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卻聽趙鯉問道:“沈大人,那個問題你想清楚了嗎?”
沈晏低頭,看見趙鯉仰著臉,貓兒似的圓眼睛在晨光下發(fā)亮。
早已想得清清楚楚。
沈晏心里熱烘烘的,移動腳步換了個方向,擋住后面兩個多事老頭的目光。
“自然�!�
他捏著趙鯉手的力道,緊了兩分。
“世間男子發(fā)誓賭咒者無數(shù),背誓者也無數(shù)�!�
“我不許誓言,只將命給你,若有一日我起了二心,性命也好靈魂也好,任你處置�!�
燦然陽光下,他眉眼堅毅,眼底卻盛著綿綿情意。
趙鯉咬唇,掏出桂樹給的指環(huán)。
將稍大一些的套在了沈晏的手指頭上。
“好,那就戴上這同心環(huán)。”
“從此要好好守男德�!�
趙鯉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她心中羞澀,嘴上越發(fā)胡言亂語:“你要是變心,我就將你練成傀儡�!�
“再每日招上十個八個面首,叫你看著我……唔。”
她的胡說八道,盡數(shù)被沈晏兩根手指捏回了嘴里。
沈晏挑起一邊眉毛,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姑娘說到面首時,很興奮的樣子?
“你不會有機會的!”
趙鯉的嘴被他用拇指和食指上下捏住,擺頭甩開他的手,抱怨道:“我就是說說嘛!”
沈晏定定看著她,將小一些的指環(huán)套到她手指頭上:“那你也不許看別的男人�!�
“什么狂野的北地漢子,什么面首相好的,還有海里的小魚,都不許想。”
頓了頓,沈晏補充道:“女人也少看�!�
趙鯉羞惱:“沈大人心里我是什么人啊�!�
老色批嗎?
她才不是呢,咳咳,她只是比較擅長欣賞別人的優(yōu)點。
趙鯉含糊兩聲,眼睛游移,不敢正面回應(yīng)沈晏的話。
最終,還是沈晏自己妥協(xié),再不追問。
若有野花野草,他沈某人也不是對付不了。
言罷,兩人立在初升的朝陽中。
沈晏有些緊張,想尋個話頭。
趙鯉倒是直接得多:“接下來呢?”
她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沈晏盯著她的嘴唇,喉頭動了動。
趙鯉問:“親親?”
不單沈晏,連后邊兩個偷聽的,都嗆得咳嗽兩聲。
紅色從沈晏的脖子根慢慢向上爬,最終占據(jù)了整張俊臉。
“什、什么虎狼之詞?”
他輕咳一聲,用極低的聲音道:“還有旁人在呢。”
其中還有一個是你的血緣上的外公�。�
收斂著點姑娘。
趙鯉探頭,看了一眼兩個看熱鬧的閑人。
比起沈晏她臉皮厚實得多:“怕什么?”
談戀愛就要大大方方。
趙鯉送了兩個看熱鬧的人兩個白眼,道:“那……走,進屋!”
她拉著沈晏的胳膊肘就要走。
“這哪里有……”
哪里有屋,進屋又要做什么?
沈晏掙扎了一下,憑著想象,臉上越發(fā)的紅。
趙鯉想法倒是簡單得多,剛到手的男人,必須有儀式感。
就要親親抱抱,沒屋就尋別的地方。
她仗著自己力氣大,拖著人到了桅桿后。
拽著沈晏的衣襟將他扯得彎下腰。
抿了一下唇,又探出身子沖外邊喊:“誰敢偷看偷聽,我剁了你們腦袋�!�
她喊得很大聲,甲板上各種細細碎碎的聲響,頓時安靜。
“可以了�!�
趙鯉自己紅著臉,揪著沈晏衣襟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只差一些,就將人衣襟扯出大洞。
她心怦怦的跳,閉著眼睛貼上去。
下一瞬,被沈晏環(huán)著腰身托起。
朝陽之下,桅桿后的青年男女影子合在一塊,相依相偎。
糾纏的手指上,兩枚木質(zhì)指環(huán)忽而幻化成光粒子消散,一根半透明的紅線,將兩只手緊緊牽住。
第563章
護送
黎明的光,灑在水宛的街頭。
玩耍一夜的百姓紛紛歸家,喧鬧的西碼頭重歸于平靜。
水宛四海會館,籠罩在朝陽的暖光中。
所處地段差,鳥語花香與四海會館無關(guān),這里的早晨只有下游河段的臭味。
從瘟神的福船燃燒那一刻,負責(zé)照料廚中的胖傳教士,便捂著肚子。
他們都吃過蟲公送來的香米。
管廚房的胖傳教士,再怎么都不會虧待了自己的肚子。
他彎腰,渾身血管都在顫抖,額頭暴起青筋,張嘴干嘔。
見識最廣的雷德明一夜未眠,最早發(fā)現(xiàn)他的異狀,急忙上前查看。
見胖傳教士嘴里嗚嗚,他伸手欲扶:“沒事吧?”
