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一連串拍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
“救命��!救命啊!”
一聲聲呼喊,驚得林中夜鴉呱呱亂飛。
也將睡在驛館最好房間的趙鯉驚醒。
趙鯉猛地翻身下床,順勢提刀在手。
受命睡在她枕邊的阿白,也立起身子絲絲吐信。
又聽似有人求救,趙鯉立刻扯了外袍披上,蹬上靴子,將阿白捉到袖中。
一邊束發(fā),一邊沖出門去。
在院中,撞上了一臉喪氣的魏世和臉陰沉沉的鄭連。
“怎么了?”
趙鯉看他們臉色不對,以為出了大事。
魏世正要說話,不料鄭連面無表情扯了他一把,答道:“似乎是附近的村民求救,宮百戶已經(jīng)趕往前院盤查。”
趙鯉點頭,見住著泰西傳教士的院子也傳出聲響,示意鄭連兩個領人將傳教士看住。
“別讓他們亂走。”
趙鯉叮囑一聲,獨身去了前堂。
還沒進去,趙鯉便聽見了男人驚惶的哭喊:“救命啊,官爺!”
一個江南百姓打扮的青年男人,形容狼狽。
宮戰(zhàn)幾次詢問,但這人什么也不說。
他似乎遭受了巨大驚嚇,又在黑暗中奔跑了一段距離,現(xiàn)在脫力癱在地上手也抬不起來,只一個勁的喊救命
趙鯉知道,這是極度驚嚇后的反應。
如不及時干預,人嚇廢掉,事也會耽誤。
趙鯉左右找了一圈,在桌上尋到半壺殘茶。
癱在地上的男人,先是兜頭淋了半壺涼茶。
然后臉一痛。
一記控制著力道的耳刮子,扇得他眼冒金星,從恐懼中脫離出來。
腦子里糊里糊涂的男人,捂著臉抬頭。
第一眼看見趙鯉,還有些犯楞,待移開視線看見宮戰(zhàn),頓時熱淚盈眶。
一個虎撲上前抱住了宮戰(zhàn)的腳:“官爺,救救我們村子啊�!�
顯然,此時還是宮戰(zhàn)更能給他安全感。
趙鯉也不惱,示意宮戰(zhàn)趁勢問話。
這男人這才開口道:“今日村中大戶娶媳,不料出了大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先前都還好好的,只是接新娘的花轎到了家,便出事了�!�
“轎里本該只有一個新娘,下來的卻是兩個�!�
“穿得一模一樣,蓋頭下的臉也是一模一樣。”
“兩個新娘都翻著白眼不說話。”
“就連新娘子的親爹娘都辨不出來。”
燈火飄搖,男人的話回蕩在驛館之中。
“村中有懂行的老人,道是新娘的花轎路過荒墳,驚了荒墳中未嫁的女鬼�!�
“叫新郎官一并將兩個新娘子都娶了,全了那鬼新娘的愿望,此后再豎碑立牌位,自然就離開了�!�
這老人的說法,具有一定的邏輯。
悲劇的卻是那個新郎。
聽聞要娶一個鬼新娘,新郎官險些當場暴斃。
又聽聞還得行全周公之禮,更是腿軟得起不來。
婚禮現(xiàn)場一時僵持。
江南婚俗,拜堂都在黃昏。
耽擱的這些時間里,外邊的天完全黑了下來,堂中紅燭燃燒過半。
兩個一模一樣的新娘,穿著一樣的喜服,固執(zhí)地立在堂中。
前來參加婚禮的村民早嚇得四散而逃。
便是新娘的家屬,也都棄了女兒再不敢呆。
只有新郎官一家,本是喜事,卻撞上這一遭。
他家存了拖延的心思,想等到天亮。
不料隨著夜越來越深,家中桌椅亂響,廚中碗盆也嚓嚓亂動。
院墻之外,有繞著圈走的腳步聲。
不單新郎家里,連周圍村民家中都鬧起了動靜。
烏云過境,夜風吹得院里茅草沙沙作響。
這村民名叫烏二。
他在外作活,今日休沐回村赴宴吃席,同樣是第一批跑回家的。
大晚上目擊詭事,害怕得縮在被窩里。
第一次真遇上事,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往日里曾聽過的詭事怪事。
悶了一頭汗,覺得這空屋里,似乎哪哪都有人。
第566章
婚禮邀請
烏二蜷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人的共性就是在慌亂的時候,胡思亂想。
只要一個念頭冒出,就怎么都控制不住。
滿腦子都是詭,烏二越發(fā)覺得周圍有眼睛在看著他。
他藏在被子里,苦熬許久。
捂了滿身大汗,心里一點一點數(shù)著時間。
希望老天爺保佑,快些天亮。
只可惜,烏二平時不燒香,老天爺并沒有多么眷顧他。
子時剛過,他就駭然聽見村里變得熱鬧起來。
一種無聲又可怕的熱鬧。
四處都可聽見窸窸窣窣的走動聲,渾似村里在辦大集,無數(shù)人來趕場。
但這些腳步聲之外,卻沒有聽見任何人交談的聲音。
烏二掐了自己兩把,確定自己確實沒聽錯。
心跳如擂鼓之際,便聽見遠處鄰居家的門被拍響。
烏二隔著兩間房子都能聽見鄰居的驚叫。
他心險些從嗓子眼跳出來。
陷入一種糾結中,多年的老鄰居可能遭遇不測。
自己藏著似乎不仗義。
但要是去,他也怕��!
