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立在門前一時呆愣。
她家大郎,出息了!
江家小子更是笑得不行。
鄰居給他塞了不少零嘴。
糕餅炸果糖條……
都是他平常想吃吃不到的。
他像是苞米地里的小熊瞎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正想找個地方吃零嘴。
不料后腦勺挨了他娘親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
江大郎娘親高興得很,習(xí)慣性打孩子慶祝一下。
忽然想到什么,她豎起眉毛道:“明天就跟你哥念書,念不好我揍你!”
“等到城隍義塾修好,你就趕緊去上學(xué)�!�
江家小子曬得黢黑的臉上頓時扭曲,討?zhàn)埖溃骸澳飤”
念書哪有去捕蝦抓魚,烤螞蚱好玩?
江家娘子卻不聽他廢話,突然哎呀一聲:“對了,咱家也得領(lǐng)上糊紙船的活計,一只一文錢吶。”
“那才廢多大事,多攢點錢好給你買書本�!�
江家小子渾身都在抗拒:“大哥領(lǐng)了活計,咱家哪還需要干活�。俊�
“到時候糊了三只,報四只,多余的錢不就……”
就像他和小伙伴抓蝦子,總想辦法摳一只。
小孩賊眉鼠眼搓了搓手指頭。
本想得到她娘親贊同,不料迎來了一記大耳瓜子。
“這等挨千刀的歪心思你也敢起?”
“你想學(xué)那全家死絕的高縣令嗎?”
“好的不學(xué),學(xué)這狗官做派,日后長大還了得?”
江家娘子滿臉怒容,決定今日好生教小兒子做人做事。
在載著第一車白紙的車輪滾過街頭時,江家小兒子的哭嚎聲還未停歇。
……
時間行至中午,一車車的白紙運(yùn)進(jìn)盛茂坊。
水宛文氣盛,很多大戶都有造紙坊。
聽聞有發(fā)財路子,不單盛茂坊,連外坊有消息渠道的人,都來賺點小錢。
一時間,坊間都是熬制漿糊的味道。
還有一車車的白米也運(yùn)送進(jìn)來。
整個下午,這些百姓都成了紙扎熟練工種。
一只只小臂長的紙船上交計件。
工籌現(xiàn)結(jié)。
便是打著腳手架的城隍廟前,也有不少的人坐在地上糊紙船紙馬。
全水宛的內(nèi)河小舢板都征做了貨運(yùn)船,在西碼頭,無數(shù)填充了白米的紙船紙馬堆放。
從高處看去,白茫茫一片,十分壯觀。
玄虛子立在高處。
這里又搭建了一處祭臺。
四周是運(yùn)送來的白豬、白羊和幾頭白牛。
江風(fēng)吹過玄虛子的衣擺。
他眼也不敢眨,觀察著儀式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許久,才收回視線,揉了一下干澀的雙眼,口中默念了一聲道號。
“果然是天選之人�!�
他心中感慨得很。
旁人遭遇瘟神,少不得慌亂。
但換做趙鯉,卻一切都能很輕松。
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
玄虛子輕聲呢喃:“這就是天命啊�!�
他悠然看向一個方向。
趙鯉站在碼頭邊,換上了魚服。
烈烈江風(fēng)吹動她的衣擺。
在她身邊不遠(yuǎn)處是兩個人。
包裹在金紅綢緞里的男人,臉上已經(jīng)爛見了白骨。
正是被瘟神看中的病源體——威廉騎士。
在威廉騎士身側(cè),是叫花子般的苦修士。
威廉騎士似乎口渴得很,張了張嘴。
面頰上爛出的破洞,可清楚看見牙齒和發(fā)紫的牙齦。
苦修士握著他的手,輕聲禱告。
在這禱告聲中,一輪紅日漸漸沉入地平線。
盛茂坊中,華燈初上,送瘟神的神轎立在了水宛西城門前。
第557章
游神轎
天邊殘陽沉入地平線,只在江面上留下金紅余暉。
這個夜晚,對于整個水宛來說是不一樣的。
下午時,宣讀官府公告的靖寧衛(wèi)便走馬街頭。
將蓋有官府大印的告示,在每一個里坊宣讀。
前幾日在水宛碼頭,為了剿滅反賊發(fā)生一場水戰(zhàn)。
水上死者無數(shù)。
為了避免疫氣,官府決定今日解除宵禁一日,請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玄虛子真人主持一場禳疫的儀式。
官府的對外說辭,由沈晏親自起草。
這種坦白了,但沒完全坦白的風(fēng)格小作文,是他一貫作風(fēng)。
這官面上的解答,百姓們心中并不是沒有犯嘀咕。
那一夜只要不瞎的人,都看見了西碼頭的金光。
還有,那籠罩整個水宛的薄霧中走動的腳步聲。
