子般,一些弱小的影子,先行撕開云幕。

    這些影子,細(xì)小如螞蟻。

    力量也微弱不堪。

    號神明,卻是一些微小的小精怪。

    這些小東西集合起來,匯聚成一條黑色河流,朝著考場金光撞來。

    鄭連耳中嗡嗡作響,有些聽不清。

    待見這黑霧卷來,他被這黑煙聲勢所懾。

    此也是人之常情。

    任誰如站在火災(zāi)現(xiàn)場,見濃煙滾滾都會心生畏懼。

    尤其這煙霧翻卷,還夾雜著無數(shù)細(xì)細(xì)碎碎的詛咒呢喃與惡意笑聲。

    但退一步是本能,下一刻拔刀卻是職責(zé)。

    鄭連雙耳灌滿黑血,閉目屏氣,后撤一步,拔刀斬去。

    他心存死志,本著要死也要死得壯烈原則,一頭撞進(jìn)笑聲不斷的黑霧。

    面門像是被蚊子撞上,只覺酥麻中有些疼。

    卻是那些不知何物所化的‘神明’正在啃咬鄭連的面皮。

    它們雖細(xì)小,卻陰毒得很。

    匯聚成團(tuán),直往鄭連的耳中鉆。

    細(xì)爪滑過敏感的耳道,異物進(jìn)入耳朵的痛感讓鄭連失了方寸。

    細(xì)細(xì)碎碎的異族語言,匯聚成一種讓人發(fā)狂的噪音。

    鄭連抹去臉上的東西,抓得一團(tuán)黑漆漆芝麻似的玩意,不知數(shù)量多少。

    想著弄死一些算一些,投向腳底全踩了。

    他還想繼續(xù),卻聽有人喊話。

    只是耳朵眼堵著,聽不清。

    愣神之際,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腦袋。

    鄭連先是覺得臉上一涼,像是噴灑了什么東西。

    隨后只聽噗嗤一聲,身上一燙。

    被密密麻麻小芝麻點(diǎn)神明糊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鄭連,身上一清。

    那無處不在的酥麻啃咬之感消失。

    再之后,鄭連又被按在地上。

    雖不知來人是誰,但鄭連知道是友軍,沒有掙扎垂下頭。

    來人手很重,掰著鄭連的頭給他沖洗耳朵。

    鄭連嗅到了一陣濃烈的酒味。

    待到糊在眼睫毛上,想爬進(jìn)去咬他眼珠的東西都被清理。

    鄭連張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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