烏二平常是個仗義人,因此才有這樣的顧慮。
鄰家傳來的慘叫,高亢處戛然而止。
烏二也跟著心一突。
他大著膽子,將被子掀開一條縫,想仔細聽。
不料,這敲門聲竟是由遠及近。
一戶一戶,朝著他家這邊來了。
烏二又悄么將被窩蓋上,蜷縮在被子中。
敲門聲越來越近。
終于,到了他的門前。
“啪啪啪!”
三聲拍門聲。
敲門的脾氣不好,將烏二的院門敲得砰砰直響。
藏在被子里的烏二,急忙用拳頭堵住自己將要脫出口的尖叫。
他滿頭大汗,喘息都不敢大聲。
靜靜地等待著。
門響三聲后便不再響動,烏二不知什么情況。
他兔子一樣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與敲門的,隔空對峙。
許久,久到烏二整個人都流汗流得虛脫時。
門外依舊沒有傳出什么異動。
難道是離開了?
這個念頭,讓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心存僥幸的將被子又掀開了一條縫。
一陣涼風順著縫隙吹進來,涼絲絲卷走烏二悶出來的熱汗。
或許真的走了。
他舒了口氣,慶幸自己的運氣。
稍安全后,他想著就這樣老實藏著,等天明就去村外三里地的驛館報官。
烏二方才又驚又嚇,藏在被子里捂得渾身汗?jié)瘛?br />
想事情的時候,不自覺將被子掀開更多。
他伸手撓被汗水弄得酥癢的后背。
不意,癢沒撓到,伸出的手卻觸碰到了一個冰塊似的東西。
烏二心臟收縮,僵著身子緩緩回頭看。
屋中黑黢黢,一張慘白的臉就在他的枕頭邊。
這冰塊似的白影,不知何時進到了屋中。
悄無聲息躺到了烏二的身后,跟他蓋著同一條被子。
“啊————”
凄厲到絕望慘叫,劃破夜空。
烏二壓迫肺部,擠出一聲嚎叫后,本能的想從床上翻身下去。
不料卻被一雙死蛇似的手,纏住了腰,整個拖回了汗臭的被子里。
烏二瘋了一樣掙扎蹬踹。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那冰涼的人死死抱著他,將他按在了身下。
胸口像是壓著沉甸甸的冰坨子,烏二聽見一陣咯咯的,像是喉中有痰的聲音。
那壓在他身上的影子,抬起頭來。
濕潤的頭發(fā),蛞蝓一樣舔過烏二的臉頰。
“來……”
慘白的臉藏在亂發(fā)之后,懸在烏二的鼻尖前。
“來參加主家,婚禮。”
不辨男女的聲音十分粗嘎,呵出的氣味帶著一種井中獨有的青苔水臭味。
一邊說著,一邊湊近前來。
似乎想要將嘴唇,貼上烏二。
烏二瞧見一根烏色長舌,從這白臉嘴里探出。
若是尋常詭物掐人,烏二或許便認命了。
可現(xiàn)在情況,卻讓烏二想歪。
這鬼他娘不但要命,還要劫色�。�
人有一百種死法,還未成婚的大小伙子烏二,不愿自己這樣死去。
若是被這玩意伸舌頭進嘴里,便是死了也得墳頭開裂。
一股子力氣爬上酸軟的四肢。
烏二雙手奮力掙扎,頭也左右扭動。
身上壓著的白影探出口的舌頭落了個空,從烏二的鼻尖劃過,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掙扎之時,烏二枕頭落地。
露出了一張三角形的黃符。
這是烏二父親去世時,做法事的道人留下的壓床符。
三角黃符露出瞬間,還在湊頭尋烏二嘴巴的白影,忌憚得彈開。
蜘蛛一般,臉朝下反抱房梁,看著下方的床榻。
烏二立刻抓過這黃符,頭也不回的開門跑了出去。
他整個人已經(jīng)嚇得險些瘋掉。
抓黃符逃出來,都是本能反應。
出了自己院門,他不敢回頭看那白影有沒有追來,拔足狂奔。