但這個時代的百姓,還不至于在官府門前抗議執(zhí)著追求真相。
他們得操心擺在眼皮子底下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因此在聽說官府宣布全部工程停擺,做工的人們還有些不樂意。
誰都知道這樣工籌豐厚的活計,做一天少一天。
工程停工,就代表著他們少賺了些。
清理河道的工人們,嘟嘟囔囔從惡臭的淤泥里拔出雙腿,上到岸上。
但抱怨還沒出口,便又聽見了叫他們一切不滿消失的消息。
今夜,官府會給每一個參與祭典的人補(bǔ)貼。
雖然不多,一人十個銅子。
但是這可是按人頭給的十個。
連孩子也能湊上數(shù)。
有錢拿,還能有少見的夜間廟會參加。
這種能出門的機(jī)會,對于水宛城中的女孩來說更是彌足珍貴。
再怎么精明算計的人,也挑不出錯處。
同時放開限制的,還有水宛城中買賣。
于是,才到下午水宛城的河道中,便出現(xiàn)了不少的小舢板。
售賣雜果吃食。
整個事件中,只有一個受害者——站在碼頭僻靜處的趙鯉。
聽聞沈晏大筆撒錢,她掐手指算了一下可能花費(fèi)的銀錢。
忍不住想要抬手揉心窩。
就算知道這筆錢都來自那些被抄家的豪族。
她還是感覺心疼肉也疼。
這種疼,讓她到了傍晚都還在難受。
她的異常,叫同在碼頭的苦修士側(cè)目。
苦修士一直握著威廉騎士的手,對他低聲誦念秘法禱詞,以此減輕威廉騎士所遭受的腐爛之痛。
苦修士的身側(cè)擺放著一個造型怪異的泥爐。
泥爐臟得包漿,里面燃燒著一種跳躍著金色光點的火焰。
苦修士不停往里投放一些干掉的植物和花瓣。
在新教中,泰西人信奉的圣母,中意大地上生長的植物。
焚燒這些植物,可以讓信徒取得少量的神恩庇護(hù)。
也是靠著這股神恩庇佑,讓威廉騎士一直吊著一口氣。
干燥的植物在火焰中燃燒的味道并不算難聞。
趙鯉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下風(fēng)處。
對于她避忌的行為,苦修士內(nèi)心十分滿意。
他往火焰中投下一把鼠尾草。
碼頭上,最后一絲陽光消失。
包裹在金紅綢緞中的威廉騎士忽然抽搐起來。
高大的騎士在煙霧中翻著白眼,抽搐一般顫抖。
生出大片黑斑的脖子,咔嚓一動。
過去幾日里,威廉騎士時常在夜里這樣抽搐,并伴隨著粗暴的攻擊動作。
這意味著,那位每日上門以米交換病源的怪客,提前來了。
與此同時,一個健壯的漢子赤著上身立在了高臺之上。
靖寧衛(wèi)中無論男女,大多都生得一副好樣貌。
女子挺拔健康,男子高大威猛都是最基本的體態(tài)要求。
白大頭露出上身黝黑腱子肉,提著鼓槌立在高臺上的巨鼓邊。
此處正處于水宛城的最中心,底下站著許許多多百姓。
不少戴著帷帽的少女,立在下方。
隔著帷帽偷瞄一旁維持治安的靖寧衛(wèi)。
但白大頭站在高臺上時,視線全集中過去。
黝黑皮膚下滾動的肌肉塊,傷風(fēng)敗俗,沒有男德。
人們批判并偷瞄的視線,落在白大頭身上,叫他渾身刺癢。
本以為上一次賣身保得清白,已是大幸。
不料這次這現(xiàn)眼賣肉的活,又?jǐn)偱傻搅怂念^上。
他可是練童子功的好小伙。
白大頭一邊內(nèi)心流淚,一邊提著鼓槌扭動腰身,狠狠一錘敲到了巨鼓上。
這一錘,不但敲到了鼓面上,還敲到了不少羞澀之人的心里。
陣陣驚呼隨著鼓聲響起,城中霎時間便熱鬧喧騰起來。
一旁的望樓上,沈晏端坐飲茶。
坐在一旁的林著和瑞王,不由對他側(cè)目不已。
今日非年非節(jié),為了快速調(diào)動氣氛,這人竟然能想到這么臟的招數(shù)。
沈晏無視了他們的目光,站起身望向喧鬧起來的西城。
城中主道兩側(cè)都立著燈棚。
不少人家在沿河屋檐下扎起燈柵。
這明麗燈火之中,整三十六人抬著的巨大神轎,緩緩從西城門出發(fā)。
抬轎子半裸漢子,都是靖寧衛(wèi)。
皆是精挑細(xì)選,衛(wèi)中出名的健壯小伙,帥氣得各式各樣。
下身一條青布單褲,腰間扎著一條紅汗巾。
抬著竹竿搭的神轎,站在那就是一道叫人想吹口哨的好景。
神轎上擺放著一個紅布蓋著的泥塑。
里面照著趙鯉的叮囑,填滿了黑豆、五谷,以及大量的白米。
這些東西并不重,三十六個抬轎人的腳步輕快。
所過之處,人群莫不驚呼熱情異常。
原本還興致缺缺的水宛百姓,哪見過這樣的熱鬧。
靖寧衛(wèi)這種傳說中的組織,突然露腱子肉抬轎子,誰不想來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