胖傳教士抬起頭,想說沒事,卻見雷德明駭然的臉龐。
他覺得眼睛酥癢,眼前像是些紅影亂動。
下意識抬手去摸,卻摸到了一些細細軟軟,柔韌如絲線的東西在睫毛上。
他以為是頭發(fā),纏在指尖輕扯出來。
眼瞼傳出微妙的酥麻拉扯之感,胖傳教士意識到不對勁。
這根夾在眼中的頭發(fā),似乎有些過長。
拉扯時,摩擦過光滑的眼球表面,他似察覺到些蠕動之感。
“停……”雷德明驚恐叫停的聲音晚了一步。
隨著輕微的聲響,什么東西從眼睛里拔了出來。
胖傳教士將手舉到眼前,想要查看。
不料眼球又開始酥酥癢癢起來。
眼前都是重疊的紅影,眼睛的酥麻越來越強烈。
這種折磨人的癢像是傳染的疫病,由眼球迅速的蔓延向了耳朵,咽喉,乃至于排泄的孔竅。
胖傳教士再次抬手,雷德明和腦袋腫得有點大的喉癌騎士撲了上來。
死死抱住胖傳教士摳向自己眼珠的手。
“我怎么了?好癢�。 �
胖傳教士像是一只撲騰的魚,掙扎問話同時,喉嚨一癢。
哇的吐出了一大團紅影。
這些紅影細如絲線,糾纏成一團。
胖傳教士眼上蒙著一層紅色,他已經(jīng)有些看不清。
沒有看見這些糾結(jié)成團的紅色線蟲,在地上奮力的蠕動。
他的兩顆眼珠,被一團團暴起的紅線頂出眼窩。
眼珠勉強被視神經(jīng)牽著,垂在臉上。
胖傳教士的空洞的眼眶里,被蠕動的紅蟲填滿。
甚至于耳中,都出現(xiàn)了這些紅蟲爬出。
萬幸雷德明等人一路行來,也算是經(jīng)過不少事,并未慌張,而是揚聲叫人。
宮戰(zhàn)抱刀立在院中,他正覺腹內(nèi)不舒服。
聽得叫聲,急轉(zhuǎn)身而入。
一眼就看見了這令他頭皮發(fā)麻的場景。
他兩腮抖了一下,手指握緊刀鞘,迅速做出了決策:“取火油來!”
他腹內(nèi)越發(fā)的痛,但行動越發(fā)的快。
拔刀上前,在雷德明和喉癌騎士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時,長刀剁向胖傳教士的脖子。
宮戰(zhàn)看著莽撞,實則行事周密。
他這一刀砍出,順帶著將這伙傳教士目前的唯一戰(zhàn)力喉癌騎士籠罩其中。
刀鋒將要撩上騎士時,卻聽一聲呼喊:“宮百戶,停手!”
卻是護送苦修士和威廉騎士回來的兩個校尉喊出聲。
“瘟神已經(jīng)送走�!�
他們的喊聲很及時,宮戰(zhàn)的刀堪堪停在約翰騎士的臉頰邊。
頓了片刻,宮戰(zhàn)收回刀,嬉皮笑臉道:“那太好了,誤會誤會!”
后知后覺自己在地獄門口晃蕩了一圈的約翰騎士,看穿他的意圖憤而起身,但被雷德明阻攔。
“太好了,太好了。”
雷德明臉上掛著真誠的笑,附和著宮戰(zhàn)。
雙方都沒料到,對方如此無恥,頓了一瞬,兩人同時假笑。
宮戰(zhàn)收刀入鞘,揮退了抬來火油的兩個手下。
地上躺著的胖傳教士依然昏厥。
他肉眼可見的消瘦干癟,兩顆眼珠子耷拉在臉頰上。
但從他身體里出來的紅蟲,也沒了方才的折騰勁,迅速地死去碳化。
與此同時,除了后來的兩個校尉,在場所有人,腹內(nèi)都發(fā)出一聲鳴叫。
宮戰(zhàn)疼地滿臉是汗,臉色煞白。
他雞賊,見左右諸人都捂著肚子。
立刻跑向了茅房。
他們還被管控在這,不許外出。
四海會館茅房坑位有限,先占先得后占遭殃。
跑去廁所前,宮戰(zhàn)無良的卷走了大半手紙。
這一整日,四海會館生動的上演了人生百態(tài)。
人性的丑惡不分國界信仰,在爭搶茅坑時一覽無遺。
直到外邊的大夫,熬了湯藥來。
第二日這場鬧劇總算停歇。
但整個四海會館,已成另一種形式的人間地獄。
之后,四海會館又封控了整整三日,才填生石灰消殺解封。
連花園里的泥巴地,都翻了一遍。
解封那日,人瘦了一整圈的宮戰(zhàn)頭一個竄出來。
第一件事便是洗澡,直將身上都洗脫了一層皮。
拉得腿軟的身體還沒恢復(fù),便接到了下一項命令。
將四海會館中的傳教士‘接’出來,由陸路護送入盛京。
宮戰(zhàn)不知為什么放著便利的水路不走,要走陸路。
他腿軟著,催促著四海會館中的傳教士收拾行李。
老弱殘慘的泰西傳教士們,雖說抱怨。
但幾日相處,他們很清楚這位大景官員是個牲口。
加之有進京的希望,他們將兩個重傷員打包,踏上了前往城門的道路。
宮戰(zhàn)這次損耗了些元氣,騎在馬上還腿發(fā)軟。
催促著這些傳教士時,他看見了躺在簡易擔(dān)架上的威廉騎士和紗布蒙眼的胖傳教士。
這兩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應(yīng)該還活著。
甚至,威廉騎士的臉頰似乎長出了些嫩肉。
宮戰(zhàn)心一動,張嘴就問:“你們用什么治療的?看著似乎很有效,給我也來點�!�
相處幾日,光著屁股搶過茅坑,人和人之間的邊界感縮短到無限小。
宮戰(zhàn)直接朝人張開手討要。
雷德明還好,一旁剃了胡須看起來干凈許多的年輕騎士,毫不顧忌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